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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清月一时也有点愣住了,这来的时候,还真有点微妙。脚步声渐渐靠近,她想将手抽回来,反而被这人给拉了回去,身子直直往床榻上靠。
江斩叶灵二人进来时,瞧见的便是这么一幅画面。
女子半坐在床榻之旁,身子伏了下去,看不见这两人面容,但这画面,却是让人浮想联翩。
江斩瞧了,哟呵笑了一下,丝毫没有退出去意思,反倒是打趣起来。
“我来的不是时候?”
“裴佑之,你醒了啊?”
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家伙,一边说着还一边往里头走,才踏了一步,迎面砸了一个枕头,正中他脑门上。
“嘿!”
光顾着看热闹,一时没反应过来的江小侯爷,被砸了正着。
这力道,说不上多狠,但还是有那么点痛的。
摸着脑袋的江小侯爷,立马就退了几步,凑到自家媳妇身旁,下巴抵了上去,软声软气委屈起来。
“媳妇。”
“有人欺负你相公!”
叶灵在瞧见那幅画面时,便下意识停住了脚步,主要是不想姑娘尴尬。
可听见这人不要脸的话,眉心一黑,食指指着他的脑袋,生生将人给推开了。
“闪开。”
这男人什么毛病?
比小孩子还要幼稚。
被媳妇嫌弃了江小侯爷,一下就蔫巴了。
好了。
这下没得炫耀了。
叶灵没管身后这个精神不太正常的男人,而是朝着里屋走去。
病人醒来,她应当查看一番。
这会苏清月也抽回了手,起身之时,瞪了榻上男人一眼。
命都没了半天,还耍这种小把戏。
“姑娘。”
“我给他看看。”
两个女子笑着对视一眼,苏清月冲着她点了点头。
一时间,屋内除了江斩时不时冒出几句欠揍的话,其他人都十分安静。
“佑之啊,陛下真为了沈襄揍你啊?”
“我可听我媳妇说了,实打实五十鞭,半天命都折进去了。”
“听到这消息我都愣了,要知道从小陛下可没罚过你。”
江斩双手环胸,一边上下打量他身上伤口,一边唏嘘感叹着。
他这话可不是夸张。
同为陛下的伴读,亲信,那从前挨打的人都是他江斩。
裴桉活脱脱就一狐狸,办事圆滑又谨慎,基本让人抓不到错处。
陛下对他的信任,旁人怕是这辈子都赶不上。
不然,也不会将京中大半的势力,都交在他手中。
年纪轻轻,就位居一品大臣,几百年来也就这么一个人。
所以江斩才不敢信,一个沈襄就能挑拨陛下和裴桉之间的信任。
益州军说出去好听呢,是忠君,纯臣,不参与朝廷争夺。
可实际上,这样的世家,最招皇家忌惮。
稍有不慎,便会拥兵自重。
陛下可不会将这样的世家看得太重。
说句夸张的这十万大军,在陛下心中怕还没裴桉在京城的作用大。
江斩一人在床边喋喋不休,也没人回应。
裴桉始终冷着一双眸子,漆黑眼底,满是不耐烦。
若是此刻他能起身,怕是要将这人聒噪的嘴给封上。
倒是坐着的苏清月,垂下眼睫,鸦羽的睫毛微微抖动,将江斩刚才那些话听进了心中。
这里头怕是有她们不知道的事。
忽而她抬眸,朝着榻边望了一眼,隔着微微浮动的青纱帐,眼底翻滚。
“好了。”
“这伤后续养着就好。”
“没什么大碍了。”
叶灵检查完后,一脸冷淡起身,这话是冲着苏清月说的。
“媳妇,你辛苦了。”
刚还念着一堆啰里吧嗦话的江斩,连忙凑到叶灵面前,大嘴咧着笑,带着几分憨样。
真叫人哭笑不得。
苏清月也有点诧异,这江小侯爷,长得凶神恶煞,倒是哄媳妇的好手。
带着几分趣味目光,在这两人身上打量了几番。
别说,还真就挺相配的。
这世事变化无常,谁能想到最先圆满,喜结连理的,会是他们二人?
叶灵原本早就习惯了身侧之人的样子,但感受到姑娘的目光,生了几分羞涩之意。
下意识低下有些发红的脸颊,手肘一推,将这丢人的男人给推开。
“行了。”
“你少说点话。”
在凉州时,嘴就没个把门,回了京城,更夸张了。
这不由让叶灵想到,这人将她带回京中侯府时,发生的事情。
最初她并不知,那日是去拜访那位战功赫赫的老侯爷,一点准备也没。
等进了正堂,瞧见那位满头白发,神色却无比精神的老侯爷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一点反应也没有。
一句话未说,她便被江斩给拽了下来,跪在地上,只听这男人在她耳旁鬼哭狼嚎:“老头子,这是我未过门的媳妇,你可不能挑三拣四。”
“我好不容易追回来,她还给我生个儿子,你那曾孙子,脑子那叫一个灵光,保管你见了就喜欢。”
“咱们江家也算是要出个聪明的武夫了。”
“老头子,我丑话说到前头,你可不能学那些迂腐的人家,嫌弃我媳妇的出身,不然我可让你没曾孙子抱。”
这半是诱惑,半是威胁话,听得叶灵脑袋嗡嗡响。
这是对祖父长辈说话的语气吗?
果不其然,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开口说些什么,身旁之人被茶杯砸了,头顶之上爆出一声怒吼。
“混蛋玩意。”
“你说的那是什么屁话?”
“还没成婚,就欺负人家好姑娘,还生了孩子。”
“老子今天打死你。”
老侯爷原本铁沉着一张脸,还未开口训斥这混蛋小子,就被气的吹胡子瞪眼。
那茶杯是真砸,从江斩胸膛滚了下来,碎片掉了一地。
那棍子也是真打,“咚”得一声,只见身侧之人弹跳起来,一边呲牙咧嘴喊疼,一边躲着棍子。
这正堂,瞬间鸡飞狗跳起来。
叶灵全程跪在地上,傻看了眼前这一幕。
怎么说。
最初的担心,一点点从她心中散去,尤其是看见江斩那狼狈的模样。
她甚至觉得有几分好笑。
碍于场合和时机都不对,被她给生生忍了下来。
直到年迈的侯府管家,将她扶了起来,声音宽厚又温和:“少夫人,起来吧。”
“都是我家少爷他不懂事,害你受委屈。”
“我家老侯爷不是那般迂腐的人,他早就盼着少年带你回来呢。”
一贯冷心冷清的叶灵,这会听到这样的话,也有些难以招架。
她和江斩之间,实在说不上谁亏欠谁。
要真论起来,最初好似还是她先动的手。
正当她有些为难不知如何开口时,江斩从一旁溜了过来,单手一带,便将她搂进怀中。
“老管家。”
“你可别欺负我媳妇哦!”
“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带回家的宝贝。”
最后这句话,说得在场几人尴尬不已,便是叶灵眼底也带上几分羞臊。
于是便伸手掐了这人一下,低声警告着:“别胡说八道了。”
真太没正行了。
老管家倒还好,脸上笑嘻嘻,眼神之中,全然是满意的意味。
这时老侯爷也收了棍子,坐回了椅子上,神色恢复冷静,经年的阅历,让他自带几分压迫感。
叶灵还以为会听见几句训斥的话,可没曾想,这语气和刚才完全不同,柔和又慈爱,连望向她的眼神也是,带着长辈的关心。
“好姑娘。”
“是我家这混小子不懂事,竟让你自一人在外头生了孩子,苦了你了。”
“放心,我江家虽人丁稀少,但做事从来规矩负责。”
“你是个好的,配我家这个混小子,委屈你了。”
“等你们完婚之后,想怎么教训就怎么教训,我绝不拦着。”
叶灵是诧异的,可也觉得幸运和暖心。
她从未想过高攀什么世家贵族,不过是江斩这人,让她动了心。
才会有后来的事,她才会踏进这高门大院。
没曾想,“再活一次”后,遇到的人,都这般好。
一时间,觉得眼眶发涩无比,生生有了落泪的冲动。
她这后半生,好似遇见了祥云一般,往后看光明璀璨,让人目不接暇。
叶灵陷入回忆之时,坐在一旁喝茶水的江斩,也将这些事说了个大概。
那眉飞色舞得劲的样,惹得人好笑。
尤其是提到商量婚期之时,还特意走近了些,假模假样递给榻上的裴桉一杯茶水。
“佑之啊,你到时候可得好起来,来观礼啊。”
“毕竟我们几人当中,也就你一人还未有成婚的消息了。”
苏清月,叶灵:“.....”
听出来,这是故意的。
裴桉眼神一凛,扫了这人一眼,嫌弃和要打人的意思,快要溢出来了。
苏清月望过去时,恰好对上这人的眼眸。
怎么说,那样一双深邃的眼眸中,此时尽然幽怨,看得人心口一紧。
苏清月连忙将视线收了回来,不敢在看。
干嘛?
又不是我气你?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不看不看,王八瞪眼。
江斩这一遭,来得那叫一个身心舒畅,可谓是大获全胜啊。
这么些年,他就没怎么赢过裴桉这家伙。
这次那叫一个扬眉吐气。
再有下回,恐怕就要等到他家那小子,娶媳妇的时候。
这会想到,江斩都有点乐不可支。
裴桉轻阖眼,吐了一口恶气,实在不想再见到这人。
“月儿。”
“我伤口疼。”
说话时的气息虚弱不已,看起来是真不舒服了。
苏清月想着他刚醒,便没想太多,起身走了过去。
“我给你换下药。”
江斩吊着眉梢瞧着裴桉,一阵乐呵,这苦肉计使得那叫一个熟练啊?
他还想打趣几句,忽而手肘被人拽住,一下不注意被拽了出去。
“跟我出来。”
听了这么一茬,叶灵也觉得够了,冷着脸把这烦人的家伙给带了出去。
她倒不是帮那位世子。
只是不想让姑娘为难。
好友的笑话,和媳妇的命令。
那肯定是后者更重要。
江斩立即收了话风,笑嘻嘻跟在媳妇后面:“媳妇,要不要上街逛逛?”
“好不容易,就我们俩人。”
“相公带你去买首饰,马上就要成婚了,这些东西可不能缺。”
外头的声音,越来越模糊,苏清月听着觉得欢笑不已。
这男女之情,可实在太过奇妙了。
心情好,脸上的神色也好,笑意显而易见。
而榻上刚才还喊痛的男人,面色尤为暗沉,就这般盯着她,低沉的嗓音中,带着几分委屈。
“月儿。”
“我也被人欺负了。”
“你不心疼我吗?”
这几句话听得苏清月手指一抖,稍抬眸瞧了这人一眼,撞进一双委屈深邃的眼眸中,心尖一颤。
好不对劲。
世子不仅是脸皮厚了。
这性子也变了?
这样一副好皮囊,若是还学会几分委屈撒娇。
那还得了?
活脱脱一“男狐媚子。”
还尤其会哄骗人那种。
她不敢再多看,只专心手中的动作。
可裴桉怎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目光灼灼盯着她。
“月儿,我是真羡慕江斩了。”
“这般容易就将人哄回了家。”
“也不知何时能轮到我。”
“我那心爱的之人,何时才能彻底原谅我?”
苏清月:“.....”
可别再说了。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那被伤害抛弃的良家子。
这片刻之间,屋内一片静谧,苏清月始终沉默,直到将伤口全部换好药,放下手中的物品,她才重新抬眸和这人对视。
清冷双眸之中,凝起十分正经认真的神色,她像是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认输了一般。
“世子。”
“我承认,我心中对你有情。”
这一句话,让裴桉沉寂的双眼,瞬间亮了起来,他急忙拽住眼前之人的手腕,连嗓音也控制不住激动的颤抖起来。
“月儿。”
“你...”
苏清月任由他拉着,没有睁开,神色冷静继续开口:“可我喜欢你,并不代表我愿意嫁给你,嫁进那深宅大院。”
“裴桉,我不知你懂不懂,此刻的我并不想回到那四方的院子。”
“我更爱自由自在的生活,即使世人对我有异样的眼光。”
等她说完这番话,原本激动的裴桉,好似一下子沉了下去。
墨色眼眸,深深盯着她,带着一丝失望和不解。
静谧的空间之内,两人之间好似存在一堵无形墙,生生将他们隔开。
“无妨。”
“我知道,如今你还不够信任我。”
“我愿意等。”
“月儿,我愿意等你心甘情愿嫁给我的那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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