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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职辖下有澄海军两个指挥,合计八百人马,大小战船十余艘,均在登州水寨待命。”“卑职有土军二百人,四艘刀鱼快船……”
“卑职有百余厢军,可堪一战……”
登州兵马虽然比不得陕西六路州县和河北诸处的边军,但海边也是边,相比较起内陆诸多州县,它的军事实力还是可以称得上雄厚二字的。
此战除掉岸上需要留守的兵马,仍可以轻松出动四个老牌禁军水军指挥、两个设立在险要地带的土军寨,以及各县的刀鱼巡检寨。
如此一来,能上船作战的军卒便达到了两千三百余人,可以通过海船转运上岛作战的步军也有五百余人,盘点各部原有海船,再加上从民间强征过来的合用船只,可以用于参战的战船可达五十余艘。
这般人船虽然比起预料之中的少了些,但也大差不差,马政听完点了点头。
“诸位既然坦诚相待,那么本将心里也就有数了。海战不比陆战,难以派出斥候探听贼情,至今也未捉到活的海贼喽啰,是故对于海上这伙贼匪,本将也仅仅是知道其人数在一两千人左右,为首者好像是甚么姓阮的渔民之流。”
“想来这厮们也确如那日录事参军所说,核心老贼只在数百上下,其余大多都是铤而走险的老弱渔民而已,如今本州集齐三千骁勇之士,近百艘战船,以狮虎搏兔之力击之,何愁不能一鼓荡平?诸位以为然否?”
上官都这么说了,厅中众人自然纷纷出言附和。
“我等皆听钤辖号令!”
“建功报国就在当下,我等唯钤辖马首是瞻!”
与会的武官和将校全都打心底里认同马政的言语,他们认为此战几乎没啥悬念,不然也不会痛痛快快交代出各自的兵马底细。
说来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邹润的超前保密意识。
正所谓事以密成,在势力没有成型之前,邹润总是奉行低调行事和隐藏实力的做事原则,他反复多次对麾下头领灌输这个意识,再加上砣矶岛远离陆地,岛上的防卫措施森严,没有军令任何人都是只能进不能出,所以即便已经过了一年的时间,砣矶岛的真正实力也并未为人所知。
不过可惜此次对上的是马政,这位沙场惯将虽然从西军边疆转到了渤海之滨,但从血火之中历练出来的军事水平却没丢掉,即便他认为贼人具有战力的只有数百人,但他仍坚持以数倍于敌的军队前去讨平,这等沉稳的作战风格,非战场老将所不能具备。
马政看着厅中一片应和之声,终于找到了些许当初和西军同僚与西贼开战的感觉,于是豁然起身,发出了一道郑重的军令。
“感承诸位鼎力相助!那就定于三日之后在登州水寨祭旗出征!”
所谓祭旗,祭的其实是牙旗,军旗分为很多种,有号旗、阵旗、将旗、牙旗等等,但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牙旗。
“牙旗者,将军之旌。谓古者天子出,建大牙旗,竿上以象牙饰之,故云牙旗。”
所以大将的一大荣誉叫做开牙建府,大将身边的身边的亲兵也叫牙兵。
宋朝的兵书上有云:“军前大旗曰牙,师出必祭,谓之祃”,
祭旗成为宋朝出征前法定程序这事有着悠久的历史,大概能追溯到宋朝建立之初,“高梁河车神”当年出征前时就曾干过,史书记载,“太宗出京前一日,遣右赞善大夫潘慎修出郊,用少牢一祭蚩尤、祃牙。”
再加上此次乃是海战,海边军民无不崇信海龙王,出海必祭之,所以马政干脆大腿一拍,决定将祭旗和祭祀海龙王这两件事一块办了,既是走程序,也是安定和激发军心。
这道命令受到众人的热烈拥护,一时之间钤辖司里响起一连串的桌椅碰撞之声,武官和军将们纷纷起身叉手称是。
“谨遵钤辖之令!”
……………………
官军要祭旗出征的消息很快流传开来,情报营早就死死盯住登州城里的一举一动,立刻就将这个消息传到了邹润的案头。
砣矶岛上,邹润原本正在观看墙上的海图。
这张图正是他根据前世的记忆还有平日里的观察,自己手绘出来的,上面尽可能详细地标注出了登州曲折的海岸线,散布在海中的大小岛屿,以及相互之间的海里数。
当消息传到,邹润低头看了看手上的纸条,又猛地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海图,忽然脑袋里一道灵光乍现,他赶忙掏出一把木尺,在砣矶岛和长山北岛之间量了量,又在北岛和刀鱼寨之间量了量,反复多次。
期间邹润的神色变幻不定,显得很是纠结,最终一番写写算算之后,他下定决心,狠狠一拳拍在桌案上,对着门外大吼一声。
“传诸位头领到聚义厅事!”
“属下遵命!”
石秀长大的身躯在门外显现,重重叉手,立刻出去传令。
一刻钟后,分散在全岛各处重要岗位的头领纷纷前来,就连目前还是“外人”的李俊、童威、童猛三人邹润也没放过,全部请至聚义厅里聚齐。
“诸位,长话短说,请先看看这则消息。”
坐在虎皮交椅上的邹润没有半句废话,直接让石秀将情报营传回来的最新情报传递给众人互相观看。
在众人观看的空隙,邹润开始对当前的敌我形势做出总的介绍。
“当今之势,敌强我弱。据报,官军以马政为将,统御三千能征善战之士,数十艘大船巨舰,前来伐我。马政此人出身西军,乃是久经沙场的战将,他将军队一分二,一部由兵马监押呼延庆统率,先行在长山北岛建立前沿阵地营寨,与我隔海相望,密切监视。”
“他自身则亲统大军,自后押解钱粮而来,预计三日后誓师出征。”
说完这些,邹润目视厅下,面色一片平静,他敏锐地注意到在自己话音刚落,童威童猛就不安地扭动着身子,频频拿眼去看上首的李俊。
李俊表面静坐不动,实则内心却翻腾不已。
他没想到邹润说话这么直白,开头就毫不避讳地做出了“敌强我弱”的定论,难道不怕就动摇军心么?
想到这里,李俊不无担心地睃眼去看厅中众人反应。
但事实证明他的顾虑显然是多余的,邹润麾下的头领早就习惯了自家寨主的行事风格,在座之人无一人显现畏惧之色。
阮小七更是面露不忿率先起身,他径直将身上的衲袄敞开,拍着胸脯道:
“寨主何出此言?偏偏那个马政是懂厮杀的?俺们都是木瓜呆鸡?他吹嘘有三千人船,俺岛上也有实打实的两千水军,战船也有三十余艘,倒不得怕了他怎地?”
“就是!”船火儿张横也站了出来,语调很是激昂。
“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虽船多人多,但俺们这厢也有凌头领和魏头领研制出来的大杀器,俺自投奔寨主以来,正愁无处建功,三日后他若来犯,张横愿打头阵!”
有了这二人带头,余者无不愤然离座,全都一力请战。
这当真出乎了李俊的意料,他没想到如此明显的劣势之下,登云山的这伙头领居然无一人言退者,反倒个个都嚷嚷着要接战。
“说得好!”邹润非常赞同张横的话语,对众人的反应也很欣慰,不无振奋的说道:
“打仗嘛,要的就是这股气势,孰强孰弱,不是靠嘴说出来的,而是靠打出来的!是胜是败,只有打了才知道!”
趁势鼓舞一番士气之后,邹润立刻开始排兵布阵。
“阮小五何在!”
“属下在!”
“传我的命令,即刻起出动战船出海,要不惜一切代价,将海面上所有的敌军哨船尽数撵回长山北岛!”
和阮小七不一样,掌握砣矶岛水军将近一年有余的阮小五愈发显得稳重,瞬间就领会了邹润战术意图,郑重表明态度。
“得令!敌军哨船一日未清,属下一日不回砣矶岛!”
邹润点了点头,随即又点出了阮小七的名字。
“速在水军战船中拣选出十六条快船,选配精干喽啰,多带火箭油料,时刻备战待命!”
“得令!属下这就去办!”
阮小七很高兴地跳了出来,迫不及待就拉着哥哥出了聚义厅,马不停蹄地赶往水寨着手布置。
很快,砣矶岛上钟声大作,水寨大门洞开,几艘全副武装的海鹘船接连驶出,气势汹汹地扑向了在砣矶岛周围巡曳不停的官军哨船。
尚且悠哉悠哉航行的官军哨船还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以为这回还会像之前那般,顶多互射一番箭矢而已。
殊不知船上的阮小五早已红了眼睛。
“挂满帆!”
“左满舵!”
“给我撞过去!!!”
当桅杆上的船帆全部升到顶,吃满了海风的海鹘船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尖锐的船头直奔着官军哨船的侧弦而去时,哨船上的官军这才回过神,全都跳着脚大叫。
“疯了!贼人疯了!这是要以船换船!”
“快转舵!将帆升起来!躲开他们!”
船尾的舵手使出吃奶的力气,将车关棒(注1)死命向右转动,竭力操控着船只转向。
船上的禁军连放箭都忘了,全都无比紧张的注视着全速撞来的敌船,每个人都在求爷爷告奶奶,短短一盏茶的功夫就拜完了满天的神佛。
终于,在满船禁军的瞩目之中,两艘海船仅以半丈来宽的距离打了个擦边,险而又险地避让开来。
“海龙王保佑!!差点船毁人亡!!”
“快回营寨!!巡哨的差事不能再干了!!”
砣矶岛南、西、北三个方向的官军哨船几乎同时遭遇了这惊险的一幕,大惊之下,哨船们清一色地选择了避让回营。
当长山北岛上的呼延庆得知这个消息后,初时还不以为意,甚至下令加派船只和士兵前去巡哨,谁知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自那之后,一直保持相对克制的砣矶岛战船就好像发了疯一样,见着官军派出去的哨船就会跟遇见杀父仇人似的,不要命地撵上去开战,
短短三天,不分昼夜,不计伤亡,双方已经发生了足足七次小型交战,各自有数十人的伤亡,呼延庆麾下的一艘海船的船帆也被施放的火箭给点燃,从而暂时失去了战斗力。
至此,呼延庆彻底偃旗息鼓,不敢再派一艘哨船出营,静静等待着后续大军的到来。
眼见效果达成,第三天夜里,砣矶岛水寨悄悄打开寨门,十六艘快船神不知鬼不觉地绕过长山北岛,消失在浓浓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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