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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智深之言算是在众人心头打开了一扇天窗,众人均有拨云见日之感,无不纷纷颔首,口皆称善。邹润更是一脸欣慰地看向这位花和尚,丝毫不掩饰脸上的欣赏和满意之色。
什么是人才?这就是人才!
这才正经的术业有专攻,打仗就得听这种专家的建议。
邹润的满意之情溢于言表,这可叫一旁的智多星连有些着急,在他得知今天会议的主题后,他就暗暗下定决心,要将今天的这个会议变成他上梁山后的“首秀”。
他要让在座的每一位,尤其是身为寨主的邹润充分领略他的满腹谋略,机会难得,可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让这位出家之人抢了风头。
打仗这事纸上谈兵易,但真正做起来却难,吴用虽然有心表现,但屋里面的两位行家已经各自说了不少真知灼见,留给他发挥的余地已然不多,鲁智深更是连即将成型的战斗方略都提了出来。
眼看着下一个就要轮到自己发言,吴用疯狂地捋着胡须,肚内心思急转。
“大师久在边疆,于用兵之事诚然精熟,今日听大师一席话,不知胜过研读多少兵书战策。”
邹润对鲁智深不吝赞誉之词,而后者听罢只是摆了摆手,并不以为意。
大宋多年的重文抑武政策在鲁智深身上留下了不浅的烙印,在他心目中,自己只是生长在陕西,厮杀在陕西,耳濡目染中有些战阵见识,但这却算不得什么。
论及真正的战略制定,他还是下意识地习惯听一听文官的建议。
当然,这里只是绿林山寨,不存在文官,但却有一名文人。
这位文人还是寨主亲点进入军机处担任参军的角色,以寨主的识人之明,想必此人必有些斤两。
于是鲁智深便道:
“洒家只是上阵见得多了,听得多了,但于兵戈之事,只懂见招拆招,算不得高明。素闻江湖传播智多星计压武侯,才过张良,寨主还是听听吴教授的谋略吧。”
随着鲁智深的言语,屋内众人纷纷将目光聚焦到吴用身上。
“大师所言甚是,那我等便听听吴参军之高见。”邹润从善如流,他也想看看吴用在兵事上到底有几分真本事。
后世网络上针对吴用自身本领谋略的争论几乎成了严重的两极分化,一派都说吴用不愧于他智多星的名号和梁山泊头号大军师的职位,梁山泊能有后日之红火,他居功至伟。
另一派则对吴用一百个唾弃,说他只会用一些上不得台面的阴谋小计,坑蒙拐骗很拿手,但在军事水平上能被神机军师朱武甩出八百条街不止。
那么吴用到底有几分成色呢?邹润拭目以待。
眼见压力给到了自己这边,吴用顿时一凛,不过他也并非浪得虚名之辈,虽惊却不慌。
吴用知道自己在战术上肯定胜不过林冲和鲁智深这种久经战阵的军官,所以便打算让众人领教领教他加亮先生在战略上的高超造诣。
咳咳!!
吴用清了清嗓子,他挥动手中羽扇,一边不急不缓地说着客套话,一边快速构思思路,组织着语言。
“不敢当大师夸赞,小生实乃一介村儒,虽是读过几卷兵书,却不敢妄称知兵。然寨主和诸位头领对小生有援手救命之恩,战事更是由我等而起,用虽不才,也有三策,今日斗胆言兵,还望诸位切莫笑怪。”
好家伙!上来就有三策,这简直太符合当代宋人对高明文士的印象了,于是众人纷纷出言催促。
“参军但说无妨,我等洗耳恭听。”
“先生太过自谦,还请速速说来。”
“我等皆愿闻教授妙计。”
三种不同的称呼,分别出自林、鲁、晁三人之口,唯独上首的邹润并未发声,却也目光明亮,显然也很是很感兴趣。
眼见吊足了众人胃口,吴用内心得到了很大满足,他当即抖擞精神,说出这番话来。
“用之三策,一曰料敌于先。兵法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方今我军弱而朝廷之师强,若欲取胜,首重探听军情。即立刻广派探子,多方打探,设法弄清楚朝廷调何方之兵,其兵几何,主将为谁,进兵路线,何时抵达……诸如此类军情,多多益善,此事可速速施行,早一日得知,便可多一分胜算!”
吴用的兵书果然不是白读的,最起码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思路和心得体会,他的第一策一出,顿时得到了屋内之人的普遍认同,林冲等人纷纷点头不已。
“吴参军所言极是!”
鲁智深更是一拍桌凳,便起身请邹润按照吴用的建议实行。
对此邹润点了点头,却并未下令,而是让吴用继续发言。
“待吴参军一发说完剩下两策,再传令下去不迟。”
眼见头一策收效颇佳,吴用底气更足,直接起身在屋内踱步走动,一手轻挥羽扇,一手背负于后,指点江山的架势瞬间拉满。
“用之二策曰示敌以弱,以小生愚见,无论来战之兵来自何地,我等皆可示敌以弱,助长其上下兵将之嚣张气焰。待此辈轻视与我时,便是会露出破绽,继而不管是诱敌深入,还是佯装败退,然后再设兵伏杀,皆可择其善者而用之。”
“三曰疲敌于战,此乃不得已之策,若所来之军战力强横非凡,我等难以与之抗争,便可固守而扰敌,或袭其粮道,或偷其营寨,总之要使其上下不得安生,其兵势必颓,届时我等再伺机击之,反败为胜亦是不难。”
三条策略说完,吴用收到了满堂喝彩,不管是林冲还是鲁智深都是大声叫好,显然他们打心眼里认同吴用的策略,而晁盖更是喜不自胜,吴用的这番表现真的是太给他长脸了。
晁盖也不是庸人,他深知江湖是以实力来说话的,而实力也分文武。首先武力这一块是肯定没法比的,他这一伙,包括昨天才上山的白胜,一共七个人,没一个会是林、鲁二人的对手。
不光单打独斗打不赢,带兵打仗也没法比,毕竟邹润手底下光是正儿八经的军官出身的头领就有四个。
而说到文这一块,绿林不比朝廷和文坛,不比诗词唱和与锦绣文章,就论出谋划策。
他这七个人中,跟文沾边的倒有四个,可萧让、金大坚都不是这类的人才,公孙胜又被派往东京,鞭长莫及。
唯独还剩下吴用一人,但他又好像不为这位年纪轻轻的寨主所喜爱,晁盖为此没少担心过。
毕竟七个人中要真是没一个能表现出挑的话,那往后他们必定会受到轻视。
但是这回好了,吴用的表现用技惊四座来形容毫不过分,没见林冲和鲁智深已经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联袂朝邹润进言,请求他尽数按照吴用的计策施行。
邹润放眼屋内,林冲鲁智深意兴激昂,言辞恳切。吴用以手捻须,眉目间有抑制不住的自得之色,而晁盖则是大喜过望。
与众人不同,邹润自己却表现得很平淡。
说实话,吴用的发言确实给到了他惊喜,但不多。
吴用身为一个从未接触过战争的山村普通读书人,能通过自行阅读兵书战策,从而揣摩出这样一套思路纯熟的作战方略,不得不说,非常难能可贵。
但身为在后世网络大爆发时代中混迹的一员,吴用刚刚所说的,邹润大都也有思考过,甚至有些事他已经做在了前面。
就拿情报来说,如果不是预感到朝廷会很快发兵,他也不会立即就催促公孙胜上路,前去东京布点,也不会提前就下达了大练兵的命令。
正是因为思考过,并且实际地去做过,邹润才能真正明白,上面这些话说起来还算容易,但是难就难在如何去做。
不是吴用的表现不够好,只是因为身为重生之人邹润的要求太高,邹润无视了林冲和鲁智深的进言,他想真正了解出吴用真本事的真实高度。
“吴参军所言均是真知灼见,所提三策,都符合兵法要义,但邹某再有一问想要请教,还请不吝解惑。”
“寨主但讲无妨,小生自一力参谋。”
也许是林冲和鲁智深的反馈太过热烈,吴用有些上头了,他沉浸在这种被人认同和赞誉的氛围中有些不能自拔,对于邹润的态度不知不觉间有了些变化,在用词和称呼上已然没了往日伏低做小的态度。
“邹某愚钝,请问广派探子,多方打探,到底该派甚么人去打探,去往何地打探,去了之后又该采用哪些方法打探?”
邹润没有存心刁难人的心思,他就用如何探听情报这一细节问题进行展开询问。到底是谋略过人,还是纸上谈兵,只要答上了这个问题,几斤几两,自然会有定论。
摇曳的羽扇停滞在胸前,往来的脚步也不再挪动,吴用嘴巴微张,神情似乎有一瞬间的呆滞。
“这……自然是派遣胆大心细之人前去探听,呃……肯定是派往东京才好,至于如何打探……这个嘛……可以花钱买嘛!哦哦哦,对了!小生忘了一点,所派之人不光要胆大心细,还得对山寨忠心耿耿,最好还要有家人留在山上以为人质……”
吴用吞吞吐吐,吭吭哧哧,搜肠刮肚地解答着邹润的问题。
实际上这时候他也回过神来了,这是邹润在进一步考较他,可他真的没预料到这一步。毕竟他所读的《孙子兵法》上只写了刺探军情,可没说该如何刺探,他是第一次想到这一层,因此言语混乱,前言不搭后语,不一会就红了脸颊。
林冲鲁智深见状也纷纷重新入座,他们已然明白了自家寨主的心思,晁盖则忍不住捶胸感叹,唯恐吴用会因此再次在邹润面前留下夸夸其谈的不佳印象。
诸人反应邹润尽收眼底,他笑了,但不是嘲笑,他已经知道吴用,此人有点东西,但是东西不多。
不过无妨,没有人是天生的军事家或者战略家,人总是要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的,吴用的底子不错,把他放在参军的位置上也很合适。
他更没有因此看不起吴用的心思,因为这些事他也是在摸索着做。
邹润起身下来,走到吴用身边,请他落座歇息,然后认真地在他耳边说道:
“参军不必如此,没有生来就知兵的人,但单凭读兵书而不想着如何去做,绝对打不赢胜仗。”
“我曾听得一位贤人说过,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邹某不才,愿与参军共勉,共行。”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吴用呆呆地念叨着这句后世名句,心里涌起了澎湃的心潮。
他似乎,找到了努力的方向,和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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