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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海楼的飞檐在月光下像只展开翅膀的夜鹰,周明远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楼梯往上爬时,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混在风声里,格外清晰。林雪薇攥着那本解毒笔记,指尖的温度透过纸张传过来,带着微微的颤抖。“这里是紫金山的制高点,能看见整个南京城。”林雪薇指着窗外,远处的城墙在夜色中泛着冷光,“我父亲以前常带我们来这儿,说站得高了,就知道该往哪走。”
周明远没说话,他正用望远镜观察楼下的动静。月光下,十几个穿便衣的人正围着望海楼打转,腰间隐约露出枪套的轮廓——不是日军,是青帮的人。
“他们怎么找到这儿的?”林雪薇的声音发紧。
“林啸山。”周明远放下望远镜,目光落在楼梯口,“他故意放我们逃到这里,就是想借青帮的手除掉我们。”
话音刚落,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周明远迅速将林雪薇护在身后,手按在腰间的勃朗宁上。月光从窗棂照进来,照亮来人灰绸衫上的暗纹——正是粮仓里站在刘二爷身后的那个男人。
“别紧张,周先生。”男人举起双手,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左耳垂的痣在月光下格外显眼,“我是林啸山,木兰的哥哥。”
周明远的指尖在扳机上微微用力:“药帮的叛徒,日军的走狗,也配提木兰的名字?”
林啸山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恨我,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当年我偷走解毒方,是为了……”
“为了卖给日军换荣华富贵?”周明远打断他,“我父亲的死,是不是也跟你有关?”
“不是!”林啸山猛地提高声音,眼眶泛红,“你父亲是我最敬重的人!当年若不是我假意投靠日军,药帮至少还要死三十个弟兄!”
他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半张泛黄的药方:“这是血藤解毒方的另一半,我一直藏着。日军以为拿到了完整的方子,其实最重要的配伍比例在我手里。”
周明远看着药方上熟悉的字迹,确实是父亲的笔锋。他的心跳乱了节拍——难道真的错怪了他?
“楼下的青帮是怎么回事?”林雪薇突然问道。
“是杜月笙的人。”林啸山的声音沉下来,“他今晚要在码头交接一批细菌罐,我故意放出消息,说你手里有他通日的证据,引他们来望海楼,就是想让你亲眼看看这些人的嘴脸。”
周明远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忽然注意到他袖口的褶皱里,沾着些暗红色的粉末——是朱砂,药帮用来标记叛徒的记号。父亲的医案里写过,凡背叛药帮者,都会被灌下混有朱砂的药,十年内无法清除。
“你在撒谎。”周明远缓缓举起枪,“药帮叛徒身上的朱砂印记,你洗不掉的。”
林啸山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下意识捂住袖口,眼神里的慌乱再也藏不住:“你……”
“楼下的人不是来杀我们的,是来接应你的。”周明远扣动扳机,子弹擦着林啸山的耳朵飞过,打在身后的木柱上,“你故意引我们到望海楼,就是想让日军以为我们在这儿,好让码头的交易顺利进行。”
林啸山猛地从腰间拔出手枪,却被林雪薇抢先一步,手术刀划破了他的手腕。枪掉在地上的瞬间,周明远的银针已经刺入他的穴道。
“说!细菌罐要运到哪里?”周明远踩着他的手背,声音冷得像冰。
林啸山疼得冷汗直流,却咬着牙不肯开口。楼下突然传来枪声,青帮的人显然发现了楼上的动静,正往楼梯上冲。
“没时间了。”周明远拽起林啸山,将他捆在柱子上,“留着他还有用。”
两人顺着望海楼的后窗滑下,落在茂密的松树林里。周明远回头望了一眼,月光下的望海楼像个张开巨口的怪兽,吞噬着那些被欲望裹挟的灵魂。
“现在去哪?”林雪薇喘着气问。
“码头。”周明远的目光投向江边,“既然他们想让交易顺利,我们就偏要搅黄它。”
上海码头的风带着咸腥味,吹起柳如烟旗袍的下摆。她站在“樱花丸”货轮的甲板上,指尖拨弄着琵琶弦,目光却死死盯着那些被工人搬进底舱的木箱——箱子上贴着“药材”标签,边角却隐约露出日文的“剧毒”标识。
“柳小姐的琵琶弹得越来越好了。”山本健一从身后走来,手里把玩着个鼻烟壶,“不过今晚的月色,更适合与美人共饮。”
柳如烟转过身,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发间的翡翠簪子在灯光下闪着绿光:“山本先生说笑了,我还得等杜老板的货呢。”
“放心,杜月笙办事向来靠谱。”山本健一凑近她,身上的酒气混着香水味,令人作呕,“这批货到了上海,皇军就能在三个月内……”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柳如烟的指尖在琴弦上猛地一按,一根琴弦应声而断。她借着捡琴弦的动作,迅速将一张小纸条塞进甲板的缝隙里——那是用胭脂写的字:“午夜三点,樱花丸,细菌罐。”
这是她与军统联络人阿强的暗号。只要阿强拿到纸条,就能通知上海的地下党,在货轮离港前截下这批货。
就在这时,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匆匆走上甲板,在山本健一耳边低语了几句。山本健一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神里的温柔被狠戾取代。
“南京那边出了点事。”他对柳如烟说,“林啸山没能留住周明远,还被青帮的人缠住了。”
柳如烟的心猛地一跳。周明远?是那个在金陵街头给流浪儿义诊的医生吗?三年前她在南京见过他,当时他穿着白大褂,阳光落在他认真的侧脸,像幅干净的水墨画。
“周明远?”她故作惊讶,“就是那个杀了田中次郎手下的医生?”
“正是他。”山本健一的手指在鼻烟壶上轻轻敲击,“听说他手里有血藤解毒方,还毁了我们在南京的粮仓。小野一郎已经带人去追了,说不定很快就会到上海。”
柳如烟垂下眼睑,掩去眼底的波澜。她想起自己发间的翡翠簪子,里面藏着的毒针足以瞬间致命。如果周明远真的来了上海,她该怎么办?是按命令接近他,还是……
“柳小姐在想什么?”山本健一的声音带着审视。
“在想该怎么恭喜山本先生。”柳如烟抬起头,笑容明媚如昔,“等这批货运到,您的‘樱花计划’就能成功了吧?”
山本健一哈哈大笑,没注意到柳如烟的指尖已经悄悄握住了那根断弦。弦尖的锋利,像她此刻矛盾的心——一半是奉命行事的间谍,一半是藏着旧日温暖的普通人。
南京的码头渐渐出现在视野里。周明远看着那些在夜色中忙碌的工人,突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码头是城市的血管,流着货物,也流着人心。”
他不知道上海的码头正有双眼睛在等待,也不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他只知道,今晚必须拦下那批细菌罐,就像父亲当年在山海关外做的那样,用医者的方式,守护这片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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