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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身影转过来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苏晓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尽管隔着废墟和距离，尽管对方戴着面罩，但她无比确信——那就是秦久年，她敬重、信赖了多年的导师。那个在电话里沉稳安慰她、为她争取机会的恩师，此刻却站在那个喷涂着诡异眼形徽记的“引导者”前哨站前。
林逸的反应比她更快。在苏晓低呼出声的刹那，他猛地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拉低到断墙之后，同时用凌厉的眼神制止了老陈三人可能发出的任何声响。
“冷静！”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苏晓身体僵硬，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方向，胸口剧烈起伏，几乎喘不过气来。震惊、怀疑、被背叛的刺痛、还有一丝不愿相信的侥幸，各种情绪在她心中翻江倒海。
废墟这边，死寂无声。只有远处混沌裂隙传来的低沉嗡鸣和怪物潮汐逼近的隐约喧嚣。
前哨站那边，秦久年（如果真是他）似乎只是随意地扫视了一下周围，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警觉。他和旁边的几人交谈了几句，似乎在检查一台设备的数据，然后一行人转身，重新走进了那栋建筑。厚重的金属门无声关闭。
直到那扇门彻底合拢，林逸才缓缓松开手。苏晓如同脱力般靠坐在断墙后，脸色苍白。
“他...他怎么会在这里？”她喃喃自语，声音干涩，“那个标记...‘引导者’...秦老师他...”
“看来你的导师，比我们想象的藏得更深。”林逸的语气冷冽，他迅速观察四周，“这里不能久留。怪物潮汐在逼近，前哨站肯定有完善的监控。他们可能已经发现了异常。”
“我们怎么办？”小李颤声问道，他指着身后，“那些怪物声音越来越近了！”
林逸看向混沌裂隙方向，又看了看前哨站。混沌裂隙周围能量狂暴，地形诡异，直接过去无异于自杀。前哨站防守严密，硬闯更是死路一条。
他的目光落在前哨站与混沌裂隙之间的一片区域。那里堆积着大量从裂隙中喷吐出的、难以分辨来源的废弃物和扭曲的金属结构，形成了一片复杂如迷宫的“垃圾山”。一些暗紫色的菌丝和发光苔藓在其间蔓延，偶尔能看到小型的、适应了这种极端环境的怪异生物快速爬过。
“去那边。”林逸指向“垃圾山”，“利用复杂地形躲避潮汐，同时观察前哨站。我们需要更多信息。”
没有更好的选择。一行人再次开始移动，这一次更加小心，尽量利用每一处掩体。空气中游离的能量让皮肤刺痛加剧，呼吸都有些困难。混沌裂隙的庞大光涡近在咫尺，那种空间被撕扯、万物不定的感觉愈发强烈，让人头晕目眩。
他们艰难地潜入“垃圾山”边缘，躲进一个由半截巴士车壳和扭曲钢梁构成的夹角里。从这里，可以勉强透过废弃物缝隙，窥见前哨站的一部分侧面和一个出入口。
刚安顿下来不久，怪物潮汐的前锋就到了。
并非预想中黑压压一片的集团冲锋。最先出现的是一些速度极快、如同猎犬大小的、甲壳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多足虫，它们似乎对能量敏感，一部分被前哨站的能量屏障吸引，疯狂扑上去撕咬，被自动炮塔的速射火力成片扫倒；另一部分则冲进了“垃圾山”，与这里的原生小怪物厮杀起来。
紧接着是体型更大、行动稍缓的菌核爬行者和晶体生物，它们像一股混乱的浊流，一部分被前哨站的火力吸引，一部分漫无目的地涌入“垃圾山”和周围废墟，开始破坏和搜寻。
林逸他们藏身的角落相对隐蔽，暂时没有被大股怪物直接冲击。但小型怪物的嘶鸣、甲壳摩擦声、菌丝蠕动声近在咫尺，让人头皮发麻。老陈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小李缩成一团，阿雅紧握着一根捡来的铁棍，指节发白。
林逸和高周波匕首在手，守在缝隙处，如同蛰伏的猛兽，眼神冷静地观察着外面的混乱。苏晓靠在他身后，呼吸渐渐平复，但眼神依旧空洞而痛苦。她手中握着那枚黯淡的心念水晶，仿佛想从中汲取一丝力量，又仿佛在质问它为何没有预警这一切。
外面的战斗（或者说屠杀）持续了大约二十分钟。前哨站的火力凶猛而高效，配合能量屏障，将大部分怪物阻挡在外。少数突破进来的，也被建筑内部射出的精准能量束解决。显然，他们对这种“潮汐”习以为常。
潮汐渐渐过去，残留的怪物或被消灭，或退入废墟深处。前哨站周围留下了大量怪物的残骸，空气里弥漫着焦糊和腐蚀的恶臭。
就在这时，前哨站的门再次打开。这次出来的不只是巡逻人员，还有几个穿着白色防护服、像是研究人员的人。秦久年也在其中，他已经脱下了面罩，露出了那张苏晓熟悉又陌生的脸。他正对着一个手持平板的研究人员说着什么，眉头微蹙，似乎在分析数据。
他们开始收集一些怪物的残骸样本，特别是那些晶体生物和能量体的核心碎片。动作熟练，有条不紊。
“他们在研究这些怪物...利用潮汐获取样本。”林逸低声道。
苏晓透过缝隙，看着秦久年那专注而平静的侧脸，那曾经在实验室里指导她时一模一样的神情。可现在，这神情却让她感到彻骨的寒冷。他在这里做什么实验？这些怪物，这场灾难，和他到底有多大关系？
突然，秦久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转过头，目光再次投向“垃圾山”的方向。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是随意扫视，而是带着一种明确的探寻，甚至...一丝了然。
他对着身边的警卫说了句什么，警卫立刻抬起手中的设备，那似乎是一种加强版的生命探测或能量追踪仪。
“不好，他发现我们了！”林逸心中一凛。是苏晓刚才情绪波动太大，被感知到了？还是这个距离下，他们本身就无法完全避开高精度探测？
“从后面走！快！”林逸当机立断，低喝道。
一行人慌忙从藏身处的另一侧缝隙钻出，试图向“垃圾山”更深处、更靠近混沌裂隙的方向逃离。那里能量更混乱，或许能干扰探测。
但没跑出多远，前方就传来机械运转的嗡嗡声！只见两个履带式、配备着机械臂和多管发射器的无人侦察平台，从前哨站侧面驶出，灵巧地越过废墟，封堵住了他们前方的去路！发射器已经转向，锁定了他们！
同时，后方也传来脚步声，四名全副武装、穿着灰色制服的警卫呈扇形包抄过来，手中的能量步枪蓄势待发。
被包围了！
林逸将苏晓护在身后，高周波匕首已经激活，发出低沉的嗡鸣。老陈三人面如死灰，瘫软在地。
警卫们没有立刻开枪，只是保持着压制态势。一个沉稳的、带着学者特有温和腔调的声音响起：
“晓晓，出来吧。还有林逸博士。我们没有恶意。”
秦久年在一名研究员的陪同下，缓步从警卫身后走出。他穿着整洁的实验服，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令人如沐春风的淡淡微笑，眼神平静地看着苏晓藏身的方向，仿佛只是在实验室里呼唤自己的学生。
这熟悉的语气和笑容，此刻却比任何狰狞的怪物都让苏晓感到恐惧和恶心。
她深吸一口气，从林逸身后走了出来，直面秦久年。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变得冰冷而陌生。
“秦老师，”她开口，声音因为紧绷而有些发颤，“或者说...‘引导者’先生。能解释一下，您为什么会在这里吗？在这个标记着毁灭徽记的地方？”
秦久年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似乎真的带着一丝遗憾和疲惫。
“晓晓，我知道你现在很难接受。很多事情，并非你看到的那样简单。”他向前走了两步，警卫的枪口微微压低，但仍然保持警惕。“‘引导者’...只是一个代号，一个为了应对更大危机而不得不采取的身份。我们做的很多事情，包括看起来有些...激进的手段，最终目的，都是为了拯救。”
“拯救？”苏晓几乎要冷笑出来，她指着周围地狱般的景象，指着远处那吞噬一切的混沌裂隙，“这就是你拯救的结果？把两个世界都拖向毁灭的边缘？”
“不，孩子，你看到的只是阵痛。”秦久年摇头，语气变得深沉而狂热，“是必要的代价！两个世界的碰撞、融合，是宇宙层级演化的必然！旧有的边界必须打破，新的秩序才能诞生！我们不是在制造灾难，我们是在引导进化！在加速一个更伟大、更统一的世界的到来！”
他的眼中闪烁着一种让苏晓感到害怕的光芒，那不再是睿智，而是偏执的、近乎宗教般的狂热。
“那‘钥匙’呢？‘收割’呢？”林逸冰冷的声音插了进来，他上前一步，与苏晓并肩，“你在笔记里写的，要加快‘收割协议’，又是什么意思？你们到底想从这个世界，或者从苏晓身上，‘收割’什么？”
秦久年的目光转向林逸，审视了他片刻，点了点头：“林逸博士，你的智慧和敏锐一如既往。‘钥匙’...是打开新世界大门，稳定融合过程的关键。而晓晓...”他看向苏晓，眼神变得复杂，“她是目前发现的、最接近天然‘钥匙’的载体。她的感知能力，是与灵光界本源能量共鸣的桥梁。我们需要她的帮助，来完成最后的‘校准’。”
“所以，从始至终，你接近我，培养我，都是为了这个？”苏晓感到心口一阵绞痛，比任何外伤都痛。
“不，晓晓，我对你的欣赏和教导是真诚的。”秦久年否认，但随即话锋一转，“只是你的天赋，让你注定要承担更大的使命。跟我回去，晓晓。我们需要你。只有你能阻止两个世界在粗暴的碰撞中彻底毁灭，只有你能引导它们走向有序的融合。这才是真正的拯救！”
“如果我说不呢？”苏晓握紧了拳头。
秦久年脸上的温和终于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权威。
“那很遗憾。”他轻轻挥了挥手，“为了大局，我只能采取一些...必要措施了。带他们回去。注意，苏晓博士必须完好无损。”
警卫们的枪口再次抬起，能量蓄满的嗡鸣变得清晰。无人侦察平台的发射器也锁定了林逸。
绝境。
林逸的大脑疯狂运转，计算着所有可能的突围角度和反击方式，但成功率低得可怜。苏晓则死死盯着秦久年，仿佛要将他这副虚伪的面具彻底看穿。
就在气氛紧绷到极点，战斗一触即发之际——
“轰隆！！！！！”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动静都要恐怖无数倍的巨响，从混沌裂隙的方向猛然传来！整个大地剧烈震颤，垃圾山开始崩塌！
只见那庞大的、缓缓旋转的光涡，此刻如同暴怒的海洋般沸腾起来！色彩疯狂扭曲、膨胀，一道难以形容其巨大的、暗金色的能量光柱，猛地从裂隙最深处喷薄而出，直冲上方扭曲的天空！
光柱所过之处，空间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寸寸碎裂！露出了后面光怪陆离、无法理解的景象碎片！狂暴的能量风暴瞬间席卷了整个区域！
前哨站的能量屏障发出不堪重负的刺耳鸣叫，忽明忽暗！建筑剧烈摇晃！秦久年和警卫们猝不及防，被这突如其来的天地之威冲击得东倒西歪！
林逸在巨震发生的瞬间，就做出了反应——不是攻击，也不是逃跑，而是猛地扑向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因地震而暴露出来的、深不见底的金属管道裂缝！
“跳下去！快！”他朝苏晓和老陈三人大吼，自己率先跃入那一片黑暗之中！
苏晓没有犹豫，紧随其后。老陈三人也在求生本能驱使下，闭眼跳了下去。
上方，是秦久年气急败坏的喊声和能量风暴的咆哮。下方，是未知的、垂直的黑暗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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