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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曹操,曹操到。“哎呀,这是怎么了?”凌瑶与凌暄并肩行来,恰好赶上这一幕。
凌瑶看着那男官,语气带着责备:“王掌事,怎可如此行事?没看见韶郎君行动不便么?”
王掌事连忙躬身,态度却不见松动:“二殿下明鉴,奴只是依例行事,不敢有半分怠慢,宫规如此,奴亦无奈。”
凌暄也温声开口,目光落在奕韶已然失去血色的脸上:“宫规森严,自有其道理,亦是维护天家体统。只是......”
她轻叹一声,带着怜悯,“韶郎君且忍一忍,过了这段路便好,母君与父后仁厚慈爱,必能体谅你的难处。”
奕韶坐在轮椅上,背脊挺得笔直,用尽了全身力气维持着最后的体面。
双手死死扣着光滑的木质扶手,指节绷得根根分明,泛出青白色。
脸上惯常的种种表情,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空茫的苍白,唯有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碎裂。
腿断了,知道自己可能永远站不起来时,他没有绝望;被信任的亲姐姐设计谋害、夺走一切时,他没有绝望;被父母当作弃子,扔进这亲王后院时,他也没有绝望。
可偏偏是在这里,在这象征着天底下最尊贵也最冰冷的皇权之地,像对待一件碍事的摆设一样,即将被生生从轮椅上拖拽下来,还要被迫与自己的妻主拉开三步的距离,像个真正的附属品一样被挪进去......
那份用财富、容貌、心机堆砌起来的骄傲与防线,在此刻的宫规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如此不堪一击。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正被一点点抽离,视线里只剩下那两名内侍伸过来的手。
他甚至能预见到自己被人架着胳膊、双腿无力地拖蹭在光洁地砖上的模样......那该是何等可笑又可怜的光景。
比当初从惊马背上摔下,瘫倒在泥泞里时,更令人窒息。
就在那内侍的手指即将触碰到他手臂的瞬间——
“住手。”
那两名内侍的动作下意识地一滞。
凌薇径直大步跨到奕韶的轮椅前,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她弯下腰,手臂穿过奕韶的膝弯和后背,稍一用力,竟将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
奕韶猝不及防,下意识攥紧她肩头的衣料,他身量其实比凌薇高出不少,骨架舒展,这般被横抱起来,竟反衬得抱着他的人显出几分纤巧。
凌薇只侧头对一旁静立的沈知澜说了句:“走了。”
沈知澜眼中掠过一丝讶异,随即无声颔首,安静地跟在她身侧三步之后,悄无声息。
“五殿下!这、这于礼不合啊!”王掌事脸色一变,急忙上前想要阻拦,“侧卿岂可......”
凌薇连眼皮都懒得抬,只发出一声不耐的轻哼:“啧。”
一直沉默如影子般的青枢,倏然上前半步,恰好挡在了王掌事与凌薇之间。
王掌事脚步顿住,眼睁睁看着凌薇抱着奕韶,身后跟着沈知澜,大步流星地朝着长宁宫方向走去,将她们一行人,连同那两位皇女,都甩在了身后。
“哎呀呀,”凌瑶望着凌薇毫不迟疑的背影,抬手掩唇,“还是真冲冠一怒为蓝颜啊,老五这脾气,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嗯,率直。”
她语气里看好戏的意味,远多于真正的惊讶。
凌暄没有说话,只是目光若有所思地追随着凌薇的背影,她不着痕迹地与脸色难看的王掌事交换了一个眼神,对方这才悻悻地退到一边,不再吭声。
宫道漫长,奕韶从未被人以这样的姿态抱过,尤其还是被一个女子,自己的妻主。
这感觉陌生,屈辱感被这贴近的温度冲淡了,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无措。
“殿下......”他声音有些发干,试图找回自己的声音和理智,“放我下来吧,于礼不合,也......不成体统。我......我可以......”
话说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虚弱无力,可以怎样?爬过去吗?
“还没演够?”凌薇笑声很轻,“刚刚都恨不得撞死在我面前,现在还跟我讲体统?”
奕韶喉头一哽,不自在地别过头:“没有。”
眼看前方朱红宫门已然眼前,奕韶终究还是忍不住,低声道:“殿下,您的心意......韶领了。前面快到了,宫门重地,把我放下来吧......或者,让沈侧卿带我进去也行。”
无论以何种样子觐见,他都认了,凌薇是他的妻主,凌薇若是不好过,他只会更不好过。
奕韶自嘲,他还要那点自尊做什么。
其实到这里,让沈知澜背他进去也可以,但凌薇没打算这么轻飘飘地揭过去。
都欺负到她眼皮子底下了,踩着她的人给她下绊子,她就这么认了?
呵。
凌薇脚步未停:“不用,待会儿,你闭上嘴就行。”
奕韶还想再说什么,凌薇却跨过了长宁宫那高高的门槛。
殿内光线陡然一变,奕韶瞬间噤声。
长宁宫正殿内,景和帝凌既明端坐于上首御座,身着常服,威仪天成,她身侧是眉目温和的凤君。
凌薇抱着奕韶,身后跟着沈知澜,就这样踏入殿中。
她面上并无惶恐,依旧是那副宿醉未醒般的慵懒,步履从容。
她走到御阶下适当的位置,先将怀中的奕韶小心放下,让他能靠着自己站定,随即自己撩袍,端端正正跪了下去。
“儿臣凌薇,携侧卿沈知澜、奕韶,叩见母君,父后。恭请圣安,恭请凤安。”
奕韶被她半扶半靠着,也顺势跪倒,沈知澜亦安静跪于一旁。
景和帝凌既明目光落在阶下三人身上,在凌薇抱着人进来的姿态上停了停,却也没多说什么,只如往常般道:“起来吧。”
那语气里没什么朝堂上的肃穆,倒像寻常人家的母亲一般平和。
“谢母君,父后。”
凌薇起身,却并未退开,反而又一次跪了下去,这次声音更响。
凤君微微讶异,景和帝眉头动了一下:“做什么?”
凌薇抬起头,脸上是混不吝的认真,“儿臣想求母君与父后一个恩典,儿臣想立奕家韶郎为元君。”
“元君”一出,殿内一静。
凤君讶异地微微睁大眼睛,看向景和帝,连始终沉静如水的沈知澜,长睫也颤动了一瞬。
跪在凌薇身侧的奕韶,更是浑身一震,豁然转头看向她,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睁得极大,里面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元君?正室?
她......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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