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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名字都没有的杂货店,门面毫不显眼。混合着旧书、香料和木头味道的气息,熟悉的气味让许明松稍稍心安。
褪色的风铃随门轴的转动叮当作响,店内空间狭小拥挤,货架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物品,从古董瓷器到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缝隙间还随意地塞了几本泛黄的旧书,倒也是随了这店主人不拘小节的豪爽风格。
许明松在柜台前坐下,他面前是个正在喝酒的女人。
“黄鼠狼的……舌头?”
听到许明松的奇葩要求,朱明不禁皱起眉毛。
“你要舌头干什么?想替黄鼠狼讨封啊?”
他挠了挠头,心道这话我可怎么跟你解释?
就说你小弟我今个想不开要炼瓶毒药学古代重金属中毒的皇帝一样羽化登仙了?
他只得轻咳一声:“我知道离谱了点,我就说吧,我有个朋友,他就喜欢收集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正所谓男人的友谊坚如金石,兄弟有事我能不帮吗?就来明姐你这边看看了……对了,明姐你这边还有没有竹叶青毒腺?要是有的话,劳烦给我捎上一份。”
朱明拿起柜台上的酒杯,仰起头来一杯清空。
许明松跟着仰头。
大,超级大。
他是说,眼前这超级大姐姐。
朱姓,单字一个明,朱明。一般是喊明姐,喊她朱姐也不是不行,不过得做好被她揍成粉嫩猪头的心理准备。
乌黑短发,肌肤白皙,五官柔媚,却被一身酒气以及豪气给冲淡。但这都还不是重点,重点是她那一米八七的身高,这身高放在男性身上都显得像巨人一般,放在女子身上那就更是不得了。
最直观的表现就是——大号,什么都是大号的,几乎站在“娇小可爱”的对立面,充满了如猛兽般的力量感与压迫感,跟细胳膊细腿是两种画风。
许明松个子不矮,体格也不算瘦弱,但坐在这么个猛女面前,却只能像鹌鹑似的唯唯诺诺,想硬气点真就难如登天。
这声姐,喊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朱明继续喝酒,空气中飘荡的酒香让气氛不至于凝滞。他也不见外,去旁边冰箱拿了瓶豆奶,叼上吸管跟朱明面对面豪饮起来。
“嗝~”
喝太急了。
许明松跟朱明也算老相识了,这孽缘要细说还得从儿时谈起。
就每个小孩心目中那么块地——秘密基地。
万丈高楼拔地起,每个楼每个楼之间都有墙缝,孩子的眼睛就瞅着墙缝使劲地盯,那里边都是被人遗忘的东西。儿时的许明松就找到了墙缝,跟进桃花源似的初极狭才通人,步行十数步豁然开朗,于是他找到了破旧的钟表,杂草丛生的地面,碎砖瓦片,亮晶晶的玻璃碎片,以及蔫了的,半死不活的花圃。
还有一个坐在台阶上,盯着花抽烟的巨人。
她眼神凶狠,遂归平静。
他神情震惊,遂拎起树枝拔剑相向,大喝一声何方妖孽,你爷爷在此还不束手就擒,然后被这大号妖孽拎起命运的后脖颈揍成了猪头。
那他妈是人家的后院。
他就说离开了墙缝怎么有面缺了一角的白漆墙,感情他一个起跳翻墙就成非法入室的小蟊贼了!
“这些东西可不得了。”
柜台旁的货架,白猫低着头,绕着一把青铜短剑缓缓转圈。她埋首细嗅了两下,露出惊讶的神色。
“这感觉……这是从哪个朝代哪个墓里挖出来的?好东西啊,也是个不错的宝贝了……”
“啧,你小子居然能找到这么强力的外援,还真挺深藏不漏的啊。”
白猫仗着隐身单位的优势,在货架上东奔西窜。许明松心惊胆颤地看着像是被风给吹着摇摇欲坠的古董瓶,心中土拨鼠尖叫。
“您老悠着点!”
“我不识货,但这大姐是不差钱的主,这地方的东西十有八九都是真货,摔了我卖身都赔不起!”
听着脑海中传来的少男尖叫,白猫抬起爪子轻拍瓷碗,贱兮兮地挪动了下这瓷碗的位置。
许明松突然觉得,人又能共情了。
爱猫TV,真得提上日程了。
冥转过身,又盯着那把青铜短剑看,翘起嘴角,似乎是有了主意。
还没等他制止冥的动作,朱明就先一步放下酒杯。哐当一声,许明松立刻正襟危坐,双手放在腿上,这可是连班主任牢易都不曾见过的标准乖孩子形态。
朱明问:“我这里像黑市吗?”
难道不是吗?
许明松憋住了。
朱明揉着太阳穴,谈话间带着淡淡的酒香:“我就不问为什么上课时间你会出现在这了,但你提要求前要不要先过一下脑子?你要的都什么东西,真当我是游戏里定点刷新的黑市商人NPC了?什么稀奇古怪的道具都来我这里找?”
“没有吗?”他自我怀疑了。
“有。”朱明格外淡定。
许明松如释重负,思路顿时清晰起来。
套近乎!
姐姐长姐姐短总能把这大姐的心给嗦软下来!
但朱明抬手,手掌抵在他面前,嫌弃地问道:“你还剩多少经费?”
许明松整个人石化了,吞吞吐吐道:“100。”
她笑着拍了下手掌:“我还能不懂你吗?200,不接受砍价。”
NO!!
“姐!我就剩200了!”
少年暴起,起手就要猛虎落式地抱住这富婆的大腿跟她求饶,朱明单手擒住这厮的脑袋,中途还悠哉游哉地接了个电话,跟隔壁说着什么“考核”的事,估计是家里公司面试官之类的玩意,她把电话一挂,抬脚就把许明松给踹到了后院去。
“还有,帮我去给那些花浇水,接下来半个月都交给你照顾了,把它们养死了有你好看的。”
她起身抻了个腰,摇摇晃晃地走向货架。
后院,
许明松垂头丧气地拎起水壶,往水龙头走过去。
白猫步伐轻盈跟在他屁股后边,惊叹:“哇,你这是早就给富婆当小白脸啦?”
“给她当小白脸?那我能饿死在这!”
许明松苦逼地给花圃浇水,又往白猫头顶浇过去。水流穿透白猫浇在地上,就好像她只是一个幻影。
他碎碎念:“你不知道这娘们有多过分,我人生挨的第一顿毒打就是她给的,在那之前我爹妈都没揍过我!”
“之后就有了?”她捕捉到关键信息。
许明松咬牙切齿道:“就那次!我顶着个猪头回家,我爹妈知道我是翻别人墙被揍了,就又男女双打把我给揍了一遍!”
“但你跟她关系看着很好喔,人家还愿意帮你呢。”
“我知道。”
许明松不单单给花浇水,还帮忙把杂草给拔了,看着这些花不修边幅的邋遢样,又叹息着拿起剪刀,咔嚓咔嚓给这些娇嫩的小花剪了个造型。
看他轻车熟路的样子,白猫惊了:“你这没少给人家当牛做马啊。”
“你以为我跟她的友谊是凭空长出来的?”
她摇头:“啧啧啧,看样子你是欠她太多,自觉大恩大德只能卖身相许呀。”
这死黄猫!在这污蔑他跟明姐之间纯洁的革命友谊!
许明松鄙夷地扫了这贱猫一眼,你这色猫心黄看什么都黄!
刚跟这猫吐槽没多久,老板娘就拎着他要的报酬在门附近监工。打火机啪嗒一声点上根烟,跟边上的白猫共同监工这头辛勤耕耘的牛马。
一个人干活!两个人监工!
这日子能苦成这样?
朱明抛过来一个小木盒,许明松忙不迭地接住。这出卖身子以及劳动力换取的报酬,沉重到让人不禁泪目。
朱明挪开烟,吞云吐雾似的呼出一口烟圈:“你在我这,有这么受欺负吗?”
“是被感动的。”他跟朱明解释他的热泪盈眶,接着爽快道:“姐,小弟我就不打扰了。”
“把那杯酒喝完再走。”
“知道了姐!”
朱明打着呵欠走近花圃,身后传来某人急匆匆豪饮而下,随后“噗”的一声全部喷出的背景音,随后就是少男边咳嗽边喊着“姐你别担心,小的这就给你擦干净!”,又听到水龙头打开,他开始拧干抹布,跟个专职家政妇似的席卷全屋。
原先还有倦怠的困意,突然给她笑清醒了。她捋了下散乱的额发,在花圃前弯下腰去。
她又不笑了。
上午的阳光并不刺眼,月季和绣球花在花圃中显得鲜艳夺目。
几块精心摆放的鹅卵石点缀其间,是个爱你的形状。
她随手挑了朵月季,手指抵着茎上短粗的皮刺,像是掐住了花的脖子。
轻轻一折,把花给掰断。
……
……
又下雨了。
从朱明的杂货店离开,许明松马不停蹄赶往超市。他跟老许要了五块钱转账,买了桶康师傅红烧牛肉面外加根淀粉肠,一口一个哥们,让人家收银员给他的保温杯接满热水,拎着大包小包还不忘道声谢谢,跟个卑微内向的廉价牛马,倒把人家收银员小哥给看于心不忍了。
“老哥你这背这么多太不容易……等等,你怎么这么年轻?”
“啊?我在隔壁高中读书啊,今天遇到点事请假了而已。”
“哦哦……嗷。”
在此期间,外面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的小雨,随后转大。
沉重的雨幕像是要吞没世界般倾覆而下,浓郁的黑暗袭来,仿佛昨天暴雨的延续。
“这天气预报也太假了吧!”
气象台的美女主持人又不知道忽悠了多少老光棍和小光棍,许明松就是信了那主持人的小嘴,如今被卡在了超市门口,大有寸步难行的危机。
他试着往外走,扑面而来的水汽给他浇老实了。他抱着期待的心情翻找书包,寄希望于自己是个细心到会出门随身携带雨伞的人。
这属实是分不清自己有几斤几两。
“这下可害苦我了。”他仰天长叹。
无奈之下,许明松恬不知耻地跟老许报丧,要了点钱就地买了把伞,顺道还跟老许说他今晚要去好homie家小住一晚,跟人家同床共枕,今宵抵足而眠。
然后,老许就喊他别挂电话。
“你干嘛?”
“你等着就对了。”
电话里,老许当场借人手机打通了梅家奶奶的手机,当场取证,在确定他不是跑女同学家里造作后,才给他放行,顺道还提醒了下梅家奶奶,最近吃了熊心豹子胆的贼人特别多,高中正是个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岁数,要多看着点。
梅奶奶:“那是得好好看着。”
许明松能说什么?
就陪笑啊!
奶奶长奶奶短的,说什么好久没见想看望一下奶奶了,把老人哄得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她在开心。
直到老许跟梅奶奶的电话挂断,许明松才瞪大眼睛,怒斥道:“你这多少个心眼子啊?”
老许淡定道:“防患于未然,鬼知道你小子会不会祸祸人家姑娘。”
“我喜欢她?呵,庸俗!我怎么可能会喜欢那男人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儿子喜欢什么……”
“哦呵?”老许咂嘴。
这厮就急了:“我可是纸性恋,现实的女人哪有我老婆好看?”
“我还没说你要找谁呢。”老许依旧淡定:“还有,这话你对我说没什么用,跟你妈说去。”
“至于你今晚要干什么事,为父也不追究了。你岁数不小了,有自己的事很正常,你小子从小就那么有主见,我相信你能处理好自己的事,不过要是遇上解决不了的,向长辈求救也不丢脸。我能说的就到这了,我还得忙,先挂了。”
我都在听什么?
你爹是真人?
还是你他妈用AI编出来骗自己的?
收银员小哥惊疑不定地看着这厮,许明松故作淡定地朝人家挥挥手,撑着伞闯进了风雨中。
倒也早有准备。
无论有没有这场雨,许明松都没打算往家里跑,爹妈可只有一对,到时候牵连到老许或者易女士,真是想哭都没地方哭去。
他是打算溜达到适合伏击的地方,啃个泡面,然后静待那一二三四五个即将抵达的痴女,给大家伙表演手一男多女惊世之战。
“去哪?”冥问他。
许明松迟疑了下,转了下伞柄:“外城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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