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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梦独躺在床上,透过舷窗,遥望窗外浩渺无垠的大海,他简直压抑不住心里的激动。虽从未上过小艇,但直觉告诉他,驾小艇在大海上乘风破浪,那感觉与在大船上是不可相提并论的,刺激而惊险;但他还知道,他是带着任务而去的。一会儿过后,他就起了床,解了溲,到了曹大副的舱室。曹大副指了指床上的救生衣,示意他穿上。
两人穿好救生衣后,就去解下小艇。曹大副先上了小艇,站在驾驶位置,梦独没有犹豫,轻盈地跳上了小艇。
小艇启动了,越来越快,很快便如利箭一般朝前驶去。
无疑,对于梦独来说,乘坐快艇的兴奋感与刺激劲儿远远大于对金枪鱼群的渴望,再说,他一无寻找的经验,很快便全神贯注于曹大副开动快艇的一招一式了。
曹大副本就没有指望梦独能够寻找到金枪鱼群,他之所以拉梦独与他为伴,是想凭自己的感知来判断游动的金枪鱼群的大致范围。以往,也有过这样的情况,但两个人在小艇上都自以为内行,不免意见相左,白白错失了机遇。而梦独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也就无所谓坚持己见了。但,他又要开动快艇又要寻找金枪鱼群,也确实有些难于一心二用。他看见梦独不时看向他的操作,知道梦独心里在渴盼着什么。
无需赘言,二人产生了一种默契。
“目视前方,手眼结合。”曹大副说道。
“明白。”
“不害怕吗?”
“不怕。”梦独想:只要离开了家乡,我什么都不怕,连家乡都失去了的人,一个被家乡追逐出来的人,还有什么好怕的?至于葬身海底,他就没有想过,既是大意,也是一种直觉。
又过了一些时间后,梦独来到了驾驶位置上,按着曹大副的提示,操作起来。啊,他的心快跳出来啦!他无论如何想不到,人生中竟然能亲自驾驶快艇在波光粼粼的大海上飞翔,是的,这也是一种飞翔,一种自由自在的飞翔,没有任何的羁绊,没有任何的牵念,这里没有婚约的长线拴着他,没有所谓前途所谓光宗耀祖的杂欲诱着他,在这里,他,就是他。
“向左前方去。”曹大副说。
梦独朝着曹大副所说的路线航行。
梦独完全沉浸完全沉醉在大海的世界里,似乎正与大海融为一体。
曹大副忽然提醒道:“林晓帆减速,减速。”
小艇慢了下来。
“慢慢向右,慢慢向右,不要再向前,不要再向前。”曹大副说。
梦独也注意到了,前面不远处的一片海水,颜色怎么既不是钢蓝色,更不是蔚蓝色,怎么看上去有些乌压压的,他忽然觉得有些瘆得慌。
曹大副屏住呼吸,像是怕惊动了什么似的,一句话不说,只是仔细观察。他的情绪传染给了梦独,这一刻,梦独忽觉得大海失去了喧嚣,变成辽阔的寂静。好一会儿,寂静才消失,喧嚣重新回到他的耳际。
梦独注意到,曹大副在用对讲机与金船长取得联系。接下来,梦独让开了,曹大副重又到了驾驶位上,就让小艇在大海上一晃一晃地漂着,时不时地打个转儿。
梦独不问也猜得出,如果判断无误,曹大副应是敏感地嗅到金枪鱼群的味儿了。
但,金枪鱼是不停地游动的,一生一世都在游动,永远不知疲倦,不知劳累,游动就是它们的生存方式,就是它们一生的宿命。当然,对很多的金枪鱼来说,被人类捕获而后被一张张蠕动不停的大嘴饕餮入腹,是它们的另一种宿命,与其说鲨鱼是它们的天敌,不如说无所不吃的人类才是它们最大、最忌惮的天敌。
“怎么还不来呢?”曹大副时不时地自言自语,脸上现出焦急的神情。
“别着急,金船长他们用不多久就会来到的。”梦独安慰曹大副,同时陪着他一同焦急,用自己的焦急来安抚曹大副。
曹大副看着梦独,说:“林晓帆,你知道吗?你很适合做个弄潮儿。”
梦独以为曹大副在打趣他,没有作声。
但曹大副紧接着又说:“可是,你真的很不适合当个弄潮儿。”
“为什么前后矛盾?”梦独问道。
“因为,其实弄潮儿除了弄潮,也要吃喝拉撒睡,也要俗不可耐,也要过烟火生活。”
梦独刚想请曹大副说得具体些,这时,他们一同看见,金船长他们驾乘的大船正远远地向着他们航行过来。
大船越来越近,曹大副驾着快艇迎了上去。
曹大副和梦独重又上了渔船,渔船按着曹大副的指点向着移动着的既定目标前进。
探鱼器的信号明确告诉金船长他们,曹大副的判断没错。
很快,渔船上捕捞金枪鱼的准备工作很快就绪,技术人员和管理人员们各就各位,只待金船长一声令下;船员们全站在甲板上,紧张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他们并无什么技艺,只等着捕获鱼群后按曹大副的安排干活就是了。
金船长、曹大副等人预感到,他们也切实地盼着,只要捕捞成功,这次定是一个大网头,几十甚至上百吨的金枪鱼将悉数入舱。
林晓帆不懂何为“大网头”,但他从这些人的嘴里品咂出了“大网头”的含义。
时机已到,金船长喊道:“预备——开始!”
随着“哐”的一声脆响,大网入海了,深深地入海了……无数的金枪鱼,如梦般地进入了巨大的网中。
一番操作过后,网络了无数金枪鱼的大网在缓缓地上升起来。
多日来尾鱼无获的管理人员和技术人员们简直欢呼起来,有人真的按捺不住惊喜的心情欢呼起来了;而没有见过大场面的船员们惊诧极了。
在曹大副、朱二副等人的吆喝及支使下,船员们开始忙碌起来了,他们歇懒了的筋骨终于派上用场了。他们终竟是高兴的,他们还记得,协议上写明了,除了保底工资以处,还有提成呢,老板们吃肉,他们碗里的汤也油花漂荡肥厚一些。
所有的人都紧张而忙碌,争分夺秒,加班加点,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收获的金枪鱼们转入冷冻舱里,以保证金枪鱼肉质的鲜美,十多个超大型冷冻舱虚位以待呢,当然,只是一个大网头还不足以填满这些张着巨嘴的、空虚的冷冻舱。
金船长的精神早就焕发起来,他跟厨师说了,晚上加餐,夜里要加夜宵,拿出最好的厨艺来,让大家伙儿吃饱吃好。
到了饭点时,厨师为了不让大家耽搁活儿,把饭菜拎到了甲板上,让大家抽空儿就吃,吃了就干,一样样冒出油花儿的菜诱人食欲,还有几笼大肉包子。
梦独算是真正见识到了,曹大副招聘来的这些船员们干起活来还真是很不惜力的,果然干起笨重活儿来实实在在,他们的身体素质果真是呱呱叫的。他还想起来,自从来到大海上,这些船员们除了晕过船外,竟几乎没听说过他们当中有人生病。看来,在大海上,哪怕不是搏击风浪,最起码的,都需要一个强健的体魄。
这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劳作;劳作过后,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睡;大睡过后,则是金船长等船东们犒劳大家伙儿的丰盛美餐,居然还每人发了两听啤酒。
在船员们特别是新船员们的眼里,这个大网头着实把他们吓了一跳,然而却与金船长等人的期冀相距甚远。梦独听曹大副说,这一大网头,不过五十多吨,离填满冷冻舱还差得远呢。梦独问,这么多,还少吗?曹大副笑了,笑林晓帆对他们渔民生活的不了解,他说,若只是打这点儿鱼,他们那些人怕是得喝海风了,他还说,就是这条船,还欠着银行多少贷款呢。
日子一天天过去,金船长、曹大副等人的眉头又皱了起来,特别是金船长,常常忍不住唉声叹气。可是,哪怕再派出小艇,却再也难觅难闻到金枪鱼的踪影儿了,金枪鱼连冒个泡儿也不乐意起来了。
一些人的脾气又恶劣起来了,金船长和曹大副当然不会例外。
相处的时间久了,船员们对海上生活越来越熟悉也越来越适应,也看出了许多的眼高手低,个别船员甚至会顶撞这些管理者们,有一次二管轮很生气地用扳手打破了一个船员的脑袋,金船长只好“以和为贵”地罚了二管轮两百块钱给了那位受伤的船员,还亲自给他做了包扎,并让厨师为他开了几天小灶。
不知是由于船东们心情灰暗,还是成心,他们竟然忘了日子——在大海上,多少人晨昏颠倒日月弄乱,眼前是一片迷茫,脑子里是一团迷茫,大海成了迷茫的化身,他们看不到过去也看不到未来了。
幸好,或者说但是,梦独在大海上仍然保持着写日记的好习惯,只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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