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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云舒还处于错愕中,赵文勇就先一步跑到门口,低头哈腰:“江总,您怎么过来了?”江淮景只扫了他一眼,目光寒冷如冰。
赵文勇当即噤声,迅速退至一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玻璃墙外,工作区的职员表面都坐得端正,仿佛在专心工作,只有个别人按捺不住好奇心,时不时就探头往会议室这边看。
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每个人的屏幕中央都显示着微信聊天框。
A:【你不会听错了吧,老板真没生气?】
工位离会议室比较近的B:【绝对没有!老板还说手把手教这妹子呢!】
C:【卧槽,没想到老板也有春心荡漾的一天。】
A:【再探再报!】
赵文勇屏息凝气后,狭小的会议室仿若只剩她和江淮景两人。
静谧得过分。
良久,时云舒缓过神,蓦地低笑一声:“我刚才只是开个玩笑,江总不会当真了吧?”
然后转过身去,坦然自若地抿了口茶水,每个举动都在印证她的毫不在意。
江淮景的目光始终锁在她身上,将她的一言一行皆收入眼底,本就淡漠的神色又沉了几分。
反问的口吻意味深长:“是吗?”
不知道是真的不确定还是不相信她的回答。
背对着他的时云舒不自在地抿了抿唇,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她的确是一时口嗨,只是没想到这么巧被正主抓到了而已。
他刚才明明离开了,怎么这么快就折返了?
时云舒故作镇定地站起身,假装没听到他说的话,打算直接离开。
反正她说什么江淮景都不会信的,随他怎么想。
但走到门口时被江淮景堵住了路。
她只好垂眸轻声道:“借过。”
江淮景一动不动,并没有让路的打算。
时云舒只好拔高音量,再次强调:“江总,麻烦让一下。”
她的声音不算特别响,但刚好能被门外的员工听清,齐刷刷往这边看来。
挡道的男人终于舍得作出反应,慢悠悠地挪动步子,微微斜过身,给她让出了一条狭窄的通道,语气冷冷淡淡:“好的,时小姐。”
疏离且客气的称呼,不带有一丝温度。
时云舒眉眼微动,从仅有的空隙经过。
这还真是冤家“路窄”。
从他身前走过时,鬓边的碎发随着动作飘起,微凉的指尖不经意蹭到他垂落在身侧的手背。温热的触感像是带了电流一般传至大脑神经,时云舒不禁指节微颤,心跳的速度也明显快了些。
十八岁之后她就没有再长个子了,但几年不见,江淮景好像又长高了些,如今她只堪堪够到他的肩膀。
男人身形颀长挺拔,肩膀宽阔有力,呼出的气息近距离落在她颈间,挠得她有些痒。
时云舒双颊绯红,忍不住加快步子逃离。
她不知道自己最后怎么走出办公楼的,但她清晰地感受到有道炽热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许久许久,仿佛是一团烈火,要将她灼烧殆尽。
她想,江淮景的确很讨厌她。
冰凉的双手许久才暖过来,回公司后时云舒坐在工位上认真思索补救措施。
谭茵见她回来,过来问情况:“怎么样舒姐,方案通过了吗?赵文勇没有为难你吧?”
时云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为难我的不止赵文勇。”
还有顾成林和江淮景。
如果她没猜错,今天的事少不了顾成林的手笔。
“啊?”谭茵没听明白,“还有其他人吗?”
怕吓到她,时云舒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小谭,你知不知道易辰集团的总裁是谁?”
她刚回国,只知道易辰集团是近年才兴起的新公司,短短几年就发展成为国内最大的AI医疗公司,旗下研发的智能医疗设备和系统占据全国各地乃至海外的80%市场,势头可以用凶猛二字形容,所以公司很重视这个项目。
但她近来一心扑在工作上,并没有留意过公司的老板是谁。
谭茵想了想:“我只记得姓江,其他的记不太清了。”
时云舒抚了抚额头,太阳穴突突的疼。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不是总监,也不是副总裁,而是易辰最大的总裁boss。
这个项目绝对要不了了,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因此影响两家公司的其他合作。倘若损失的利益很大的话,那她就只能以死谢罪了。
但即便是要死,她也要拉个人做垫背的。
时云舒拿上手机,向顾成林的办公室走去。
“砰”地一声,正在摸鱼聊天的顾成林被吓了一跳,抬头见时云舒门也不敲直接推门而入。
顾成林觉得颜面有损,端起架子,厉声道:“时经理!你这是做什么?!你不能因为自己搞砸了项目,就冲我发脾气吧。”
时云舒冷笑了一声。
她才刚回到公司,他就收到消息了。
这事果然跟他脱不了干系。
不待他开口,就自顾自地在沙发上坐下,粲然一笑:“顾前辈消息也挺灵通啊。”
时云舒不跟他废话,单刀直入打开手机录音,将她和赵文勇的对话放出来。
“早就听说你们Harmias来了个空降兵,仗着好看跟领导潜规则才当上的项目经理,我一开始还不信,今天看你这能力,也没什么特别突出的。”
“我刚入职场,很多事的确不懂。赵经理倒是与传闻中所说一样长袖善舞,消息灵通呢。”
“这还用你说?我跟你们顾经理可是拜把子的兄弟,昨天他还约我出去唱k呢,整个科技园就没有我没接触过的公司。”
“哦——,原来赵经理和顾前辈很熟啊。”
随着录音中二人的对话逐渐深入,顾成林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眼疾手快地把门关上,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变幻莫测的精彩极了。
录音结束的那一刻,顾成林恨不得掐死赵文勇那个猪头。
时云舒倚在沙发里,支着胳膊,气定神闲地睨着顾成林:“造谣公司员工与领导的关系,对外传播公司内部流言、抹黑公司形象,干涉公司项目的合作。顾前辈还有什么其他需要补充的吗?”
顾成林嘴硬道:“这只是你的推测,又没有实质性证据。”
时云舒笑笑:“那顾前辈可以试试,我们到主管那里分辨分辨,看她会不会保你。”
顾成林被她一噎,走过去压低了声音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时云舒一副无辜脸,摊摊手:“我项目丢了,什么也干不了啊。”
“那你......”顾成林欲骂又止,不敢在她面前放肆。
时云舒弯了弯唇角,温柔地笑着:“我来只是想告诉你,我手上有你的把柄,以后再给我使绊子,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她明明是坐着,却仿佛在睥睨对方,脸上因为争执都有了一丝血色。
“我等会要去跟主管认错,你最好祈祷我这次能顺利渡过。不然我这个人害怕孤独,就算是辞职我也得找个人陪我才行。”
话落,时云舒没等他有反应就起身离开了。
“哦,对了。”打开门的时候,忽然想起什么,特意笑着回头提醒,“我那两个工程师顾前辈可别忘记给我了,我这边还急缺人手呢。”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让公共区办公的同事听见。
顾成林咬牙切齿地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冲着门口窃窃私语的下属大吼了声“看什么看!”,然后就“砰”地关上门,在屋内骂骂咧咧的。
从顾成林办公室离开后,时云舒接着去了主管办公室。
虽然吓唬顾成林时气势很足,但实际上她没有太大的把握能过关,而这一切不确定因素都来自江淮景。
她不确定江淮景为了报复她会做到什么程度。
“周姐,我有事找您。”
时云舒敲门进去。
还没等她将准备好的措辞说出口,周琼岚就率先冲她招手了:“欸,云舒你来的正好,我正要去找你呢。”
时云舒以为是周姐要开始兴师问罪了,便主动和盘托出:“周姐,易辰项目的问题的确是我的责任,但赵......”
“易辰的项目是你负责的,当然就是你的责任。”
周姐似乎很着急,直接打断她的话,递给她一份档案,语气急切:“你现在手里有什么事都先放一放,先去把这份资料送到易辰集团。”
时云舒愣了一下,猜测周姐还不知道今天发生的情况。
“周姐,我......”
她还想说什么,周姐却突然接了通电话,无声对她摆手示意“快去”。
时云舒只好暂时将此事放下,拿着档案赶往易辰。
也不知道这档案是什么,这么着急让她去送。
她手握着方向盘,脑海中骤然闪过一个念头。
不会是江淮景给她发的律师函吧?
但她想不通,她就是阴阳了几句,也没骂他什么,能定她什么罪?
恰好碰上红灯,时云舒当即百度普法。
有律师回答:“如果阴阳怪气的言论内容含有对个人的诽谤、造谣、侮辱、诋毁等行为,且实际上造成了对个人名誉和形象的损害,那么被侵害者有权向法院提起诉讼。”
一字一句都在扎时云舒本就拔凉的心。
虽然她不清楚怎么定义是否“造成了实际损害”,但以江淮景的权势,想告赢她岂不是轻而易举。
车内的冷风钻入衣领,时云舒不禁打了个寒颤。
早知道阴阳怪气也违法,她就不逞一时的口舌之快了。
忍了一路撕档案的冲动,时云舒按照周姐发的地址到达易辰集团时已经十一点多了。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她敲了敲门没人应,猜测办公人员应是去吃午饭了,便推门而入,打算放下就走。
却没想到简练而冷淡的宽大办公室内,一个身穿白色衬衫的男人在落地玻璃窗前背光而立。
午时的日光勾勒出他简洁的身形线条,宽肩窄腰,挺拔的身姿在落地窗后投下修长的倒影,如同素描一般清晰明朗。
似乎被她推门的声音惊动,男人手上端着一杯茶,缓缓转过身来,姿态矜贵优雅,从容不迫。
江淮景的目光一如往常般冷漠,淡淡扫过她。
仿佛早知她会来,特意等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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