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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孟笑离出来,宁愿忙站起身行礼,孟笑离坐在椅子上点头致意,又与吴玉虬互相拱手搭礼。宁愿上前接过椅子,将孟笑离推向主座的位置,龙野一身僧衣,手提佛串,缓步到吴玉虬面前,对吴玉虬竖掌施礼,吴玉虬拱手还礼。
安顿好孟笑离,宁愿则坐在了孟笑离身边。
见大家都坐下后,吴玉虬看向龙野和孟笑离二人,关心道:“孟盟主和龙大侠的身体恢复如何了?此一劫难,受伤不轻,幸而福大命大。”
龙野展了展双臂,道:“贫僧不过是些皮外伤,早就好了,倒是她受了不少的苦楚。”
孟笑离半瘫在椅子里,深叹道:“纵使猫有九条命,也该用尽了,我九死一生,还是让我活过来了,不过代价也是不小。”
孟笑离摊开双掌,一丝气力也无。
吴玉虬面容亲和,眼带笑意,仿似徐徐吹来一阵春风,柔声对孟笑离道:“你身边已高手如云,都会保护着你的安全,以武功换命也值当了。”
孟笑离的目光扫过吴玉虬又移向宁愿,忽然神光一闪,欣喜道:“现如今崔心智已死,东厂的威胁也解除了,风云馆上下有条不紊,你这个馆主也能松口气了,弟子也收齐了,就差你个人的问题还没有解决,我此前答应要为你物色一位佳人为伴,可还信得过我?”
吴玉虬一口茶饮了一半,突听孟笑离提到此事,呛了一口茶,咳了几声,敷衍道:“难得你放在心上,尽管说吧,我怎好驳了你的面子。”
孟笑离眼色神秘,转脸向身旁的宁愿,轻声劝道:“抛开年纪不说,你们两个都独身一人,又都是个冷面心热的人,郎才女貌,佳偶天成,何不各自向前迈一步呢?”
吴玉虬手捏诛心笔杆,转眼看向前面端坐的宁愿,宁愿则一个激灵,侧转身惊诧的看向孟笑离,微愠道:“师父,这件事别跟弟子提,您再另择旁人吧。”
“哪还有旁人?”孟笑离软绵绵的身体,忽然来了精神,抬手拍向宁愿的肩膀,劝道:“你也早已过了适婚年龄,还要等到什么时候,终究是一个人的日子不好过,我当然知道你的性格脾气,若不是绝佳的人物,我也不会跟你提了。”
宁愿眉头紧蹙,手捏椅子扶手木,冷声道:“师父莫见怪,红衣教山河待整,杂事繁多,弟子是没那个精力,另外,男女之事我向来不感兴趣,莫不如一个人的好。”
孟笑离栽歪在椅背里,叹声道:“此事不急,为师只是叫你留心,你的顾虑不过是一时的,有些人错过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吴玉虬面上不红不白,像瞧着别人的热闹似的,悠哉睹视,宁愿却脸色难看。
吴玉虬出言解围道:“此事不好勉强,我们都不是非要嫁娶之人,自然要称心如意,我们俩各为一门之主,实在是凑不到一块,唯有能随吴某东奔西走的最妙,孟盟主的好意,吴某心领了。”
孟笑离只好点头应道:“那此事以后再说,再说啊。”
几个人又聊了一阵,吴玉虬起身告辞,宁愿带着左右护法出殿相送。
下山的路上,红衣教两个壮实的护法和风云馆两个清瘦的门徒,并排走在后面,宁愿则与吴玉虬并肩走在前头。
春风屡屡,吹动吴玉虬的白衫飘摆,吴玉虬单手握着诛心笔负在身后,手理胡须,侧头看向默不作声的宁愿,慰言道:“你师父的话,你不必在意,她不是个强人所难的人。”
宁愿冷声道:“我知道。”
吴玉虬步伐沉稳,目光远眺,手上悠闲的转着诛心笔,随性道:“不过,以你的倾城之貌,女将之才,孤独终老岂不是一件憾事?”
宁愿抬眼瞥向吴玉虬,沉声道:“有什么可遗憾的,我心中没人,何况,我又怎会孤独。”
宁愿走在吴玉虬身侧,偷眼扫量吴玉虬,因为师父孟笑离的关系,认识此人多年,年轻时便相貌堂堂,俊美无涛,现今虽人到中年,依然风度翩翩,潇洒俊逸。
外界都传,相比起他的大师兄无双公子李玉让,吴玉虬是个难相处的人,心思深沉,难以捉摸,人送外号冷面书生,实际上倒是个心存正道,明辨是非的慈善之人。
论品性,吴玉虬确实不错,但,宁愿心事交杂,实在容不下一个男人,进入到自己的私生活。
吴玉虬步态轻松,仿似自言自语般,说道:“顾虑太多,容易误了此生,在这方面,吴某亦是过于看淡。”
宁愿随着吴玉虬的步伐,沉吟良久,轻声问道:“作为风云馆的馆主,手握天下机密,所有人在你面前都仿若透明,一眼看透,兴许就不感兴趣了吧?”
一听此话,吴玉虬转过脸,讶然的看向宁愿,反问道:“何出此言啊?”
宁愿目视前方,声音低沉:“你想知道的,不出半日就会有人送到你的桌案上,大到皇城君臣,明争暗斗,小到寻常百姓,柴米油盐,事无巨细,只要你想调查。”
吴玉虬一边听,一边露出浅浅的笑,听宁愿说完,方耐着性子说道:“风云馆行的既是此道,大小信息都有金钱往来,故此无用的信息是不会耗费人力物力的,所以我也不是万事皆知的。”
“我的事你知道多少?”宁愿突然发问,吴玉虬脚步顿了顿,侧过身深望了宁愿一眼,宁愿眼中一束寒光,直直的投在吴玉虬脸上。
吴玉虬迈开步子,继续向山下走,心思转了个圈,方道:“我知道的也都是公开的事,无缘无故我不会调查你,所以你的事我并不了解。”
宁愿鼻息深叹,闷着头继续向前赶路。
见宁愿不再说话,吴玉虬迷雾重重,心中只觉难以揣度。
赶到戏仙山山口,风云馆其余弟子早已等候多时,另有红衣教弟子陪同在侧。
回去的船只已备好,临上船前,宁愿忽然叫住吴玉虬,避开众人,宁愿阴沉道:“吴门主,有些话,我还是觉得有必要说清楚,你不要见怪,我师父只是随口一说,你位高权重,才貌双全,自然不缺女人,我们之间隔着千山万水,绝不适合做夫妻,所以两派互帮互助,我们俩互不打扰为好,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吴玉虬不可思议的垂望着宁愿,宁愿冰冷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请求之意。
吴玉虬心知宁愿的言外之意,不过是不希望他私下去派人调查她,吴玉虬会意的点头道:“宁教主放心。”
吴玉虬带着门下弟子登船,回身再看宁愿,一袭红衣飘逸,见船只启动,便转身从红衣人丛中返回,孑然一身,孤僻清高。
吴玉虬走进船舱,海风将舱内的一扇窗户吹开,吴玉虬行到窗下的桌边,靠窗而坐,大弟子司流年赶上来,举手欲关窗,吴玉虬制止道:“你先下去休息吧。”
司流年拱手躬身应了一声,快步出舱,轻轻掩好房门。
吴玉虬十指纤长,骨骼坚硬,缓擦诛心笔杆,望着窗外海面的波澜,思绪万千。
宁愿其人,从何处来,行什么路,命运几何,其实尽在吴玉虬的心中,很多事早以前就知道,只要她在江湖中崭露头角,进入到风云馆的视野,这个人便几乎没了秘密,后来的事便是不用留心查,也会传到苍宇殿。
宁愿苦命,因是女儿身被父母卖到锦衣卫,锦衣卫培养她成为密探,又以她父母弟弟的性命作要挟,逼她不得不忠心听令。
让她混进红衣教,策反红衣教徒,向锦衣卫传达孟笑离的所有行动,不知什么原因,这些任务宁愿几乎都没做成。
直到后来身份暴露,背叛锦衣卫,锦衣卫亦是果断将其家人杀了,宁愿自顾不暇,不知家人尸首焚于何处。
东厂联合十大派进攻孤立岛,红衣教大败,宁愿被锦衣卫捉走,落入狠人之手,在狱中受尽折磨,几乎不曾脱了一层皮,含着一口气活到判刑,流放云南,路途迢迢,九死一生,苦捱到云南之境,被射月神教所救,在射月神教修养生息,一直盼到孟笑离伤愈出山,宁愿的人生才由严冬进入到和暖的春天。
这些年为孟笑离披荆斩棘,一路杀伐,终是熬到了教主之位。
当然这都不是宁愿想要的,她对孟笑离的感情,绝非主仆,或是师徒,这其中的缠绵悱恻,也只有宁愿内心详知。
吴玉虬想到这,忽然高声叫道:“流年!”
大弟子司流年应声而入,缓步走到吴玉虬身侧,躬身道:“师父,有何吩咐?”
吴玉虬沉声道:“回去整理档案库,关于红衣教主宁愿的,统统销毁。”
“这?”司流年以为师父发了昏,这种凭空抹掉一个人的事例,在风云馆从所未有,无论外界如何风云变幻,风云馆总要留一后手,才是惯例。
却听吴玉虬继续命道:“通知你十一师叔姜玉钦,户部关于红衣教主宁愿的一切负面存档,也要抹除干净。”
“这恐怕不妥吧,师父!”司流年犹犹豫豫,不知师父吴玉虬是一时发昏,还是深思熟虑过了,万一哪天清醒过来,他后悔了,还要怪罪他这个听令者没有主见。
吴玉虬却目光严肃,口中坚持道:“依言照做!”
司流年只好拱手听命道:“是,师父,弟子回去后,第一时间就去办。”
风云馆的船只,在海面悠悠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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