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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天,姜穗宁又去了一趟金粟庵。山脚下依旧搭着施粥的草棚,那些尼姑一下子就认出了她,为首的中年女尼上前道谢:“多亏您和姜大人送来的米粮草药,还有御寒的棉衣,这下又能多撑一段时日了。”
姜穗宁摆摆手说小事而已,她往粥棚里张望了一下,却不见那道蒙着面纱的身影,便问:“何小姐今天没下山来吗?我对她的品行十分钦佩,还想和她交个朋友呢。”
姜穗宁已经捐了那么多东西,女尼自然不会觉得她“别有用心”,便如实以告:“何小姐平时都跟丫鬟做一些绣品谋生,最近似乎有个大主顾要的急,她便只在早上帮忙熬粥,没有下山。”
姜穗宁装作不解的道:“何小姐自己住在山上,她父母就不关心吗?怎么她还要自己挣钱啊?”
“何家以前倒是会来送米粮,只是最近城外不太平,出城的人也少了,何家也……许是有什么为难吧?”
女尼叹了口气,垂眸念了几句佛,似是不好议论人家的家事。
“姜小姐若想见她,直接上山便是。”
女尼给她指了个大致方向,便又去忙着施粥了。
姜穗宁深吸了一口气,为了大哥的终身幸福,就只能让她这个小红娘跑断腿了。
不就是爬山吗?何沅湘都可以,她也可以!
吭哧吭哧爬到半山腰,累出一身薄汗,姜穗宁直奔后殿偏厢的饭堂。
“一碗素面!”
热乎乎的面汤下肚,她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姜穗宁抬手招呼一个面熟的小尼姑,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
“我想见何小姐,小师父能帮我通传一下吗?”
*
“姜小姐……要见我?”
何沅湘从绣架前抬起头,面露不解,“可我并不认识她啊。”
小尼姑提醒:“就是前几日在山下,和那位年轻的姜大人一起来的姜小姐,她还给庵里捐了很多粮食呢。”
何沅湘的心跳不由加快了一拍,定了定神才道:“请她进来吧。”
姜穗宁进了屋,不动声色地环视四周。
看来何沅湘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拮据……这屋子干净的哟,连彩秀的房间都不如。
“何小姐,冒昧造访,没有打扰到你吧?”
姜穗宁收回视线,认真向她介绍自己,“我姓姜,姜穗宁,你可以叫我穗宁,或者宁宁都可以。”
她这样“自来熟”倒让何沅湘有些招架不住,抿了下唇轻声道:“我叫何沅湘。”
这时香雨突然啊了一声,指着姜穗宁道,“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那个,那个被抄家的平远侯府的……”
“抛弃丈夫,大难临头各自飞的那个?”姜穗宁摸了摸脸,不确定的道:“那应该是我吧。”
她最近都没怎么关心外面的市井流言,也不知道被传来传去后,现在已经发展到哪一步了。
何沅湘瞪了香雨一眼,轻轻摇头,又对姜穗宁致歉:“她跟着我在山上,口无遮拦惯了,你别跟她计较,稍后我一定好好罚她。”
不过经香雨这么一说,她也想起了前阵子从京城传出来的那些传闻,忍不住多看了姜穗宁几眼。
“小事,我都习惯了。”
姜穗宁摆摆手,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何沅湘的态度,发现她看自己的眼神里只有好奇的打量,并没带其他的情绪。
想想也是,何沅湘自己都因为面部有疾,不知遭受过多少冷嘲热讽,更应该理解这种感觉才对。
“你们在山上,消息肯定不如城里灵通,不如让我这个当事人来讲讲好了。”
姜穗宁大大方方地分享了韩家的一堆糟烂事。
反正也不是她丢人。
把何沅湘和香雨听得一愣一愣的,好家伙,原来高门大户里的日子这么刺激的吗?
跟韩家一比,何家那点小算计,简直就是小孩子过家家啊!
何沅湘看姜穗宁的眼神带上了几分同情,不由出言劝慰:“流言不可信,这些并不是你的错。幸好你现在已经回家了,等再过上一年半载,谁还记得这些陈年旧事呢?”
就连一时嘴快的香雨也后悔了,悄咪咪给姜穗宁倒了杯茶。
姜穗宁面上连连点头,心里给自己叫了个好。
果然,聊八卦是两个人拉近距离的最佳方式。
何沅湘一个人住在山上,终日以面纱示人,看起来好像很惨。
姜穗宁自揭伤疤,让她意识到“原来有人比我更惨”。
——为了大哥,她可真是豁出去了。
距离拉近了,陌生的气氛也打破了,姜穗宁才慢慢切入正题,“那日我和哥哥来金粟庵求签,见到你在施粥,十分感动,也十分佩服。”
她说得情真意切,何沅湘听得耳垂发烫,摆摆手道:“略尽绵力罢了,我也很难为她们再做些什么。”
“湘湘姐,所以我才来找你啊!”
姜穗宁一把抓住她的手,又讲了冬娘和妞儿的遭遇。
“……我想,若是有什么办法,能给她们找到一份谋生的活计,至少能熬过这个冬天。”
姜穗宁目光落在何沅湘身后的绣架上,故意道:“若是让她们像你这样,做了绣品去卖呢?”
香雨瞪大了眼睛,想要说些什么。
何沅湘思虑片刻后轻轻摇头,“不妥。山下那些妇人大多出自乡野,平时顶多是为家人缝缝补补,裁剪新衣,擅刺绣者十分稀少,就算从现在开始学起,也很难达到城中绣坊的要求。”
她看了香雨一眼,解释:“香雨的娘亲,也就是我的乳娘,早年曾经是大绣坊里首屈一指的绣娘,我们俩从小就跟着她学刺绣,至少十年以上了,所以才有今日谋生的本领。”
京城居,大不易,像她这般的中小官员家里的女眷,光靠着丈夫/父亲的俸禄是很难在京城生活的,谁家的夫人小姐不都是隔三差五绣上几针,攒够了就拿出去寄卖,哪怕能换回几日的菜钱也好。
“这样啊……”
姜穗宁故作发愁地叹了口气,委屈道:“是我想得太天真了,我从小就没为银钱的事发过愁,一时也想不到能为她们做点什么……”
何沅湘被她勾动情绪,完全忘了自己的手还被姜穗宁握着,二人现在的姿态十分亲密,简直如闺中密友一般。
她反过来拍拍姜穗宁的手,主动道:“一人计短,两人计长,要不我们一起想想办法?”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姜穗宁绽开明艳的笑容,“那就这么说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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