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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别了仲秋,迎来了暮秋。托前几天那场大雨的福儿,这几天燕京的天气都较为凉爽。
清晨,住在七百年余韵的鼓楼旁,远听鸽哨,近听京白。
张晚风光着白花花的上身,左脚踏在花坛的裙边上,屁股对着院门,猫着腰吭哧吭哧卖力刷牙。
“唰唰唰~”
站起身子,“咕噜咕噜~”
“啊噗!”
扯下脖颈上挂着的毛巾,左右擦拭了一下嘴角的牙膏沫,望着西天漂浮的淡淡云雾,“啊!今儿又是个好天儿。”
再把毛巾一甩搭在了肩上,抄起搪瓷盆,走进屋又是一阵捯饬。
收拾好便坐在书桌前掏出昨儿章德凝千辛万苦给他送来的《燕京文艺》最新一期的杂志。
“我真想爱上一个好姑娘,可是,为什么偏偏我遇不上呢?千万不要以为我是多么过于挑剔,我只是说从我们常说的爱情里,我得到的东西实在太少……”
捧着杂志欣赏了小半个钟头,“哎呀!写的真他妈好。”
“啥就他妈好了,赶紧吃饭。”老张同志手拿油条,站在门外催促着。
“诶,来了。”把杂志往抽屉里一搁,快步走了出去。
老张同志明知故问,“又欣赏自己的大作呢。”
“我自己写的我多看几眼怎么了。”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不就写个小说么,有什么的,老子当年还打过东洋和西洋鬼子呢。”
这就叫嫉妒,张晚风懒得搭理他,选择无视,直接绕过他走向客厅。
他之所以有如此底气,不仅是他成了作家,还因为前几天的厨艺展示,直接把老张同志的下巴给震惊掉了。
自从上次的厨艺事件后,现在他们家排资论话语权都是看厨艺说话。
厨艺好,说话就好使,厨艺差就少说话等吃。
一见饭桌上的伙食,“哟!今儿我爸可大方了一回,买了这么多油条。”
“他儿子成了作家,可不得大方一回。”杜岚正在洗手,一边洗一边答话。
“今儿这油条可不是为这小子买的,我是……自己想吃了。”老张同志此时走了进来,赶紧狡辩。
杜岚笑笑,拿毛巾擦手,“对,你自己想吃。”敷衍完当家的,又招呼儿子,“今儿敞开肚皮吃。”
张晚风看了看老张同志,一句话没说,又好像说了千言万语,最后汇成一句话:谢了。
七分钟后,六根油条一碗豆花下肚,张晚风打了第一个饱嗝。
“瞧瞧,又不是没有,吃那么急干什么?”杜岚起身打开客厅橱柜拿出凉水瓶,倒了一杯凉白开递给张晚风。
他接过来,慢饮顺顺食。
“你们慢慢吃,我饱了。”端起碗筷进了厨房,洗刷好。
路过自行车顺道检查了一下车况,确保没有问题,便回屋休息一会儿,待到七点十分出门上班。
等张晚风走后。
老张同志就彻底放飞了,问杜岚:“书你给放哪儿?”
“什么书?”
这话问的老张同志脸疼,“就是那本《燕京文艺》。”
“哦!”杜岚带着笑腔,“在床头柜子的抽屉里。”
老张同志五十多岁反应一点不逊年轻人,一个闪身进卧室,从床头柜子的抽屉里拿出了最新一期的《燕京文艺》。
嘴角带着笑,翻到《有一个青年》那一页,小声念了两句,“我张安民的儿子当了作家,这上哪说理去。”
把杂志往腋下一夹,刚出卧室就跟杜岚碰上了。
“你拿这个干什么?”杜岚指着他腋下夹着的《燕京文艺》。
“嗯……看看,那什么我上班去了。”
老张同志一个扭身,两步走到客厅门外,一步并作两步朝着自己自行车的方向走。
到了跟前才发觉自己没拿公文包,回身就要回屋取,杜岚则提着包给他送来了。
“不就是想看看儿子写的作品么,瞧把你给慌得。”
老张同志面上不好意思,但嘴硬,“哪里慌了,我这是着急上班。”
一个天天踩着点上班,踩着点下班的人,他会着急上班?
杜岚笑着应承道:“没慌,没慌,咱着急上班。”把包递给他,又提醒道:“饭盒也不要忘了。”
“诶!”老张同志右边夹着杂志,左手提公文包到厨房拿他的饭盒,东西都给放自行车上,又检查了一遍,确保这回儿没再落什么东西。
杜岚提着包,拿着手帕从客厅走出来,见老张同志他还没走,道,“七点二十多了,再磨蹭就该迟到了。”
老张同志脸一板,“出门拐个弯几步路,没一根烟燃的长,还能迟到。”最后又小声嘟哝了一句:“你别迟到就好了。”
老张同志离家近,但他每天还是坚持骑车上班,这不是他懒的走,而是变相的把自己的车子当公车用。
现在基层干警出任务基本是骑自行车,国家经济不好,上面就没钱给下面拨款,没钱就意味着置办不齐公车。
老张同志把自己的车子当公车用,所里就能空出一辆自行车给其他同志骑。
“我可不像你。”杜岚眼瞅着他就要出门,紧忙回怼了一句。
豆腐池胡同,安定门派|出|所。
“哟!老张啥时候学着看文学杂志了。”
安定门派出所的一把手沈万君见老张同志进了办公室,倒了杯水,也不看报,坐下便掏出《燕京文艺》杂志看,心下好奇就问问。
“今儿出门买早餐,在报亭见好多人都在谈论这杂志,我就好奇买了一本看看,不看不知道,一看……”
“怎么样?”
“了不得,来,你自己看看这篇小说,讲一个被某某某时期耽误的年轻人,染上恶习,然后积极改掉缺点,成长为一位为四化建设的好青年,对了,里面还有一段年轻人的爱情故事。”老张同志把杂志递给沈万军,递的方向方式他还精心设计了一下,好让沈万军第一眼就能看到《有一个青年》文章标题下的作者一栏。
沈万军被老张同志说的就很想看看这小说写的到底怎么个好法,接过来一瞅,下意识念了起来。
“有一个青年,张晚风,嗯?!”沈万军瞬间发现了华点,看了看老张同志,只见他露出得意的微笑。
他心里便明白了,“老张,这小说该不会我那大侄子写的吧!”
“嘿!瞎写,小孩子就知道写这些情情爱爱,这哪有革命故事催人上进。”
沈万军静静看着老张同志装13,待他没词了,才开口说:“晚风这小子打小我就看行,是个干大事的料子,这才几年的功夫,上了大学,还在电台混出了名堂,现在更是写了书,这小子比你强。”
前面说的都挺好,老张同志听着都顺心,就最后一句直接破防了。
“他再能耐,我也是他爹。”一把从沈万军手里抢过杂志,然后毫不客气向他开炮,“大字不识一箩筐,给你看也咂摸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看你怎么还急眼了。”老张同志已经走出办公室,沈万军望着门外,“说我识字不多,好像你比我强似的。”
这时已经看不到老张同志的身影,他挺了挺胸膛骄傲道:“再不多,我也是一把手。”
老张同志在沈万军这里只得到了一半的情绪,为了剩下一半的情绪,他又找了所里的刘政委、金副所深入交流《有一个青年》这部小说。
在他们这里他得到了满足,得到了沈万军给不了的快乐。
他这一大早没干别的,就一个办公室一个办公室转。
在所里开早会前,整个安定门派|出|所都知道了张所的儿子成了作家,写了一部小说《有一个青年》发表在《燕京文艺》的第九期。
这个消息以一小时六十迈的速度,朝着四周蔓延,到了下班的点,以鼓楼为中心一公里以内,没人不知道张晚风写了一部小说叫《有一个青年》。
除此,北海那片儿也有不少人知道这事,不过这片儿的话题名字是:杜岚的儿子没子承母业,却当了作家。
这一区域多赖王大妈积极传播,才能茁壮成长,开花结果。
张晚风下了班,鼓楼这片凡是认识他的,见到他都热情打着招呼,询问一下他写的小说叫什么名字?什么杂志?
“谢谢您的关心,写的不好……”
“您谦虚了,要是写的不好,人家杂志社能给您发表。”
“就是,我们只想给您捧捧场,可没想着逗您的闷子。”
街坊邻居大爷大妈们忒热情,从他们的神情、眼神中不难看出真如他们所说,他们就是想捧捧场。
张晚风也不再矫情,大大方方说了他写的小说叫《有一个青年》在《燕京文艺》第九期刊载。
街坊邻居们表示,明儿上班路过报亭一定买一本看看,支持一下胡同里的孩子。
经过二十四号院,王大妈站在大门口好像专门在等他。
见他骑车过来,赶紧挥手拦下。
“晚风这是下班了。”
瞧这话问的,妥妥一句废话。
“王大妈您有事儿?”
“本来没有,但今儿下午我到北海遛弯儿,你猜我碰到谁了?”
张晚风一笑,王大妈这是跟他玩欲擒故纵呢,“这我哪知道。”
“碰到了我二姨家婆嫂子姑娘家的大姑娘了。”
听王大妈说了这么一串亲戚关系,张晚风立马开启脑头风暴,好不容易理清了王大妈口中,她二姨家婆嫂子姑娘家的大姑娘是谁?
“您说的这人是不是当老师的那位。”
这位是之前王大妈给他介绍的对象之一,不过两人连面都没见过。
没见面的原因有好多,最为主要原因是他家有历史问题。
王大妈笑着点头,“那姑娘长的标致,要长相有长相,要个子有个子。”又小声补充了一句,“屁股大好生养,今年娶,明年就能给你妈抱个大孙子。”
饶是他前世见惯了大风大浪,今儿突然被一大妈拉住小声嘀咕人家姑娘屁股大的事,他还有点害臊。
王大妈一见张晚风露出处男的纯情模样,立马趁热打铁道:“怎么样?要不见见。”
“咳咳!”
“妈。”
杜岚没搭张晚风的话,看向王大妈,“王素娥,你有完没完了,一天天乱点鸳鸯谱,搞的我们家晚风找不着媳妇一样。”
她在后面听了一会儿,一听介绍的是之前放他们家鸽子的那姑娘,她就来生气。
再好的素质也忍不了被人耍着玩。
“不是杜岚,咱们姊妹认识多少年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我好心给晚风介绍对象,怎么就乱点鸳鸯谱了。是,之前那姑娘因为……啊,这事她们家确实做的不地道,我去她家也说他们了。不过人家那时候有顾忌也可以理解,现在不是都变了嘛,大家都正常了,孩子的婚事耽误不得。”
王大妈解放前是个唱曲的,解放后还是唱曲的,再后来到了某某某时期她稀里糊涂成了街道的小头头。
七七年她又稀里糊涂下课了,还好一辈子没作恶,不然今儿也轮不到她来给人保媒拉纤。
“哼,你那什么亲戚,她爱嫁谁嫁谁,我们家高攀不起。”
“你看你,我不都说了嘛!……”
没等她说完话,杜岚直接上必杀技道:“等我们家老张下班了,我让他去你家说说这事。”
“得,当我没说,你们娘俩慢走我不送了。”王大妈忌讳公|安到她家里坐,知道的没啥,不知道还以为她事发了呢。
说完话转头扭着腰肢,脚下的步子恨不得一步踩出两对脚印,一眨间便淹没在了二十四号院的影壁处。
“以后她再跟你说介绍对象的事,甭搭理她。”
张晚风点头,今儿第一次见老妈发飙,他才真的见识了什么叫不发威的老虎。
杜岚正准备说点别的事,见有人过来便不再开口,换上笑脸跟来人打着招呼。
等人走后,张晚风询问她要说什么事?
“回家说。”一想到爱听窗户跟儿的王素娥,她就防着有人偷听。
到了家,老张同志已经老神在在坐在枣树底下继续品味着《燕京文艺》刊登的文章,他势要从中咂摸出个味来。
见他们娘俩儿回来,询问道:“今儿怎么赶一起回来了?”
杜岚特意对着前院的窗户道:“还不是王素娥要给咱家晚风介绍对象,……我看你找个时间得去她家一趟……”
“杜岚,我不都说了不给晚风介绍对象了吗?怎么还让老张来我家。”王大妈一回到家就坐在她卧室的窗户底下,听着后院的动静。
一听杜岚还要老张到她家谈事,立马就坐不住了,踩着椅子,站在窗户里面朝外喊话。
“我现在信不着你。”
(没了……月票,新书期拜托读者老爷们不要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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