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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应该是读书少的好处吧,没有那么多优柔寡断,愁思满肠。确切的说,我现在没有时间留给痛苦叫嚣,我先要知道始末,才有可能击破。摩宁大妃似乎很喜欢我变通的这般果断,浅笑莹莹,双手来扶,“小六儿,起来说话。”
小六儿……
呵,这也是你叫的?
若在平日,我定要上手,即便还差她一截,也要蹦跶起来,拿出我大齐朝公主的架势来,扇她!
但是此刻,我只能忍着恶心,由着她十指纤纤把我扶起来,还要听她诉说家常。
“我有三个儿子,大儿子格阔和二儿子牙晏均已成家,唯有小儿临赫,年方十八,尚未婚配。”
“我才十五,两个姐姐都未出嫁,我先定下婚约,合适吗?”我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大齐朝素来讲究长幼有序,我这个理由推脱的也在情理。
“无妨,千里姻缘一线牵,但凡良缘,可不拘俗礼。”她柔声细语,不紧不慢。
良缘?呵呵,那是你以为的而已!
看着她这张几乎从头笑到尾的脸,我很想啐她一口,然后揪起她的衣领狠狠问道:“你们摩宁是没有女人了吗?一个十八岁的男人找个什么样的不行,非要来我们大齐找,还要找上我?!”
可是我不能,我有顾虑,身不由己,只能像个温吞水一样慢慢的与之周旋,“按照我们大齐朝的习俗,女子满十六才可成婚。”
方才祖母说她十四岁便陪伴先帝了。是,入宫选秀是豆蔻年华,但是公主嫁人却非如此,我说的并无不妥。
她自然清楚我满心的抗拒,居然笑得更开了,“没事,我们摩宁向来有寄养婚的习俗,等你跟我去了草原,你会爱上那里。至于成婚,我和姑母商议过了,两年之后,我们会为你和临赫举行大婚,绝不亏待了你。”
寄养婚……
说白了不就是童养媳吗?
我是大齐朝的公主,居然要去给一个草原莽夫做童养媳,可笑,真真可笑!
我呆呆的望着祖母,不明白她是怎么想的。即便这个女人是她的嫡亲侄女,那也曾是我们大齐朝的女人,而她,更是我们大齐朝的太后!
民间有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个摩宁大妃现在已然成了异族人,她维护自己的邦国无可厚非。可是我们大齐朝也是有尊严的,大皇叔的血赫然在目,我齐斯妍却要凤冠霞帔远赴边塞,什么时候我们大齐朝如此不济了,需要靠一个女人来和亲,粉饰太平?
哦,错了,如今的摩宁大妃也是我大齐朝的男人送出去的,我不是和亲第一人,我不过延续古法罢了。没有了大皇叔,边塞的风雪吹进来了,你们要御寒,就要拿我去换裘袄,是吗?
我感觉心口堵了一口气,不上不下,好久才缓过来,“我父皇同意吗?”
“嗯?”祖母眯着眼睛,有些不可思议的盯着我,好像我刚才说的是一个笑话。
我又是一怔。
是了,她是太后,大齐朝最有权势的女人,我父皇并非她亲生,时至今日还要每日来元极殿晨昏定省,恪守孝道,更何况这一桩儿女婚事?只要不涉及国家根本,她有绝对的话语权。
可是我还是不敢相信,顷刻之间,毫无征兆,我便成就了两国的姻缘。大齐和摩宁,不是宿敌吗?大皇叔英年早逝,摩宁也损兵折将,这两年都在休养,怎么突然就要和亲呢?
父皇真的忍心把我送入虎口吗?我可是他的亲生骨血啊!
而且,论资排辈,也不该是我。
如果非要和亲,禹朝,罗象皆可,就不能是摩宁。
我下定了决心,重新跪下,郑重叩首,"妍儿才疏学浅,德行未修,绝非摩宁良配,自请修行,或守皇陵,望祖母成全!”
“妍儿!”母妃失声,嘤嘤哭泣。
在我们大齐,修行之人一旦遁入空门便不可还俗,终身要与青灯古佛为伴。守皇陵亦是异曲同工,此生不再是自由之身,与红尘无缘。
我本没什么意中人,成亲与我太过遥远。摩宁是我大齐的世仇,除了我大皇叔,还有我外祖,两个舅父,几个表兄都与摩宁厮杀无数,我若是嫁与仇人,他们受不了,我更受不了。
祖母并未垂怜于我,只是对着我叹了声气,面色冷冷。
最后,不知道是如何拜别,如何离开元极殿的,我的信念全然崩塌,失魂落魄不知何往。
母妃和怀公公一左一右搀扶在侧,把游魂似的我狠狠的按压在她宽敞的步辇里,往翠合殿去。
夕阳西下,一抹残阳挂在天边,那殷红的颜色就像我眼底的色泽,痛的要溢出血来。
但我必须忍着。
未到殿门,就看到一群太监宫女围拢在那,整整齐齐,垂手侧立,那阵势黑压压的,像是乌云密布的天气,下一瞬便是电闪雷鸣。
母妃的脸上抖了几抖。
一路上她都没有说话,连眼泪都不曾落下,只是默默的抓着我手。
我的手是凉的,她的也是。
其实她是个最耐不住性子的人,平日话很多,这一回完全换了个人。知女莫若母,她知道我此刻的心境,若是再说一句,我便会嚎啕大哭,不能自已。
然而这桩婚事是太后敲定的,我已经当面忤逆,再得不到她的眷顾了。此刻若是痛哭,便是怨,是恨,被有心之人添油加醋一番,母妃的日子不会好过。
她若不好过,外祖就会着急,就会有动荡。
她懂,我也懂。
我只是贪玩,不爱念书,但我不傻。
步辇落地的一刹那,我看到了殿堂门口端坐的父皇,他靠在一张宽大的太师椅上,脸是铁青的,似蕴藏着无穷的愤怒。
说起来,我们多久没见了?
这两年,父皇踏入翠合殿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日理万机,他美人无数。
可他,还是来了。
我突然哭了,憋了一路的眼泪唰唰流下,我相信父皇是爱我的,此刻前来,显然是为了我的婚事。
他最倚重的胞弟死了,是被摩宁杀死的,此刻,他的爱女又要远嫁,嫁入宿敌之邦,去做仇人之妻,他能不恨吗?
“父皇!”我扑过去,踉踉跄跄。
是女儿不懂事,过去总是避着您,玩玩玩,玩的天昏地暗,与您越来越远。
我知道您疼我,您若无奈,我便远嫁,定不让您为难。
我流着泪,噙着笑,张开双臂,百感交集。
他站起来,像座铁塔一样,巍然屹立,忽然抬起一脚,重重的踢在了我的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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