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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久,任仰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他想动却忽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就好像全身的神经都被切断了一样,只有脑袋还能转。任仰没有再挣扎耗费体力,他回忆了一下,刚刚的事情一瞬间全部回笼,任仰后怕地立刻粗喘起来。那个男人院子里的陶俑是个真人!
任仰想到这儿再也冷静不下去了,他使了全身的力气抬起了胳膊,然后使劲往上顶。麻袋口就硬生生地被任仰挣开了。
袋子被挣开的一瞬间,新鲜的混杂着泥土和草叶的空气就涌了进来,任仰这才觉得活了过来,慢慢观察着周围。
刚刚他被连打了两棍子就晕了过去,醒来后就到了这个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因为失血过多,再加上山上气温低,任仰现在浑身冰凉。
他刚刚的气息很微弱,华子又处在极度紧张的情绪下,只用手感知鼻息是不准确的。任仰就是因为这样才侥幸逃过一劫。
他看着从洞口处透进来的几点亮光,又往身后看了看,一片漆黑,看得任仰头皮发麻。
因为山洞不平整,整个底部就是向里倾斜的。任仰躺在麻袋里,流进来的雨水像条缩小版的溪流,慢慢沾湿了任仰的衣服。
任仰醒来的时候因为激动还能保持清醒,但他被困在这儿体温还在下降,慢慢地也感觉到了头晕。任仰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脑后的伤口让他头痛欲裂,根本动弹不得。
任仰忽然感到了绝望,这不知道是哪个犄角旮旯,谁会在大半夜的来找他呢。任仰一瞬间本能地想到了乙酉,乙酉说过可以感知到他的情况。他已经没有别的人可以期待了,因为乙酉,任仰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外面的雨却丝毫没有减小的趋势,仍旧“哗哗”地在下。任仰无力地躺着,忽然他听到了古装电视剧里经常有的骑马打仗的声音,时不时的还有号角声。
任仰刚开始以为自己将雨声听错了,但又过了一会儿,那声音竟然越来越清晰,任仰甚至能听到有人在说话。
任仰往旁边看了一圈,别说人了,连个老鼠也没见到,任仰忽然觉得脊背发凉。他突然想起来那天晚上和村长喝酒的时候,村长说的“阴兵借道”的故事。
民间传说骊山和秦始皇陵之间有一条地下通道,每逢阴天下雨就有“阴兵借道”,可以听到古代士兵的声音。
任仰一下子又清醒了,难道那不是个传说,是真的?!
那这里就是骊山了,自己在北阳镇的南面!
诡异的声音还在继续,任仰老爹就是个道士,虽然说是个掺水的,但对于鬼神之事任仰从来不敢置喙。现在听着那些士兵的声音,任仰在心里念了一万遍“晚辈无意冒犯,请祖宗手下留情”……
任仰害怕地闭上了眼睛,即使外面就是充耳的下雨声,任仰依旧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他孤身一人躺在荒山上,还遇到这么诡异的事情,这种孤独和痛苦只有自己知道了。
任仰就一直闭着眼睛,他感受到身下似乎聚积起了不少雨水,冰凉的一片。任仰觉得头疼似乎加重了,还伴随着头晕恶心以及莫名其妙的腹痛感。他觉得自己怕是过不了这一关了,意识越来越模糊。
不知道什么时候耳边那些士兵打仗的声音就慢慢消失了。但任仰已经十分虚弱,现在躺在那儿已经神志不清了。他死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想睁开眼睛,最后仍是徒劳无功。
刘也平被媳妇催促着没敢耽误,拿了钥匙就往外面走。村长媳妇给他们俩拿了两件雨衣,“看着天要下雨了,拿着雨衣吧!”
刘也平载着乙酉一路往南走,越走越偏,走了大概半个小时左右,天就开始“哗哗”下雨,时不时还伴随着雷电。
“咱们到底要去哪儿啊!”刘也平看着一道闪电劈过雾红的天空,瞬间天地都被照亮了,这场雨实在是大,刘也平的心也在“砰砰”跳。
“继续往前。”
不知道是不是刘也平的错觉,他总觉得乙酉的声线冷了不少。听着就在耳边响起的声音,刘也平打了个哆嗦,想反驳终究没说出口。
他忽然意识到这么久了,他只知道任仰的名字,却从没问过后座上的这个人。关于他的其他信息自己简直一无所知,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惧感慢慢笼罩着刘也平。
又走了大概十五分钟,乙酉忽然皱了皱眉头,看着路边的一处荒山,手立刻拍上了刘也平的肩膀道:“停车。”
刘也平赶紧停了摩托车,看着乙酉下车后就一直看着旁边的那座荒山。
“这座山是荒的,平时根本没什么人来!”刘也平走到乙酉身边,看着他被雨水浸湿的脸。因为是黑天,乙酉本来就白的脸现在更是带着死人的气质,看得刘也平吓得大气不敢喘。
“我要上山。”乙酉皱着眉头看着异常陡峭的荒山,不容置疑地开口道。
“上山?不行!现在雨这么大,上山会有危险的。更何况还是这种没人来的荒山!说不定一会儿就有泥石流。我知道你找人着急,但也没必要拿命开玩笑啊!我们先回去再等等,要是小任还不回来我们就去报警。”
乙酉根本也没想让刘也平和他一起上山,他看着刘也平说道:“我去上山,你在这儿等着,要是三个小时之内我没回来,你就可以走了。”
刘也平看着乙酉雨衣帽檐上滴下来的水,就像是古代帝王的冕旒。刘也平还想劝,乙酉直接转头往山上走了。刘也平看着乙酉极快的移动速度,以为是自己花了眼。之前看到乙酉病恹恹的样子,还以为是个病秧子。
只眨眼的功夫,乙酉就消失在了山上丛丛的草木间。刘也平仰着脖子往上面张望,还是没看到人影。这时巨大的雷声又砸了下来,刘也平吓得也不敢再看了,推着摩托车到了一块凸出来的岩石下避了避雨。
乙酉一刻都不敢耽误,他能感觉到任仰越来越虚弱,马上就要不行了。乙酉的眼力了得,即使现在黑着天还下着雨,他依旧能从旁边的草木和地上的泥土中发现点痕迹,他确定,这儿有人来过!
乙酉本身就在生病,加上一刻不停地爬了这么久,嘴唇都发白了。手上因为拽着一些灌木借力,在还没完全恢复的割伤上又增添了一些伤。
他爬了一会儿发现痕迹在还没到山上的时候断了,转而移向了左边。乙酉跟着痕迹往左边走,眼睛因为一直在集中精力观察有些发酸发烫,但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山洞。
他赶紧往山洞里走,果然发现了麻袋口露出的一个脑袋,头下是颜色挺深的一滩血水。
“任仰!”
乙酉拍了拍任仰的脸,但他毫无反应。乙酉又将两根手指放在了乙酉的脖颈处,感受到了动脉还有微弱的跳动,立刻把他从麻袋里拖了出来,将自己身上的雨衣穿在了他身上,然后背着他就开始下山。
任仰被背在乙酉背上,山路不好走,他也被颠得左右摇晃。任仰在迷迷糊糊间好像又醒了,但眼睛还是没有睁开。他感受到了自己趴在什么谁身上,沙着嗓子开口道:“乙酉?”
任仰的声音很低很低,但乙酉借着绝顶的耳力在哗哗的雨声中还是清晰地听到了。
“是我。”
任仰忽然觉得眼睛发酸,他还以为自己真的得交代在这儿了。现在他觉得乙酉的声音是天底下最好听的声音!
“终于来了……”
任仰断断续续地说完这句话就又晕了过去。乙酉感受到他的脸贴在了自己的脖颈处,皱着眉头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上山不容易下山依旧不容易。乙酉背上背着一个成年男人,脚下又是湿滑的泥地,有好几次他都差点要滑倒了,腿上被磕了好几下,估计已经青了。
刘也平就在山下等,乙酉不出来他也不敢走。毕竟任仰好像真的出事了,他俩又是住在自己家,谁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也不好过。况且,乙酉的钱他都已经收了,现在走了也太不是人了!
刘也平一边在心里犯嘀咕,一边又急得跺脚地在那儿等。他没有表,也不知道有没有三个小时,反正就一直等,直到他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了一个黑影。
刘也平看着那个黑影比正常人还要高还要宽,一时间心里发颤也不敢过去。等到他看到乙酉煞白的脸后才认出了人,赶紧跑了过去。
乙酉累得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刘也平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要往下倒的任仰,刚刚摸过他脑袋的手有些黏腻。刘也平张开手一看,黑乎乎的一片,好像是血!
“哎呀,这是怎么了啊!咋伤成这个样子,还在荒山上?!”刘也平说话的声音都大了不少,急吼吼地喊道。
“去医院。”乙酉的声音不是很清亮,喘着气对刘也平说。
刘也平一刻也不敢耽误,和乙酉一起把任仰架到了摩托车上,一车三个人紧紧地挨在一起,开始往镇上的医院狂奔。
乙酉看着身前任仰低垂着的脑袋,默默地把滑下来的雨衣帽子给他盖好了。而他自己就这样被淋着,浑身都湿透了。
摩托车正在往前狂奔,乙酉忽然感受到了心神的变化,他猛地抬头一看,远处黑压压的天空下,有一条明显的山脉横亘在大地上。
“终南山……”乙酉在夜色里辨认着,最后缓缓开了口,眼神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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