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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展老爷从花子虚家回来之后,便把管事马六叫来,吩咐道:“你去那西门庆家传个消息,就说他家有个丫头,叫做庞春梅的,老爷我看中了,让他速速把人送来。”
“哦,对了,老爷不白要他的丫鬟,你顺便带一百两银子过去,算是老爷买他的。”
“不过多半这西门庆不会收,你象征性意思一下,就可以了。”
马六之前收了西门庆的银子,正提心吊胆呢,如今听到展老爷吩咐,也不敢多嘴,便躬身答应,急忙出门,去找西门庆通风报信去了。
西门庆已经收到花子虚那边的消息了,知道花子虚已死,李瓶儿已经被都头梁左给抓走了,剩下的事情不过便是些流程问题,只是担心展老爷插手,听到马六过来报信,急忙将他叫进来问。
“展大官人那边可有何动向?”
马六便把展老爷的话学了一遍,然后忐忑地道:
“小人已经把一百两银子带了过来,那丫鬟大官人到底是卖还是不卖?”
西门庆先是愣了愣神,没想起来这庞春梅是谁,仔细在脑中过了一遍,才想起大娘子吴月娘房里有个丫鬟,叫做春梅,是否姓庞,他反倒不清楚。
不过他仔细回想了一下那庞春梅的容貌姿色,感觉也不过便是清秀水准,并非什么出类拔萃之人,可以说除了是个雏儿之外,没有什么值得贵人看中的地方。
而且……这春梅平日里似乎只在自家后院活动,深居简出的,展大官人是怎么知道她的?
西门庆越想越多疑,难免又怀疑到展大官人来阳谷县的目的上。
这个庞春梅,莫非有什么特殊的身世背景么?
这年头权贵之家关系混乱的很,谁也说不好哪个小人物就有个显赫的亲爹!
当年那狸猫都能换太子,如今的官家又是个风流人物,谁敢保证这庞春梅就不是个在逃的公主呢?
他迟疑了半晌之后,才对马六说道:
“这银子我肯定是不能要的,你一会儿回头给展大官人带回去。”
“至于这庞春梅,身份太过低微,陪侍在展大官人身边多少有些有失身份,回头我便让月娘收她做个义女,再给府上送去。”
他也不管这庞春梅究竟是运气好,还是有跟脚,反正两家先拉个关系,总不会是坏事。
马六却不管这些,只要把差事办完,不被两边迁怒,他便开心不已了。
西门庆又问了些关于展老爷的事情,马六便也一一回答了,正说话间,管家来保忽然进来,低声说道:
“大官人,衙门那边送来消息,事情出了些变故。”
“嗯?”西门庆斜眼看向来保,却见来保对着马六使了个眼色,明显事情不能让这外人知道,便笑着对马六道:
“今日之事,你做的很好,回头展大官人那边再有什么消息,你记得及时来通知我,少不了你的赏钱。”
西门庆让人打赏了马六几贯钱,再送他回去复命,然后才问来保:
“出了什么变故?”
来保这才苦笑道:
“之前打虎的那个武二郎,大官人可还记得?”
“他被县尊抬举为县尉,如今新官上任,许是想要烧个三把火立威,发现了花子虚那案子里面的端倪,跑到了县尊那边告状。”
“也不知道他怎么说动了县尊,如今县尊叫人将李瓶儿和人证绣春带到后衙问话。”
“都头梁左差人来报,向我们问计,看该如何应对。”
西门庆听了,顿时勃然大怒,拍桌子骂道:
“这瞎了眼的东西,拿我西门庆当软柿子捏么!”
“他想拿人立威,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这次老爷非得崩碎他一嘴牙,让他知道知道,这阳谷县内,究竟是谁说了算!”
他凝眉仔细想了一下,不以为然地道:
“我家和县内诸多官员素来交好,各种合作也不是一日两日,量他一个新来的匹夫,也掀不起什么大的风浪来!”
“花子虚那边的事情,李知县应该能够给压下来,不过只怕咱们这次又得多出些血了。”
“你速速去准备一份,不,几份厚礼,给各家官爷都送过去,顺便把我家的态度表明,让他们好生约束一番那武松,别让他到处乱咬。”
来保领命下去了,西门庆自家却来到宅中,找那春梅盘问根底。
春梅还不知道好运降临,听见自家主人询问,便一五一十作答。
“奴家父亲确实姓庞,祖上不曾有什么达官显贵,大官人问这些作甚?”
西门庆便又问:
“那你近日可曾出门,可曾与那展大官人见过面?”
春梅便连连摇头,还叫了身边其他同伴丫鬟作证,确实不曾出门。
西门庆便愈发奇怪起来。
可不等他继续盘问,外面便一团杂乱声音传来,他刚一皱眉,便见来保惊慌跑了进来,口中叫道:
“大官人,不好了,那县尉武松带人闯了进来,要来拿人,大官人还是快跑吧!”
“什么?”西门庆心头惊怒交加,猛然站起,挑眉喝道:“谁给他的胆子,敢来我家里拿人?”
他大踏步便冲出门去,果然见到武松带着一群衙役涌了进来,一见到他,武松便戟指喝道:
“你可是西门庆?”
西门庆自忖跟脚深厚,又是本县的地头蛇,根本就不曾把武松放在眼里,只冷哼一声,昂头傲慢地道:
“不错,武县尉新官上任,却不曾前来拜过码头,此番过来,可是要补上礼数么?”
武松冷哼一声,喝道:
“你指使管家来保逼迫花府丫鬟绣春谋害花子虚的事情已经发了,那丫鬟已经把什么都招了,你乖乖和我回衙门交代罪行吧!”
西门庆原本以为武松是过来勒索的,谁知他却把花子虚的事情给掀了出来,不由得心头一跳,矢口否认道:
“武县尉莫要信口雌黄,栽赃害我!”
“我与花子虚乃是结义兄弟,情同手足,这阳谷县内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害死花子虚的,摆明了是他家中的那个丫鬟,栽赃自家大娘不成,便又栽赃到我的头上。”
“我西门庆可不是那普通人家,任由别人栽赃,这等事情,少不得我要去找那李知县好好说道说道,让他还我一个公道才行!”
本来他想先把罪名栽到李瓶儿头上,然后他从中做好人把人给救了,再转送给展大官人,两头讨好。
可现在事情被抖搂开来了,他也不敢把事情硬往李瓶儿头上栽了,否则若日后清算起来,只怕他也要被展大官人迁怒。
所以最好的法子,便是让那办事的小人物做替罪羊,想来不会有人会为了一个小丫鬟和他较真。
谁知武松却不是那等官场老油条,见他如此推卸责任,当着他的面还想要害人,顿时心中大怒,竖眉喝道:
“你究竟有没有害人性命,县尊自然会明察秋毫,废话休要多说,先跟我回衙门吧!”
“来呀,把他绑了!”
这下子西门庆可就不高兴了,他在阳谷县为恶这么多年,何曾受过这般羞辱,当即翻脸喝道:
“武县尉来此抓人,只怕李知县不知道吧?”
“你一个区区外来户,居然敢在老子的地盘上撒野,是嫌自己命长了么?”
“别说是你了,便是那李达天,见了老爷我,也不敢这般大声说话!”
武松见他居然胆敢对恩相不敬,顿时勃然大怒,上前伸手便抓。
西门庆侧头闪开,劈头便是一拳,被武松一把抓住,脚下一扫,便将他踹翻在地,一摆手,喝道:
“拿下!”
西门庆大怒,翻身起来,瞪视众人,“谁敢拿我?”
一众衙役都知这西门大官人得罪不起,彼此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
那来保也叫来了庄中的一众门客,各挺刀枪,纷涌而出,前来救驾。
武松见状更怒,爆喝一声,“尔等想要造反么!”,伸手夺过一根水火棍来,凭空一抡,便把西门庆再次打翻在地。
这次他又加了几分力,那西门庆中了一棍,只觉得浑身筋骨剧痛,半晌爬不起来。
那西门家豢养的一众凶徒急忙上来厮杀,却被武松单人独棍,打得溃不成军。
这些凶徒素来欺软怕硬,眼见这人如此凶横,不敢招惹,彼此对视一眼,呼哨一声,便做鸟兽散了。
武松见这些人不是善类,便让人把这些打倒的人都挨个抓起来,拷回去一个个过堂,看看他们都背着什么案底在身。 到了这时,西门庆才知道害怕,急忙求饶道:
“县尉大人息怒,小人刚才不过是一时冲动,口无遮拦。”
“还请大人高抬贵手,放小人一马,回头小人便在鸳鸯楼摆酒,给大人赔罪认错,还有重礼送上。”
武松却不理会他,只喝骂众多衙役无能胆怯,丢了县尊的人。
这些人自知理亏,唯唯诺诺不敢还口,老实按照他吩咐做事,将西门庆等人都绑了带回衙门。
再说展老爷那边,得到了马六的回复之后,便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西门庆还是很乖觉的,可惜他是《金瓶梅》的男主,注定要被展老爷宰了吃肉的。
如今武松已经归位,金瓶梅三女马上就要全部到手,这阳谷县的事情已经办完了,西门庆也没有继续留着的必要,等薛蟠到了之后,就把他抓了,让薛蟠押送回京中,在洞天福地里面宰了,看看能爆出什么金币出来。
他这边正琢磨如何收拾西门庆,外面便来了客人,唤入一看,却原来是应伯爵。
这应伯爵在十兄弟之中排名第二,也是本县大户商家出身,开绸缎铺的,到了他这一代,便破落了下来,和西门庆等人厮混在一起,捞些好处,勉强维持家业不堕,是最会插科打诨、奉承巴结的。
这人平素里总是一副笑容满面,性子也非常幽默诙谐,可现今却是一副惊慌模样,展老爷见了便问道:
“贤侄,你怎么这般慌张,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么?”
应伯爵满头是汗,行礼之后也不坐下,便立在堂中,惊慌叫道:
“叔父可知,花老四没了。”
展老爷还没听明白,奇怪地笑道:
“我刚从他家回来,那人不好好地在那里,怎么便没了?”
应伯爵便跺脚道:
“叔父,小侄不是与你说笑,花老四真个没了。”
“他被毒死了!”
“啊?”展老爷也是一惊,“怎么就被毒死了,谁毒死他的?”
“据说是他的娘子李瓶儿,如今人已经被抓到衙门了。”
“什么?这不可能!”展老爷一拍桌子,霍然起立,“他们夫妻恩爱,相敬如宾,没人比老爷我更清楚了,断然不可能是李瓶儿做的。”
应伯爵便叹息道:
“小侄如何不知,其实此等事情……多半便是西门大哥所为,只栽赃给他人罢了。”
“西门大哥以前经常在县内包揽诉讼,这等事情也不知道做过多少了,我等兄弟只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从来不曾多嘴多舌。”
“可现如今,不知道西门大哥究竟是怎么想的,居然连花老四都杀了,那日后、日后……”
没谁不怕死,尤其是这班纨绔子弟,就更是如此。
以前西门庆和县衙之中人勾兑好了,一并暗中害人,他们不是不知道,只是这些事情与他们无关,他们才懒得管。
也正是因为熟悉西门庆那一套,所以花子虚一死,李瓶儿一被抓,众人立刻便知道究竟谁是凶手了。
这次西门庆做过火了,连自家兄弟都杀,他们怎么会不害怕。
而且应伯爵也是有些私心在的,之前花子虚最得展老爷看重,他争不过,西门庆财雄势大,他不敢争。
但现在花子虚死了,若是能够让展大官人厌弃了西门庆,说不得他便有趁机上位做个大腿挂件的机会。
所以他才冒着风险,跑到展老爷这边来告状。
那些京中权贵的做派,他也不是没见到过,根本就不奢望展老爷能够真为花子虚报仇,把西门庆给弄死什么的。
他所求的就是很简单的一件事,那就是让展老爷讨厌西门庆,而看重他这个主动上门通风报信的。
这就足够了!
当然,这其中风险也不是没有,至少让西门庆知道此事后,肯定会记恨他。
若死的不是花子虚,他绝对没有这个勇气,但花子虚的死对他刺激很大,豁出去来赌这么一把。
之前花子虚的死,展老爷没护住,若再让他这个投靠的人死了,那展老爷可就丢大人了。
他敢赌,所以他来了。
其他几个兄弟,多半也是收到消息了,但他们不敢赌,所以他们都没来。
而这,就是应伯爵的机会。
果然,展老爷一听花子虚是西门庆杀的,便勃然大怒起来,上前拉着他便往外走。
“贤侄,这西门庆草菅人命,容他不得!”
“你我且去县衙一趟,让本地知县发牌拿人,定要严办了这西门庆!”
“呃……诶?”应伯爵被展老爷抓着,踉踉跄跄往外走,顿时慌了起来,急忙叫道:“叔父莫要这般急躁,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虽然小侄知道这事情定然是那西门庆所为,但小侄没有证据啊!”
“而且这县衙内外,早就被西门庆收买了个干净,只怕现在那李瓶儿都已经屈打成招了,咱们就算是过去,也没法将他扳倒啊!”
展老爷步履不停,口中冷冷一笑:
“呵呵……”
“还从长计议?”
“计议个勾八!”
“老爷说的话,便是证据!”
“还需要什么其他证据?”
“就算李瓶儿招供了又能怎样,老爷说那供词是假的,谁敢说是真的?”
“我大宋向来以权力为尊,官大一级便压死人,那李知县只要不是蠢货,便不敢驳了老爷我的面子!”
这番霸气言论,顿时把应伯爵给震得浑身酥软,只可惜他不是个娘们儿,否则一定会扑到展老爷怀里嘤嘤嘤。
两人出门上了车,直奔衙门而来。
这边武松刚把西门庆给抓回来,正在向李达天汇报,师爷便快步过来,低声道:
“展大官人来了,此刻正在门外。”
李达天一惊,急忙挥掌打断武松的话语,摆手道:
“展大官人来了,二郎速速随我前去迎接。”
武松不知展大官人是谁,只好跟着一并出门,见到展老爷正在衙门大门前负手而立,一副器宇轩昂姿态,身后应伯爵躬身伺候,便如同那随行的小跟班一般。
“诶呀,大官人前来,下官有失远迎,还请大官人勿怪才是。”
此时展老爷已经从衙内众人口中听到,西门庆被武松擒拿伏法的事情,心中也颇为开心,越看武松越是喜欢,觉得他办事颇合自家心意,有心想要将他收入麾下。
不过此时不是招人的时候,他便只看了武松一眼,笑着拍了拍李达天的肩膀,夸赞道:
“李知县办事效率不俗,这案件不过才刚刚发生,真凶便已经被你派人擒下,果然不愧是朝廷干才,当得上一句能臣称谓。”
李达天被展老爷赞了一句,知道这波事情是做对了,顿时浑身骨头都软了半斤,当即眉开眼笑,有心也拍展老爷几句马匹,可发现展老爷一直稳居钓鱼台,不曾和此案有半点瓜葛,又不是他上官,连个领导有方都说不上。
他心念电转,便花花轿子人抬人,也夸赞起武松来。
“多亏了武县尉明察秋毫,提前发现了案件的端倪,特地前来告知下官,否则下官只怕便被这些卑鄙小人给蒙蔽了。”
武松听见恩相这般抬举自己,心中更加感激,急忙也谦逊了几句,把功劳都算到恩相头上。
两人互相推让了好一会儿,展老爷才哈哈大笑着将此事盖棺定论。
“你二人都有功,都该赏!”
“回头便让二郎将这西门庆押送京城,到时老爷我自然少不了给你们二人论功行赏,让你们升官发财!”
李知县顿时大喜,急忙没口子的感谢。
至于西门庆那边,压根便没人搭理他了。
这罪名什么的,早在审问之前就已经都定好了,就像他当年包揽诉讼对待那些无权无势之人一样。
依赖权力者,终究被更有权力之人碾压。
只能说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活该他有此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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