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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对弈,从夏末僵持到了初秋,直到一场大爆发,才算真彻底决出胜负。江斩他们的猜测,没有出错。
这些狄戎人,确实就是在用这些边境百姓的性命在挑衅,逼迫。
便是他们有所准备,但这场腥风暴雨却在所难免。
等消息传来京中之时,一切早已成了定局。
这几月之间,苏清月不间断收了信件,有来自于叶灵的,但更多是来自裴桉的。
里面大多数内容,若是稍提及了一些那般的近况,她甚至会认为这每回快马送来的,是一份份情书。
句句不落思念。
到了最后,苏清月甚至对这些信,都没了兴趣,反正都是那些话。
可当她在初秋之际,收到叶灵的来信之时,眼眸之中的喜悦骤然消失,信纸差一点便从手指缝隙落了下去。
“清月姐姐,怎么了?”
红方跟在一侧,察觉她脸色突变,连忙询问了一句。
苏清月神色微怔,听到身侧的声音,才稍稍回神,侧眸望了她一眼,脸色有些发白。
“信上说,一个故人过世了。”
她轻启唇,嗓音淡淡,眼神之中带着一种飘忽感,似是有点不敢信纸上之言。
“姐姐。”红方上前一步,担忧握住她的手腕。
她不知是谁,也不好多问。
但就是不想见到她难受的模样。
“没事。”
“你去坐着,别累着了。”
苏清月清醒过来时,眼底那抹异常的情绪,已经慢慢消失了。
虽算不上多么熟悉,但好歹有过几次接触。
而且在叶灵的信中,时不时也会被提及几句,也算是个熟人。
人生何其无常,性命何其脆弱。
在此刻,展现的体无完肤。
“那世子应该要回来了吧?”
红方这话不单是问世子,也是帮她家那个男人问弟弟,虽嘴上总是嫌弃,可心里总归还是担忧的。
苏清月捏紧手中的信纸,想到前段时间收到的信,忍了许久,最终还是没忍心开口告诉她。
以免她情绪过于激动,伤了肚子里的孩子。
“快了。”
“都快回来了。”
既然战事定了,裴桉也该返程了。
“那就好。”
“至少能回来过冬了,听常德说那边的冬日可冷了。”
苏清月眼眸微闪,轻点了点头,未再开口接话。
恰好此时,庭院之外传来脚步声,急急忙忙,抬眼望去,只见常德步履匆匆走了进来,神色有些许慌张。
“清月姑娘,宫中来人,说是请你进宫。”
苏清月神色大变,上前一步,眼神发紧,盯着他开口:“出什么事了?”
常德也不知内情,但瞧见内侍的脸色,怕不是什么好事。
“来人未说清楚,应当和贵妃相关。”
苏清月听到这话,眉目紧锁,没有一丝耽误,转头对着红方吩咐一句:“帮我照看下遥遥,我进宫一趟。”
整个京城,最让她放心之处,只有这座院子。
她知道,裴桉在临走之前,安排好了一切。
“好,清月姐姐,你放心。”
常德看了一眼媳妇,连忙跟了上去,清月姑娘的安危,他必须得亲自跟着。
马车之内,苏清月神色凝重不已,算着日子,还没到生的时候。
这些时日,她也常进宫,盯着明月那瘦弱的身子,还有那太过庞大的肚子,心中便忍不住忧心。
这显然不是一个好的情况。
甚至可以说很糟糕。
她腹中的孩子,简直是在吸食她的血肉一般,孩子长得越好,明月的身子便越发虚弱。
若不是她特意检查过那些药膳和补品,没有任何问题。
不然她甚至要怀疑,这位皇帝,要舍母保子。
“常德,再快些。”
苏清月心口一阵发沉,双手交错在一块,说不出的焦灼,敲了敲车壁,催促着。
“是,清月姑娘。”
“驾!”
马车明显颠簸起来,苏清月稳着身子,神色微凝。
而此时的依兰殿,外面跪满了太医,隐隐约约还能听到里头贵妃的忍痛声。
苏明月发丝凌乱,冷汗爬满脸庞,身子一阵阵痛,她死死咬着嘴角,伸手拽着眼前男子衣摆,颤着声音开口:“我要见....长姐...”
她不知是不是要生了。
这种无法控制的恐慌之感,爬满全身,好似下一秒就要彻底闭上眼睛。
她不畏惧死。
她想见长姐。
她只想见长姐。
赵寒冷然的眼眸之中,因紧张和害怕,泛起了红丝,他紧紧回握住她的手。
整个人蹲在床榻之旁,浑身紧绷在一处,连握着她的双手都在发抖。
“好。”
“朕让人去接了。”
“满满,你别怕。”
“一定会没事的。”
赵寒眼眸发紧,盯着她,喉间发干不已,细声安抚着眼前之人。
无人知晓,他此刻的恐惧。
整个人如同掉入一片黑暗的深渊之中,只有眼前之人是亮着的。
她不能有一点事。
绝对不能。
候在一旁折枝,也满目通红,不断给主子擦着冷汗,嗓音发抖:“娘娘,没事的,太医说了,小主子很健康,一定会没事的。”
“苏大姑娘在赶来的路上了。”
“您别害怕。”
在这种时刻,折枝甚至忘了对陛下的恐惧。
任何一切,都没有贵妃主子的安危重要。
疼痛占据了苏明月的大脑,他们说的这些话,入了耳,却没入心。
任何人都没有她清楚,如今的身子的状况。
腹中的孩子,怕是要出来了。
都是生子,九死一生。
就她这样的身子,怕是没那么幸运了。
她满脑子只有长姐,她想见姐姐,好想好想。
这是第一次,她主动拽着眼前的男人的手指,汗水滑进口中,痛苦万分开口:“陛下!赵寒。”
“我要见姐姐。”
“啊!”
苏清月刚小跑进依兰殿,便听见一声痛喊,是明月。
她顾不了一点,朝着里间跑去,完全没有顾忌任何人的存在。
几乎是扑到榻前,满脸惊恐和担忧盯着榻上之人:“明儿。”
“明儿不怕,长姐在呢。”
“明儿,不怕不怕,会没事的。”
苏清月几乎是在开口之际,瞬间红了眼眶,这一路担惊受怕,变成眼前一幕幕刺目的真相。
怎么会,怎么会?
“长姐。”
苏明月在见到长姐的那一刹那,瞬间哭了出来,将手从那人身上抽了出来,死死握住长姐的手心。
所有的伪装,强大,都在此刻化为虚无。
她怕死之前,不能见长姐一面。
那她这一生,何其失败。
身上的痛楚,此刻全然化成了泪水,从眼角大颗大颗的滑落,她如同一个孩子一般,嚎啕大哭,没有一丝美感,却让人看着心疼不已。
赵寒顿在一旁,落空的手指微僵,带着几丝发颤,他就这般盯着痛哭的女子,只觉得心口有利刃在不断划过,一刀比一刀痛,鲜血淋漓。
可他却不知该如何止血,就如同现在不知如何让她少受点痛楚。
少流点泪。
那不是泪水,是血水。
一点一滴都在刺痛他的双目,犹如针尖一般,剧痛不已。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希望双目失明。
至少这样,他瞧不见她如何痛苦的模样,至少他自欺欺人。
暗沉眼眸之中,一阵悲凉和可笑,他何时变成这般模样了。
明知此刻,她不愿见到自己,赵寒还是纹丝不动,他不敢动。
任何一点意外,他都承受不住。
“太医如何说?”
见着明月不断痛哭流泪,苏清月心如刀绞,差点失去理智,一边帮她擦拭着泪水,一边安抚着她。
“太医说,这是发动了,可真要生还要到夜间。”
折枝连忙回答,见到苏大姑娘,如同见到救命恩人一般。
“为何会早产?”
“ 不是还有一个月吗?”
她记得清清楚楚,应当是在月末,或者下月初才是。
折枝急的满脸通红,不断掉着眼泪,她也不知怎么。
只是一顿午膳的的时间,就成了这般。
“长姐,不怪她们。”
“我这身子,原本就这样,能到这时候就很好了。”
身上还是抽痛,眼眶红肿不已,泪水还是不停的流,可她的情绪已经好了许多。
能见到长姐,就很好。
“不许胡说!”
“你会无事。”
苏清月还未开口,便听到一侧的陛下,忽而冷声开口,带着一股威压。
苏清月并未转身看去,她和这位陛下几乎从未见过,但天子之威,谁也忽视不了。
“明儿没事的,这是生产要经历的过程。”
“等到你平安生下这个孩子,我们好好养身子,以后一定会更好的。”
苏清月柔声安抚着妹妹,想让她安心一点。
而此时的明月,眼眸渐渐变冷,咬着嘴唇忍着痛楚,转眸望着赵寒:“陛下还是出去为好。”
“这般污秽的场面,天子如何能瞧?”
她亦不想在这见到他。
有长姐便够了。
赵寒听到这话,握紧双手,强忍住眼眸中的暴戾的情绪,知道她在赶人,知道她不愿见到自己。
很多早就知晓的事,可每次听,还是觉得刺耳无比。
“无碍。”
“朕不在意这些。”
他几乎是低着嗓音,软着态度,带着一丝恳求的眼神望着她。
然而此时的明月,完全没注意到,牙关被阵痛冲开,她痛喊出声。
“啊!”
“长姐!”
她紧紧拽着长姐的手指,嘴唇发白,汗水彻底将发丝浸湿。
这一下,彻底将所有人的心神打乱。
“太医!”
“稳婆!”
“快快快快,来人啊!”
一时间,里间乱成一片,折枝连忙对着外头喊着,脚步凌乱起来。
赵寒坐在一旁,瞳孔微缩,连忙想要上前查看她的情况,却被一旁的苏清月拦下。
“陛下!”
“还请你出去。”
“若是你还想护住我妹妹的性命,请你出去。”
苏清月冷着脸,壮着胆子,将这位万人之上的陛下给拦住。
眼中坚毅无比,甚至带着一丝愤怒。
若不是眼前之人,她的明儿何须遭受这样的苦楚。
便是寻常人家怀孕生子,也不会这般艰难。
这一刻,恐惧全然消散。
赵寒站直身子,眼神发冷盯着这人,除了贵妃之外,还从未有人敢这般对他说话。
身子不由带出一股杀意,但却被榻上之人的痛喊给冲散。
“陛下,奴婢求您了。”
“娘娘她受不了一点刺激。”
“您去外间等吧。”
折枝也在此刻,跪了下来,像完全不要命一般开口。
“长姐!”
“好疼!”
眼前这些人全都加起来,赵寒都不放在眼底,可她痛喊的声音,让他恐慌不已。
转身之际,眼眸沉沉盯着榻上的女子,一言未发。
苏明月。
你得给朕活着。
不然,这全部的人,都得死。
直到这人彻底退了出去,苏清月才算松了一口气,她拼着这份胆子,也是在赌罢了。
这时候,她没时间胡思乱想。
神色镇定下来,拉着明月的手,眼眸之中满是担忧,一边安抚她,一边有条不紊对着身旁众人冷声吩咐。
“你们都瞧见了,贵妃若是有一点差错,所有人都活不了。”
“不管如何,一定让你们主子平安无事。”
她不管这宫中人,是多么看重明儿腹中这个孩子,在她眼底,妹妹的性命比一切都重要。
候在一旁的所有人,听到这话,眼底大惊,连忙跪了下来。
“贵人!”
“奴婢们,一定尽力护好贵妃和小皇子的安全。”
苏清月冷眼瞧着这人,她知深宫的复杂,便是她们用性命担保,她也不会全然信任。
“记住你们的话。”
从午时到傍晚,再到深夜,依兰殿中的气氛始终冷寂无比。
贵妃的痛喊声,一直未停。
赵寒满脸寒光坐在外间,身上布满了阴郁之气,谁也不敢贸然靠近。
众人瞧见陛下,如同一座雕像一般,纹丝不动,眼眸始终盯着内间。
直到瞧见里头有人端出一盆血水,陛下才起身,朝着那人冲了过去,“砰”的一声,水盆砸地,鲜红一片,彻底让赵寒失控。
“贵妃如何了?”
他一把扯起宫女的衣领,满目冷然质问着。
“没...”
“陛下...”
宫女吓得全身颤抖,压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啊!”
“不好了。”
屋内传出几声惊喊,赵寒瞳孔大惊,直接将人甩在地上,神色慌乱朝着里头冲去。
“苏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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