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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苑一身狼狈的裴桉,被人绑在榻上,双手上了镣铐,腿上的伤口也被简单处理。
一袭白衣男子,微垂着脑袋,半靠在榻上,腿弯处还残留的血迹,或许是他一生也从未想过还会有这种场面。
被亲生父亲算计,射伤,甚至带上犯人镣铐,困在自己的院中。
也没比这更可笑之事了。
裴桉墨色眼眸之中,一片冰凉,微扯着嘴角,自嘲悲凉之意,无处掩饰。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纹丝不动,像是完全失去力气一般,最后抬起冷寂的双眸望着窗外。
原来已然到了深夜了。
月色好似不错。
可惜这清风苑,没了他想要陪在身边之人,只剩一座牢笼罢了。
真是可惜了这棵梨花树了。
“奉国公爷的命令,给世子送饭。”
忽而屋内传来声音,裴桉眼眸微转,落在桌上早已冷掉的饭菜,嘴角微扯,他好似等来了意想不到之人。
也罢,就像是月儿口中所言,这府内才是危险之地。
想要他这条命的人,还真 不少。
裴桉慢慢收回视线,半靠在榻上,轻阖双眼,等着人进来,他恰好也觉得这个夜晚有点无聊。
“送饭?”
“前面不是有人来过了吗?”
看守之人像是起了疑心,还不算太蠢。
来人不知说了什么,裴桉听着脚步声靠近,朝着屋内走近,眉梢微扬,好似并未拦住。
房门被推开,月光洒了进来,裴桉慢慢睁开眼睛,清冷目光落在屋外之人身上,眸色暗沉,情绪不明,并未做出任何反应,等着他的靠近。
来人将手上餐盒放在一旁,入目便瞧见那明晃晃的镣铐,眼底满是激动,双手捏紧,看来下属的消息很是准确。
父亲不仅对裴桉动手,甚至还将他关在此处,是真动了怒。
见他闭着双眼,以为是药性还未完全褪去,心中更是大喜。
这可是上天送他的好机会。
裴扬抽出藏在袖口之中的利器,朝着榻上之人靠近,微暗的屋内,他眼底闪过一丝狠意,没有一丝犹豫,抬手便想往他胸口插去。
“裴桉,你早就该死了!”
裴扬满目恨意,低声怒喊着。
可利器刚靠近,便见榻上之人猛然睁开眼睛,轻笑反问着:“是吗?”
“你--”
惊吓之下,裴扬顿住手中动作,瞳孔微缩,像是受惊的野兽一般,惊愣在原地。
他居然醒着?
裴扬在对上那双冷寂的眼眸之时,身子微僵,一直以来他都被裴桉甩在身上,从不敢轻易招惹。
便是在这种时刻,明知自己占了优势,他还是对眼前之人,带着一丝惧怕。
这种不受控制的心理情况,让裴扬整个人扭曲不已,他恨裴桉抢了他的所有,又害怕这人。
握着利器的手,不受控制发颤。
而也是这点轻微变化,全然落在榻上之人眼底。
“怎么,又不敢了?”
裴桉微扯着嘴角,淡漠嗓音之中带着几分嘲讽,身体未有一丝移动,丝毫不将这人放在眼底。
他就这般冷漠望着眼前这位大哥,无一丝情绪波动。
“你..裴桉,眼下你还是这般猖狂?”
也是他这种淡漠,目中无人的样子,让原本情绪失控的裴扬,心中怒火聚齐在一起,双目怒视着他,手中死死捏着利器,仿佛顷刻之间就要玉石俱焚一般。
“你如今被困此地,还失了武功,如何和我斗?”
“便是我今日在此处杀了你,又如何?”
“只要你死了,父亲只剩下我一个儿子,他定然不会动我,世子之位是我的,裴家是我,你的所有都是我的。”
“裴桉,就是因为你的存在,我才会被父亲舍弃。”
裴扬高高举起利器,放在他的脖子之下,神色无比激动,眼底恨意像是要迸发出来一般,每一句都是这些累积的恨。
相比裴扬的失控,处在刀口之下的裴桉,显得太过于镇定,完全不将他放在眼底。
甚至对着他的这些指控,眼底无一丝触动。
只觉得可笑。
这么些年,还从未有人说过,他需要和一个庶子抢世子之位。
何其嘲讽?
“你为什么不出声?”
“为什么不反驳?”
屋内响起裴扬失控的嘶吼声,他最不喜就是裴桉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明明他才是长子。
凭什么。
“呵。”
忽而,听见榻上之人轻笑一声,微抬双眸,落在裴扬身上,淡漠又轻视。
“从未听过如此可笑之事。”
“无用之人,才会如此多怨言。”
只这两句话,便让裴扬彻底失控,像是疯了一般,将利器往他脖间刺去,或许是见他一直并未有反抗之意,心中像是有了把握,死死咬着牙关:“我无用?”
“裴桉,今日我便亲手杀了你。”
“听说你将那个通房带了回来,真是可惜,这么美的一女人,被你收了。”
“当初可是我先看上她的,若是你母亲从中作梗,她早就是我的人了。”
“啧啧,那脸蛋身段,还真是不错。”
“听闻这女人在你手底下跑了好几回,你放心,等你死后,大哥一定替你收服这女人,让他乖乖做这国公府的妾室,圆了你这心愿。”
裴扬一边疯狂说着这些话,瞧见眼前之人脸色越发难看起来,他心底大畅。
比起刚才冷漠,这样的裴桉才让他觉得高兴。
“想来那女人手段厉害,才让我们如此高高在上的世子爷如此在意。”
“那滋味...”
剩下之言,还未来得及开口,猛然被打断。
裴桉最初并不把这人放在眼底,可在他口中提到那人之时,眼底情绪骤变,冰冷无比。
原来那日月儿口中之言,全都是实话。
在很早之前,她便因美貌被人盯上,甚至在他不知道之时,忍受很多的委屈,那时心中不知多么委屈。
若不是没了别的出路,也不会有给他做婢女的想法。
原来在这府中,她是真没了别的路子可走了。
裴桉想到那些时日,她小心翼翼的模样,还有被人污蔑一言不发的样子,心中便觉得酸涩不已。
这府邸,可真没一个好人。
包括他也是。
难怪,他的月儿要这般拼命逃走。
他们这些人,可真不该有个好下场。
呵。
裴桉自嘲不已,露出一抹冷笑,在听见裴扬还想变本加厉,在言语之间羞辱她时,裴桉没了这个耐心和眼前之人浪费时间,抬脚便朝他踹去,丝毫不见失了武力的模样,用劲狠足无比,直接将人踢飞在桌角边上,响声一片。
“裴桉,你-”
猝不及防,没一丝准备,利器摔落在一旁,胸口剧痛,嘴角流出血迹,满目不可置信,盯着站起来的裴桉。
居然一点事情也没有。
微亮月光撒在裴桉寒冷的面色之上,显得人阴沉恐怖不已。
“你一直在演戏?”
“你没有事?”
不知为何,裴扬开始害怕起来,撑着剧痛身子下意识后退着,眼底闪着恐惧。
随着裴桉不断靠近,裴扬好似想到了些什么,随即疯狂大笑起来:“裴桉,你一直在演戏,但却在听闻我说那个婢女时,情绪受控?”
说这话时,再一次确认眼前之人的神情,见他面带怒意,心底大为畅快,像是找到这人的弱点一般。
“怎么,你真爱上一个婢女了?”
“堂堂国公府嫡子,竟然喜欢上一个婢女,原还以为你娶一牌位,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却不想是真心啊?”
“真是让人耻笑至极。”
“宁氏她知晓吗?她如此看不起通房,没想到自己儿子也败在婢女身上,想必心中极其不痛快吧?”
“难怪这么几年,你们母子之间关系如此之差,真是太令人开心了。”
原本心里还有些惧怕,可抓住了眼前之人的弱点,想到宁氏心中的恨,耻辱,他便觉得高兴不已。
没有比这个更让裴扬觉得兴奋的了。
这些年来,宁氏对姨娘还有他的羞辱,如今她也算是自尝恶果了。
“哈哈哈哈哈!”
“简直太可笑了!”
此时的裴扬就像是疯了一般。
裴桉紧锁着眉心,眼底冷意像是寒冬一般,刺骨无比,走近这人身旁,抬脚朝着他心口踩去:“闭嘴。”
“咳...”
顿时,地上之人失去说话的力气,胸口剧烈的疼痛感,让他面色难看不已,双手死死拽着衣领。
“你想杀我?”
“你那个婢女,我早就...”
裴扬失了理智,口不择言,想要羞辱那女人,但这也将裴桉彻底激怒。
“找死。”裴桉嗓音极冷,吐出这两个字。
单手被将这人地上拽了起来,受伤的腿也不影响他动手,镣铐成了他动手的武器,直接锁住这人脖子,勒得裴扬面色铁青不已。
半条命都踏进黄泉之人,双目猩红无比,死死盯着眼前的裴桉,就算是死他也要让这人心中恶心。
“那婢女...”
“滋味..可真不错..”
“哈哈哈...”
明知晓他是故意激动自己,裴桉还是忍不住心底愤怒,他不想听到任何一人对她的诋毁。
阴沉眼底,幽暗危险无比,冰冷口中吐出两个字:“找死。”
话音刚落,裴桉松开手上的禁锢,将人像个垃圾一般,扔在地上,不加任何思考,抬脚往他腹部踹去,这一脚几乎是冲着要人之命去的。
“砰”得一声,人直接将门框给砸碎,屋内屋外之间,四目相对。
“裴桉!”
国公爷站在院外,怒目而视,眼底惊恐不已,望着地上之人,浑身发颤不已。
简直荒唐。
“他是你的大哥!”
裴沉没想到赶来之时,见到会是生死不明的长子,便是他在无用,也是他的骨血。
骨肉相残,何其讽刺。
而站在屋内的裴桉,眼底一片冰凉,随意甩了甩手中残留的血迹,完全不将他口中之言放在心中,冷漠至极。
“是吗?”
“父亲不知,他今夜是来杀我的?”
“弱肉强食罢了,父亲难不成不懂?”
残忍冷血无比的回话,可却将裴沉堵得无话可说,满是怒火的眼神看着他 ,随后又转向地上昏迷不醒的长子,久久说不出话。
“把大少爷带下去。”
他知晓长子无用,却没想到他有这个胆子,敢趁此机会,杀害裴桉,最后还落了这般下场,心中复杂不已。
“你明知道,他不是你的对手,为何不能让让他?”
裴桉刚将这恶心的血迹擦拭掉,听到这样一番话,觉得讽刺不已,缓缓抬起双眸对上眼前这位父亲。
“国公爷怕是到了晚上,也丢了脑子,让他?”
“这人配吗?”
裴沉脸色黑沉不已,这般狂妄的模样,简直无法无天。
“裴佑之,你简直毫无尊卑。”
“便是你恢复了武功,也想想你母亲,还有府外的人,别出来坏我的事。”
裴沉冷着脸威胁着眼前之人,带着压迫的气势。
最初他听到下属的回话,心底还有些担忧,现在看来真是他想多了,这世上怕也没几人是他这个儿子对手。
只留下这几句话,裴沉便转身离开,增加了人手看管这个院子。
裴桉望着一地狼藉的屋内,深邃眉眼之间,露出一丝狠意,他刚才还是下手轻了。
便是真杀了那人,又有何妨?
国公府内不太平,府外也是蠢蠢欲动,常行一直派人守在外头,见世子一直未出现,府中又忽然变得严防死守起来,心中难免不安。
想到世子之前的嘱咐,不敢贸然行动,只好一直盯着,派人送了消息回小院。
裴沉虽没想要那对母女的性命,但却是又想拿住这两人,用来当做要挟他那儿子的把柄。
可他实属没想到,裴桉居然派了皇城司中人看守着,还真是小心。
“呵,真没想到,裴家还能出情种。”
话语之间,像是讥笑,又像是不可置信。
一旁下属不敢接受,恭敬低着脑袋。
“告诉他们,只有这么一次机会,务必成功。”
裴沉侧过身子,面色凝重不已,沉声对着一旁之人吩咐。
“是,属下立刻安排下去。”
几人退出屋内,裴沉站在书桌一侧,眸色冷然,眼底情绪复杂。
这次若是能成功,便是他裴家的运道,若是不成,那他或许也就到此为止了。
往往赌徒,只有敢博,才会有大获全胜的机会。
新旧老臣的交手,也就在今夜要划上终点。
而等这一夜的猎人,早就准备好收网了。
这京中,彻底属于陛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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