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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的上午,钟烁一行人来到京都。穿过幽长的拱形城门,马大壮、邹氏和另一名衙役惊奇地看着热闹繁华的京都城,脑袋就像那拨浪鼓转个不停。
他们现在是看得眼花缭乱,内心激动得久久不能平静。
很快,钟烁等人来到大理寺门前。
值守的衙役连忙上前接过马缰绳,稳住马匹。
钟烁翻身下马,朝衙役吩咐道:“将囚车中的嫌犯押入监牢,做好交接。”
“是!”
衙役和六子牵着马在前面引路,马大壮连忙驾车跟上。
大理寺录事严永新昨天就收到由永宁县县令、县丞联合签发的公文。
在公文上看见钟烁的签押后,严永新就知道钟烁快回来了。
签押,就是签字画押。
于是,今天严永新早早地便在钟烁的房间一边办公,一边等着,同时命衙役备好茶水。
若是杯中的茶水冷了,就将冷茶倒掉重新倒入热茶,使得茶水保持最佳的饮用温度。
许久,门口终于有了动静。
见钟烁走进来,严永新连忙起身行礼:“大人一路辛苦了!”
钟烁点头,随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永宁县的公文都收到了吧?”
严永新点头:“是的,公文昨天上午已经转交寺正大人。”
就在这时,一名衙役走进来俯身说道:“钟大人,寺正大人让您得空过去一趟。”
“知道了。”
钟烁看向严永新:“公文中所说的邹氏已经押入寺中监牢,你再去审问一份关于她家中情况和她被转卖的口供,说不定以后用得上。”
“是。”
等严永新离开后,钟烁换上官服,洗了脸后才去见大理寺寺正张正奇。
砰砰砰……
轻轻的敲门声想起,张正奇皱着眉抬头看过去。
只见,钟烁面带微笑站在门前。
张正奇这才换上一副笑容,站起身子将钟烁迎到椅子旁:“快坐,快坐,钟老弟,不是哥哥说你,好好的大婚休沐怎么跑到永宁县查案去了,这不是让弟媳埋怨哥哥呢?”
衙役连忙奉茶。
钟烁急忙解释:“罪过,罪过,都是小弟的不是。不过哥哥不必担心,小弟是等家中事情商议妥当之后才去的永宁县。”
张正奇这才满意地点头:“永宁县发来的公文哥哥看了,此案兄弟相残,且有私通隐情,这可不是一桩小案子。然老弟抽丝剥茧,一点点将此疑案破解,实在是让人拍案惊奇!”
钟烁道:“哥哥谬赞了,此案能够破解全都是永宁县衙上下协力的结果,甚至还带有一点运气,真是差一点都不行。”
张正奇笑着摆摆手:“你可太谦虚了,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嘛。不过话说回来,邹氏所言应该是真的,哥哥我已经上了奏折,并行文刑部,户部以及扬州海陵县,相信不久就会判断出邹氏身份的真假。”
钟烁将笑容敛起:“若邹氏说的都是真的,下一步会如何处理?”
张正奇也变得严肃起来:“若邹氏没有说谎,她父亲真的是盐商,那他们一家从海陵县来到射阳河,恐怕也不单单是为了游玩,很有可能是去盐城县谈生意的。”
见钟烁皱起眉头,张正奇连忙说道:“扬州的盐城县濒临海洋,盛产食盐,所产的食盐供江淮地区使用。”
听了解释,钟烁这才明白过来。
张正奇继续说道:“若邹氏的父亲真的是去盐城做食盐买卖,那邹氏一家被杀就不是简简单单的水匪夺财,很有可能是一个谋划已久的刺杀行动!”
钟烁瞪大了眼睛,连忙问道:“这话从何说来?”
张正奇赶忙解释:“老弟,你来寺中没多久,有些事情你不知道。自从前年开始,从扬州盐城县通过山阳渎运往江淮地区的盐船大都倾覆,不论是官船,还是商船,全都受损严重。江淮地区甚至一度到了无盐可卖的地步,百姓是苦不堪言,江淮各州不堪重负纷纷行文,催运食盐。”
山阳渎,是从山阳县到扬州的一段运河。
“对于如此巨大的食盐缺口,陆运只是杯水车薪,只有水运才能彻底解决这个问题。但朝廷对此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在派遣钦差察查盐船倾覆的同时,放宽对私盐贩子的追查,以缓解江淮地区用盐压力。但是如此一来,江淮地区的盐价是居高不下,百姓是怨声载道。”
钟烁皱起眉头,满怀忧虑:“不过长此以往,江淮地区恐怕是要出问题。”
张正奇叹息一声:“谁说不是呢?中书省已经令刑部、大理寺着手调查,不过暂时也没什么重大进展。”
钟烁凝神沉思,一时间房中安静下来。
张正奇喝口茶后,无奈地笑道:“算了,咱哥俩在这说这么多也没用。你出去查案这几天就当是寺中的差事。由哥哥做主,你回去好好休息几天,等海陵县的回文到了再说。”
回过神,钟烁站起身子笑呵呵地说道:“多谢哥哥,小弟就先告辞了,留步,留步。”
“你跟我还客气什么,赶紧走吧!”
张正奇起身将钟烁送出门外,看着钟烁离去的背影下意识地说道:“这小子,手段可真不一般!”
紫宸殿
皇帝赵乾端坐在龙椅上,左相慕文翰和右相宇文德海坐在殿中的小凳子上。
几人的脸色都很难看,因为刚刚扬州传来消息,山阳渎上的盐船又翻了,大批官盐不知所踪,商船也被吓得不敢航行。
赵乾放下茶杯,压着怒火冷声说道:“两位爱卿,江淮盐运一事查的怎么样了?”
慕文翰拱手回话:“陛下,吏部已经差遣几位钦差察查此案,可他们回复大都是运河淤堵,致使盐船倾覆。”
赵乾冷哼一声:“那就派人清理淤泥,难道这些事情都办不好么?”
宇文德海接过话茬:“陛下,可据几位钦差回文所禀,运河山阳渎一段,淤堵要比清理快得多,运河两岸衙门多次清理,仍然没有明显效果。”
赵乾气急,怒拍桌子大吼道:“胡说八道,简直是胡说八道,那之前山阳渎为何没有出现盐船倾覆的情况?难不成运河里的淤泥也有休沐?休沐的日子难道就不堵了?”
慕文翰和宇文德海低眉沉默,紫宸殿内的内侍全都屏气吞声,生怕触怒赵乾。
不久,冷静下来的赵乾缓缓说道:“中书省昨天递上一份关于永宁县兄弟相残的奏章,其中说道邹氏原籍为扬州海陵县,其父就是一名盐商,却在射阳河上被水匪杀害。两位爱卿怎么看待这件事?”
慕文翰略微沉吟:“臣昨日就已经让户部行文海陵县,相信不日就会有回文,若邹氏所言为真,那其父作为盐商被杀,则有两种可能。”
“若其父被杀是为求财,则说明扬州地区盗匪横行,百姓如今生活在巨大的危险之中。若是水匪刻意杀掉邹氏的父亲不是为了财务,则其目的很可能是为了阻断盐运。”
“那江淮地区很有可能已经存在着一个盘根错杂的利益网,官匪勾结,提高盐价,鱼肉百姓。不过,不论是哪一个原因,江淮地区都亟需整治,还百姓安宁。”
宇文德海连忙补充:“左相所言甚是,若是盐运阻断日久,恐怕会激起民变。中书省应该立刻选派钦差,督查江淮盐运,整顿江淮吏治。”
赵乾皱眉沉思:“永宁县一案,钟烁抽丝剥茧,行远自迩,方能破解。那督查江淮盐运一事就让钟烁去办吧。”
慕文翰皱起眉头,连忙站起身子:“陛下,钟烁刚刚得官,虽有些小聪明,但察查盐运如此重任,恐怕钟烁还担当不起,还请陛下另选贤能。”
宇文德海却是急忙阻止:“陛下,左相此言差矣,钟烁的奏折臣也看了,奏折所书言之有理。并且钟烁刚刚破解永宁一案,以管窥豹,可知钟烁才能兼备,定能担负起重整盐运的重担。”
赵乾点点头:“宇文爱卿说的不错,虽然钟烁刚刚为官,但这也是钟烁的优点,不至于和江淮官场夹杂不清,更有利于他查案。”
“陛下……”
慕文翰还想劝说,但被赵乾强势打断:“慕爱卿勿要再言,此事就这么定了。命钟烁为江淮盐运督察使,提调江淮盐务,若遇阻碍,五品以下可先斩后奏,并着左右千牛卫府负责钟烁此行的安危。”
左右千牛卫府统领千牛备身,而千牛备身则是专门负责皇室安危的近卫。
听到这里,慕文翰和宇文德海脸色大变。
慕文翰连忙开口:“陛下,左右千牛卫乃是皇家近卫,怎可去保护钟烁?臣以为派金吾卫负责钟烁的安危即可。”
赵乾却是连连摇头:“就是要让躲在暗处的那些人看看朕的决心,谁也不能阻挡江淮盐运的畅通。”
见赵乾决心已定,慕文翰和宇文德海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顿了顿,赵乾又拿出一份奏折说道:“大理寺的张正奇也上了一份奏折,说永宁县县令贾浩仁包庇亲族,阻碍钟烁查案。不过最后贾浩仁又迷途知返,全力配合钟烁,算是功过相抵。扬州安宜县不是缺额么?就让中书省先申斥他一番,再让他去安宜县将功赎罪吧。”
说完,赵乾起身走下台阶,向后宫走去。
“是!”
慕文翰和宇文德海两忙起身行礼相送。
走在宫城的夹道上,慕文翰才开口问道:“宇文兄为何要强力推荐钟烁去察查盐务?岂不知江淮盘根错节,势力复杂,稍有不慎,便是性命不保。”
宇文德海叹息一声:“慕兄所说,小弟如何不知。只是江淮乃是东南道重地,如今盐运阻塞,江淮盗匪横行,百姓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若不及时整治,长此以往恐怕江淮就会陷入动乱,将来虽有官军镇压,但民心若失,恐难再得。”
“要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更何况现如今群狼环伺,表面上西北道有镇北王,西南道有南越国,东北道的大总管,荣亲王进来听说是蠢蠢欲动,欲行不轨之事。”
“暗地里,燕国的余孽仍有活动,慕兄,时不我待啊!若是东南再有异动,恐怕天下又要陷入战火,黎民百姓将再次受难,那我们二十多年来的努力可就功亏一篑,我们有何脸面去见当年的那些前辈?又如何对得起当年的热血誓言?”
听罢,慕文翰陷入沉默。
宫城夹道之中,两人静静地向前走。
就像当年那样,他们只能向前走,前进不知道能不能活,但退后一定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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