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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三月。朱雅安排好太学院的事,便按照晏修的吩咐,这段时间特意搬回长乐宫陪伴祝思嘉。
祝思嘉的状况仍旧时好时坏,清醒次数和时间越发地少。
可但凡她清醒,总要抓住机会,趁宫人不注意,朝自己腕子上划上两刀,以痛觉提醒自己不要再发臆症。
晏修命人都快把整座长乐宫翻过来了,也找不到她的刀究竟是从何处得来,他收掉一把,祝思嘉手里就会多出另一把。
每当他看到她雪腕上冒出的新伤,看着她鲜血淋漓的切口,她麻木的神情和死灰沉沉的眼眸,晏修生平第一次,彻彻底底体会到什么叫绝望。
是他把她害成这样的,上天如果要罚,就把报应都落在他身上。
晏修用尽所有办法,甚至跪下求她,祝思嘉只会浅浅笑着和他说:
“陛下,不疼的,臣妾只是希望臣妾能多清醒一些。”
“怎么会不疼。”晏修空手夺过她手中刀刃,利刃割开他的掌心,温热的血淌出指缝,他苦笑道,“蝉蝉,还在怪我对吗?还在怪我对你造成的那些伤害,对吗?”
祝思嘉连忙低头否认:“臣妾不敢。”
晏修:“不敢?不敢为什么还有勇气去伤害自己,蝉蝉,我允你报复回来。”
他把刀重新塞回祝思嘉手里,血流不止的大手,紧紧握住她的右手背,操控着她捏紧刀柄:
“你腿上的伤,一定还很疼吧?来,对着我,用十分的力捅回来。”
晏修双眼猩红,虽是笑着,可笑容凄凉无比,他已然陷入执念和疯魔:
“要怎样做,你才肯原谅我?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只要我们能回到最初……”
祝思嘉被他失态的模样吓得连连后退,可腰却被他另只手圈住,动弹不得,她濒临崩溃,大声哭喊道:“我不要……我不要……”
晏修弯下腰,更进一步贴着她,眼看刀尖就要没入他的心口:
“不要什么?不要原谅我吗?蝉蝉,你受过的苦,我该十倍奉还。现在,我来还了。”
从没见过晏修失去理智到这般程度,祝思嘉大声尖叫起来:“你不要逼我——”
随后,她两眼一翻,身子朝后倒去,失去了意识。
……
正殿内。
晏修手心的伤缠上一圈厚厚的纱布,方才他情绪激动,空手接白刃时并未感到痛楚。
他冷静下来,手心里药物混合伤口传来阵阵刺痛。
晏修自嘲一笑,世间所有事都是滞后的,伤口是这样,伤害自己最爱的人时也是这样。
等到真正察觉到痛的地步时,所有说出口的话、犯下的错,尽都覆水难收。
伤口能愈合,有太医院在,大多伤口都不会落下疤,仿佛那块血肉从始至终都好端端的;可心里的伤需要心药去医,心药难寻,找不到心药,只会落下一道无法忽视的、丑陋的疤,余生都会为那道疤所痛。
天地广阔,祝思嘉的心药,他该怎么去找?
朱雅悄声从寝殿走出,到晏修跟前,同他禀报道:“陛下,娘娘被微臣哄睡着了。”
晏修满脸疲态,脸上的泪痕还未清理干净,略抬眼皮看了她一眼。
这段时间为了照顾祝思嘉,朱雅又换回了从前的宫女装束,假装自己还是长乐宫的掌事女官,长乐宫仿佛回到最快乐的那段时光。
连晏修自己也险些产生这样的错觉,祝思嘉进宫三载,一切都变了,又仿佛没变。
晏修惨笑:“朱大人也看见了,娘娘的病,朕实在束手无策。”
他明明是主宰世人生杀的天子,却连心爱的女人都救不了。
太无能了。
朱雅:“臣有一计,或许能使娘娘恢复如常,只是需要陛下付出些牺牲。”
晏修闻言,立刻又精神起来:“何计?”
朱雅:“臣观娘娘病症,像极了臣家乡一种病。而娘娘之所以会拿到自伤,也恰恰是因为受病症影响,暂时失去了痛觉,只能借用外力来刺激自己,并非娘娘的本意。”
晏修:“朱大人的意思,娘娘自己其实只得这么做,是不合适的?”
朱雅点头:“不错,而且娘娘这么做,绝对不是因为她丧失了生的欲望,恰恰是因为她在向您求救,希望外界能注意到她。”
否则,等祝思嘉真正失去生存欲,直接悄无声息地就自寻短见去了。
晏修有些激动:“求救……好,朕怎么可能不救?”
朱雅倒吸口凉气:“只是这事,有些棘手。臣先前因忙于太学院之事,不得空来陪伴娘娘,后得知娘娘被您打入长门殿的消息,更不敢在那种关头触您逆鳞,私下去会见她。所以,臣并不知您与娘娘是因何事而争吵,若能得知缘由最好不过。”
晏修:“朕知道,她的生辰礼物,还是你委托湘王送去的。至于其中缘由——”
他想到祝思嘉生生切掉的那颗痣,想到她一遍又一遍的梦魇,他委婉道:
“内因不便细说,是朕畜生,朕自以为是、一意孤行,朕处处怀疑她、打压她,所以她才心灰意冷。”
就算他不说,朱雅用脚指头也能猜到一二,多半是和那位鼠辈有关。
男人向来自大,古代男人尤其是晏修这个位置的,更是如此。
他们的疑心、野心和自尊心,只会让他们视女人如物品,不允许被别的男人窥视、染指。
晏修就算能为祝思嘉破再多例,但也无法改变他永居上位,主宰她命运的事实。
长期受到这样无形的压迫和凌虐,好端端的人,被逼疯根本就不奇怪。
朱雅满脸为难道:
“既然陛下愿意承认,自己是娘娘病因的罪魁祸首,那臣建议您这段时日,暂时远离娘娘。这样她清净,您也能冷静。”
晏修:“朕不是没想过,可她这样,朕如何放心走得开?更何况朕还能去何处?日日留在宫中,必然会与她碰面。”
朱雅转身,面向东南方:
“东南战事将起,陛下何不借此机会,御驾亲征,诛灭倭人?倭人之性,臣有所耳闻,十倍残于北凉。臣以为,陛下可再大胆些,命人多造战船,先平沿海战乱,再乘胜追击登陆倭国,尽数灭之,永绝后患。”
晏修:“倭国,北凉,西域,辽东之东北……朕野心再大、大秦再强盛又如何?不可轻敌。眼下大秦方平息动乱,尚处在休战恢复阶段,平海盗可以,但诛灭倭国,朕以为不可轻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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