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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简直不敢相信,双手握着托盘颤抖不已,险些就要打翻。慌乱中,她寻求最后一分理智,往房间逃去。
她要回去收拾行李,连夜离开。
韩宁远已在她房门外等了好一会了,他听厨房小厮说梅笙熬了汤给寨主送去。
“回来了。”他喜出望外,这几天他奉命在山上搜寻银库,好些天没有见到何梅笙了,近日里寨子平白无故得瘟疫殁了的人太多,他又听到风声,担心何梅笙,故刚回来便要探望,“你的伤怎么样了。”
“你怎么来了。”她本准备连夜离开,韩宁远突然造访,她本该高兴,但现在她却一点与他寒暄的心情都没有。
韩宁远还楞楞得堵在门口。
“让开。”她这话在韩宁远听起来冰冷冷的,仿佛换了一个人。
“你怎么了?”他委屈得追问道。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语气的艰涩。于是改口道,“我也有事对你讲,进来吧。”
“我打算离开这里了。”
“哪里?”
“离开万山寨。”
“你多保重。”她听过他的故事,他是被拐到寨子里的,逃了许多次都被抓回来了。
“一路上都有人守着的,你怎么离开。”
这确实是个问题。她一时心急把这事忘了。
“你快收拾,我带你走。”他笑道。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她反问道。
“为了我这个朋友,你命都不要了,你做的决定,我无须多问,只管替你完成。”他本就是想寨子里这几日很是蹊跷,想来提醒她,若能离开,便是最好的。
他如此仗义。何梅笙听罢,心里很是感动。
“若我说跟你一起走,如何?”他支支吾吾道,这话多少有些难为情,“你准备去哪?”
“我不知道,只是这个地方不能再待了。”
“你是看到什么还是听到什么了?”
“我不在寨子的这几日死了很多人,听说是瘟疫闹的,但我听人说哪里来的天灾,他们都说是人祸,说是有人——”
她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既然他也有所听闻,带他一道离开,对他也是好的。
“你快备好行李,我们马上就走。”
他哪里有行李,除了母亲留给他的簪子,其他的他都是可以不要的。
何梅笙亦没有多少盘缠,她本就是被虏上山的,一切都是身外之物。
“我知道一条密道。跟我走。”
这密道便是三当家转运银库钱财的通道,是一条地下暗河,入口是一个几米长的豁口,被杂草遮蔽着,白日里很难被发现。
十几天前他撞见过一帮人在这里鬼鬼祟祟,那时夜黑风高,虽然看得不太分明,但地点应该没有问题。
“难道要从这里下去。”
夜深人静,能清楚听到底下传来水流的涌动声。
“应该是的。”他见过那帮人从这里一个一个下去,他因为好奇,晚上在芦荡里睡了一夜,亲眼看到他们第二天凌晨又从这个地方出来。
“你别怕,我先下去。”他清清嗓子,故作镇定,其实他比她年长几岁,也是时候拿出一点大人的模样。
“得了吧,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万一摔死了,我还要下去给你收尸。”
“呸呸呸!不吉利。那女侠先请。”他也想保护她,可是他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若他真的万一跌死了,她也就出不去了。
“要不我们算了换条别的路吧?这下面实在太黑了,我有些怕。”何梅笙丢了一颗石子下去以探测高度。
“信我,这条路一定能出去。”他拍拍她的肩膀。
不论如何这一定是最安全的路,否则他也不会选择这个法子。她咬咬牙,跳了下去。这个洞约有四五米深,下面确实有一条暗河。
见她没事,韩宁远扒着墙壁一点点滑下。
这里还停泊着一个竹筏,应该是之前三当家他们留下的。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两人顺势坐上筏子,任水流送他们出去。
“梅笙,离开这里后,你想去哪?”
“我还没想好。你呢?”
“我就跟着你,你去哪,我就去哪?”
“跟着我?”她很惊讶。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跟着你,可以给你做做饭,就顺便报恩了。”
“你一个好好的儿郎,这辈子就给我报恩当牛做马吗?那多没劲。”她不想他志向如此,离开这个伤心地,大可以干自己喜欢的事。
他听得出梅笙语气里有分明的失望,惭愧得低下了头。
看他的样子,梅笙知道自己说话语气重了,一个从小被拐的少年,离开被拐之地,人生等于重新开始,他找不到人生的支点很正常,就像她自己一样,于是轻声问他,“你可想去寻双亲?”
“想。”他脱口而出。
她抿嘴笑了。
“你看,你明明有事要做,有心愿要完成,就不需要陪我了。”
没用的。我压根不记得自己从哪里来,所以根本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唯有跟着你——”他情绪激动,带着哭腔。
“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
“你没有想做的事情吗?”
这句话一语惊醒了梦中人。
“对不起,宁远你走吧。我还不能走,我要回去找他。”
好在,今天的水流方向刚好与他们的方向相反,半天还没飘多远。
“怎么了?你要回去找寨主。为什么不是说好了一起走吗?”
“不是你问我,有没有想做的事情吗?我确实有,但是我给忘了。多亏你提醒,现在我想起来了。”她回忆起当年与彭泽信相遇的片段。
“难道你喜欢他?你不是说,你不是他的意中人吗?”
“我没有喜欢他。但他是我朋友。他如今这个情况,我不能一走了之。”
“那我就不是你朋友了。”他赌气道。
何梅笙看得出他生气,可是她心意已决,正欲起身,被韩宁远一把抓住。
“好宁远,你自然是我朋友。你先听我说,听完之后你一定会同意的。”
她诉说起儿时的事情。
“小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父亲就是不喜欢我,我做什么他都不顺眼。母亲很爱我和哥哥,可父亲酒喝多了,总会动手打母亲。这样的日子,让我每天担惊受怕,更觉得自己没用,保护不了母亲。
五岁那年,我在家附近看到一群少年欺负一个少年,他们用脚碾着那个男孩儿的头,笑得很开心。那个男孩儿看起来就快受不住了。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大喝一声,冲上去对着他们就是拳打脚踢,把他们都吓跑了。阴差阳错救下了那个少年,其实我才到他腰那里,他比我大五六岁。可是他的命确实是我救下的。”
“他是寨主?”
“对。所以就是他给了我这个侠女梦。他总是说我小小的身体里潜藏着巨大的能量,是我击退了那帮坏孩子。”
“你才五岁,怎么有这本事?”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我励志要成为女侠,惩恶扬善,扶弱济困。但是每次面对父亲的时候,我就不能像那天去救他一般,去救我的母亲,我的四肢百骸仿佛石化。”
“如我有这样的父亲,我宁愿自己是孤儿。”
“我回家跟父亲说,可是他不让我学武。再后来,我把女侠梦忘得干净了。”
“那这跟你回去找彭泽信有什么关系?”
“你都敢直呼他的大名了,也好,以后你就是自由身了。”她会心一笑,“回去找他,是因为小时候我救的人就是他,我的女侠梦,是因为他开始。他勿入歧途,我不能一走了之,至少也要去劝他。”
“勿入歧途?他真的抓人吸功?”他一早听人传言寨主借瘟疫之事杀人练功。
“是。”原来他也听说了。
“那你更不能去了。太危险了。”
“不,他不会伤害我的,我和他是朋友。”
他的手抓得更紧了,把何梅笙掐的直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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