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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正是夕阳西下,金灿灿的阳光照在道路两旁绿意盎然的杂草上。前方官道左右两旁都是密林,可在枝叶之间有窸窣的声响传来,杂草之间枝叶晃动的厉害。
谢妙旋定睛一看。
两旁阴凉处到处是一些衣衫褴褛的流民正在那里休息纳凉,看到她们便都齐刷刷地看了过来,眼神空洞带着麻木。
“吁--”
谢妙旋此时正骑在马上,抬手示意队伍停下。
再往前走十里地,她们就要扎营准备休息吃晚食了,可突然出现在道路两旁三五成堆的流民让人无端地紧张起来。
谢妙旋极目远眺,发现密林尽头一眼能望到的地方都有流民拖家带口地在那里或蹲或靠着。
这些个流民个个都面色发青,显然饥一顿饱一顿饿出来的,她心中叹息,知道越往后遇到的流民情况只会比这些更糟,这些流民的情况可以算是现在最好的。
但他们散布在官道两旁,这样子,不能贸然前进。
派了人前往查看消息,谢妙旋下马走到路旁抱在一堆看起来像是一家人的流民前。
那家人见她腰间两侧挂着长刀,手中还甩着长鞭,身边跟着个丰神俊美似妖仙的男子,反而瑟缩着不敢跟她对视。
谢妙旋看出她的惊慌,在距离一丈前就停了下来。
对着抱着孩子的一位妇人柔声问道,“娘子,请问你们从何而来?”
那妇人畏畏缩缩并不开口,还是她身边的一个老妇替她解答。
“这是老妇儿媳,我们一家子是从万州逃荒来的...”
听着妇人絮絮叨叨的解释,谢妙旋也终于弄明白了,这一批都是邻里几个村和镇上的,大家基本相互都有这拐着弯的亲戚关系。
大旱的四个州中,万州距离京都最近。
所以大家由村里的里正村长组织一起逃荒,因为大团队所以现在为止,人口减员都比较少。
遇到哪家真的过不下去了,还有邻里会相互帮助。
这些流民拖儿带女,衣衫褴褛的,孩子被母亲抱在怀中小口地啃着一块黑馍馍,虽有些瘦得脱相,双眼却是清明的。
她蹲下身,将一块肉条递给小孩,然后站起身。
因为算是第一波逃出灾地的人,精神状态各方面都还不错。
她拿出肉条来,一旁观望着这边的人都没有表现出饿红眼的样子,最多的不过是咽咽口水将头转向一旁。
南逃荒,北躲兵祸,这还只是一个开头,往后会越来越糟。
谢妙旋心中沉重。
这些人她带不走,更何况这只是她南下遇到的第一波的流民就有好几百人,往后遇见的情况只会越来越糟,人也越来越多。
她这一行队伍之中的人已经是部曲能护佑的极限了,再多只会给自己的队伍招来灾祸。
临走之前她招来队伍之中的村长和里长,将京都的情况告知了他们,并且给他们指了一条活路,偷偷给他们每人一块金饼,作为必要之时的周转。
若是以后有可能还会有相见的机会,她对能将族人都聚集起来的村老们还是很敬重的。
其他的,她是实在帮不上什么忙了。
乱世不能有圣母心,只会害人害己。
她现在的力量只有这么大,只能期待身在高位的人能稍微有点良知,让这些流民有个活路。
“走吧。”
谢妙旋一马当先,队伍慢慢地穿过目光炯炯的流民,顺着官道往前走着。
两方人都有些紧绷。
在这种紧张气氛中,大家都悄悄握紧了手中的武器,谢妙旋始终保持和善微笑。
还好,有了族老的叮嘱,两方并没有发生什么冲突。
等冲出密林,所有人都沉默地扎营然后吃饭休息。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两三天,越往南走太阳越大。
明明已经是入冬的季节,空气中莫名的有些燥意,特别是中午的时候,太阳甚至有些毒辣晒得皮肤痛。
夜,渐渐深了。
一轮明月挂在天空中,银色的光辉铺照在大地。
这样的月光,这样的夜晚,烧一桶热水洗完澡后,身上的连疲惫不堪好似都被洗涤了去。
再往后南走几天,洗澡就会成为奢望了。
所以今天几乎整个队伍上下有空的都被她强令洗澡,男的则都跑去溪水里冲洗去了。
贺雅洗漱完出来就看到谢妙旋嘴里叼着一根不知道哪里薅的一根杂草,翘腿躺在车辕上,侧过头看着围着火堆在做饭的庄户们。
黑暗中,她的双眼半眯着,像只沉默的猎豹,幽亮幽亮地散发着神秘的光茫。
在看到自己之时那双眼更加亮了。
“雅娘,你这样真好看。”
女装之时的花容月貌,如水的风情都收了起来,头发都整整齐齐地梳拢在头顶用玉冠束住。
腰身劲瘦,比例完美,走动间风流自然天成。
“不对,不能再叫你雅娘了,你想别人怎么唤你?”
贺雅瞅了瞅她明媚如秋月的脸,道,“还请女郎赐名。”
谢妙旋有些头痛,这么漂亮的小郎君该取个什么名字给她好呢。
“往后咋们扮作男子的时间比较多的,望你成为举足轻重之人,万象澄澈重新开始,便叫轻澈?”
贺雅,哦不,贺轻澈状似喜不自禁地拉住了谢妙旋的手,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掌心摩挲,“好,往后我便叫轻澈了。”
谢妙旋盯着她过于平坦的胸口看了两眼,将人拉到一旁,小声道,“轻澈,你别太束缚自己,我们还在长身体的时候,绑太多层会容易变形的。”
“嗯?”贺轻澈大大的杏眼里满是疑问。
谢妙旋没有办法,只好掰开揉碎了跟她说,“我也有绑束胸,但你看我,并没有像你绑得那么夸张,小馒头都直接给弄没了。”
未免对自己太狠了。
谢妙旋都感觉替她感到痛。
“其实没有关系的,不要怕被人看出你是女子,咋们穿男装只是为了方便而已。”
贺轻澈的眼神落到了谢妙旋的领口处,最近她的身高猛涨,这么贴近的情况下里头白皙的皮肤晃得他脸上一紧,猛地抽回两人还互相交握着的手。
“诶..”
谢妙旋看着她脸上红得可以煎饼的样子,心想不至于吧,大家都是女生何至于此。
谢妙旋心想,古人一般都很内敛,大家闺秀直到出嫁很多都还以为娃娃是相公从鞋底偷藏进去的,可能是她太过孟浪了?
但她羞的耳朵尖都涨红了,一副头顶要冒烟的样子。
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真的好可爱。
强自忍住自己想要伸出去摸耳朵的手,她又贴着耳语了几句,
直到听到贺轻澈嗫嚅的说知道了后,捶着脑袋轻点了一下头后,谢妙旋才放过了她。
她这个女郎真的是太不容易了,要操心的地方也实在是太多了。
谢妙旋叼着草根又继续翘着二郎腿望月亮,将自己慢慢摇入梦乡之中。
等周遭都寂静下来,整个营地一片只有虫鸣鸟叫之声。
只剩下巡夜的部曲举着火把在四下走动。
一些黑影远远站在高处眺望着这边,他们蹲在上头跟夜色和树林融为一体。
有道粗壮的声音小声嘟囔,“大当家的,是肥羊没错了,就是有点难啃,这护卫的人不老少,有三百人呢,咋们这边人全部加起来也才两百号人,而且他们各个都人高马壮的,咋们打不过他们的,要不咋们算了吧。”
被他拉扯的当家的嘶的一声抽回袖子,“谁跟你说我们要跟她硬来啊,你不是读过书吗,就没有听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句话吗?”
蒙仆嘴角一抽,再怎么暗箭难防也顶不过实力上的悬殊差距啊。
他可是看出来了,这些人各个都是好手,不是那些满脑肥肠的商户,那些部曲各个孔武有力,下盘稳当的很。
他对吉凶生来就有预知的能力,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要是他们真的埋伏了这一对人马,怕是会遇到什么非常可怕的事情。
蒙仆尽力劝诫,“大当家的,咋们还是别去招惹这对人了,再等等,后面肯定还有好啃的骨头的。”
“一边去一边去,你这鼠胆我当初怎么就招了你做师爷。”
蒙仆被土匪头子推搡着给撞到了一边,那土匪头子眼中闪着势在必得的炙热,很快就有其他的弟兄上来挡住他的视线,占了他方才的位置。
看着情形,知道自己是劝不住了,蒙仆干脆慢慢的朝着人群后方退着退着,掉头走了。
他如何能看不出来,这大当家的不是不知道危险,不过是好色的那个瘾子又犯了而已,那队伍前头的装小郎君的是个貌美女郎,而且马车里还有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
这两人随便一个拉出来都是他没有见过的绝色。
他这是被美色冲昏了头脑了。
他不要命了,蒙仆自觉自己的小命还是很精贵的。
反正他这一路逃难,最懂审时度势,哪里还怕没有活路,这家不行,换下一家就是了。
也幸亏他跑得快,就在他走后两个时辰。
大当家的趁着下半夜换防之时带着人躲在暗中偷摸着靠近了谢妙旋这边的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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