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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美洁长得明艳活泼,比之婉容还要大上一岁,已经嫁人。朱父原是张简的下属,朱府与张府也常有走动。自然,张婉容与朱美洁同在女子书院读书时,同窗、同行,关系很是交好。
张婉容温柔婉约,朱美洁活泼靓丽,心性几呈互补之势,常被人戏称姐妹花。
婉容将人让至楹榻上,再使下人沏茶、拿点,添炭,一边就听着朱美洁仍像过往般叽叽喳喳。
“我不来寻你,你也就忘了我去。是这叶府里为龙潭虎穴、还是你那夫君霸道不许你出门?”
“原为闺阁女儿家时,我们还时常四处淘气,这嫁了人,倒是整日里被那些针头线脑的琐事儿绊住。”
“你说说你,膝下尚无幼儿拖腿,左右又无妾室惹厌,夫君时常半月不归,竟又不自己出门走动,与姐妹等都生份了。”
朱美洁如连珠炮仗般,说个不停。
婉容就坐在楹榻边,温柔如水,看着她在那儿表情非常生动着又说又比划。
一年未见,竟也不觉半分生疏,就这般瞧着,仿佛又回到曾经的少年时光。
那时才是自由又快活,日日里担忧的无非就是读书不好被先生打了手板,或者要去哪里玩耍。
不似如今这般……
看朱美洁这样子,嫁人了一定是过得很好吧?一定夫妻敬爱吧?那就好。
婉容劝茶,一边将人温柔拉坐下。
“你都已为一子之母,还是这般耐不住性子,可沉稳着些吧。”
还是以往那般坐不住。
朱美洁闻言娇俏地皱皱鼻子,做了个鬼脸。
端起茶,少饮一口,便又站起,打量起这间正屋来。
因着是闺中好友,张婉容也并未将人延至花厅,直接就带到了主屋来。
这边生得有炭盆,会更暖和些。
而因叶府极少有客,花厅自是寒冷,若现生炭,寒气一时半会儿也散不去,没得引人不适。
可见美洁在主屋中转悠,处处打量之时,婉容的心里又隐隐生出不妥之感。
印象中的美洁,并无如此失礼。
且美洁还在那儿边看边说。
“这摆件儿也太时新了吧?并非古物。还有这字画,竟不是名家大作。屋里竟也没有摆放着鲜花……”
朱美洁说着说着,就偏头望过来,大大咧咧问道:“婉容,你夫君真的十分穷困吗?”
张婉容的眉心微跳。
她抬手揉了揉,一脸无奈又温柔道:“你几时这般心宽,竟关心起别家嚼用来了?修远他无不良癖好,家中开支足够有余,倒让你白白担心。”
“哎呀,你就别瞒着我了。”
朱美洁嗔她一眼,过去她身边坐下,执起她手,轻拍就道:“满京城,无论新的旧的,你家那叶修远的穷名儿倒扬得比他那凶名儿更甚。听说叶府名下一间铺子亦无,可真?”
张婉容:“……”
抽出手,再回拍拍朱美洁,然后收手,起身,去一边拿过针线筐子,坐去小几另一边。
手中将丝线塞进美洁手中,让其帮忙理线,口中才回道:“我不擅打理那些,且修远所有银钱皆是交于我手,是我自己懒怠置办。你还不清楚我?我是宁可枯坐屋中,亦不愿被琐事烦扰。”
“是是是,”
朱美洁生动笑着,将丝线团不几团,又给放回筐中,拍着小几一角,终于道明了来意。
“我俩好歹也是手帕交,打小的交情都不知有多少年。听闻你家日子艰难,却都要劳你一日苦撑场面,极是心疼。此番来寻你,便只道一桩好事儿与你知晓。”
张婉容闻言,抬眸看过去,面上多了些郑重。
她私心里,是真的不愿意自己的好友,嘴边没有个把风儿的。
但朱美洁没领她这暗含警告的眼神,兀自说了下去。仿佛那终于开闸了的水,不一泄千顷不为快似的。
“其实我跟你说,我家原先的日子也不好过。我的夫君不是嫡长子,自然掌家理事之权落不到我手上,我那夫君还是个实诚人,每月的银钱都交予公中。”
“我们自己好歹也是一房人,孩子又小,哪里就能手头空空?”
“我娘家添的嫁妆银子,和铺面、田产那些,原也是够我花用了。可哪有女子倒贴嫁妆之理?”
“我便也只收了自己存着。日里嚼用那些,就单找公中要去。偏我那大嫂子是个吝啬出了名儿的,我们这要一回,就气一回。”
“婆母还不站我们这边,竟嫌我们花用大手。你是没瞧见,以往我穿身衣裳、打个簪钗,都要被训,还不是得的可心可意的。”
“不过现在好了,你瞧我这通身气派、穿戴,可是不比那宫中的娘娘更要来得强些?我告诉你啊,这都是我赚银有方。”
张婉容听着,心里的那根弦却越绷越紧。
她在担忧。朱美洁这么个大方爽利之人,头脑其实并非多精明,可千万别是上了什么当去。
不掌家理事,的确会让日子有些难过,但收敛着些,身为二房,其实亦能过得清闲自在。
只是朱美洁到底也是个拔尖要强、好面儿的,恐怕在府里与她那大嫂总有不依。
别再因此生了什么差迟才好。
张婉容便顿住理线的手,竖耳细听。
“容儿,你也清楚,大户人家的夫人,很多都有悄悄在外放贷。说起这事儿来,我的胆子倒是比着她们还要大些。”
“她们总是七拐八绕的生怕被人知晓,其实这种事谁不在做?谁又懒得追究?”
“谁手头上没个紧巴的时候儿?我们肯放出去,还是救人一命积攒着做好事儿呢。”
张婉容听到此处,站了起来,放下筐子,看向朱美洁。
严肃地道:“你居然学人放贷?”
还说什么是在救人?这明明就是杀人,杀的还是人家满门不见血的那种!
是,许多夫人,手上都有铺子,就都会这么干,觉得来钱轻松,自己也能积攒些下家业,出门还能风光,还不受婆家的气,看谁的脸。
可这事儿就是能做的的吗?
朝廷也明令不准,张婉容可不想自家闺友哪一日被自家夫君拿了去。
“哎呀,瞧你,突然板个脸还吓我一跳。”
朱美洁却仍混不在意。
“多的是人这么做,咋的,凭什么就我要倒了霉去?朝廷真要拿此事作筏子,也筏不着我头上。何况,我们可不是自家人、自家下人、自家铺子来担这些风险的。”
说着,拉起张婉容的手,就神秘兮兮、挤眉弄眼地再道:“有人帮着我们呢,还是我娘家祖宅那边儿的人,信得过。我们只消出银,再坐收利润也便罢了。外头那些个风风雨雨,我们自己不沾手。”
张婉容甩开了她的手。
恨铁不成钢地提醒她:“美洁,天上不会掉馅饼。你要仔细考虑清楚!”
干得起放贷之事的人会缺钱?会到处集收各府夫人的攒银再往外放?还把好处往各家分?哪来这么便宜的好事儿?人家嫌钱多了会压手是怎么着?
反正在张婉容看来,任何便宜都别沾。否则上一手沾,下一手没得就会赔出老本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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