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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早上,公主府上下都忙坏了。现在又是夏季,多雨燥热,蚊虫又多,公主要出门,理当全副武装。

    玉溪嬷嬷像个陀螺一样连轴转,从早忙到午,饭都来不及吃,就花时间给陈年梳妆打扮准备礼物上了。

    “殿下,这个颜色怎么样,庄重大方,去将军府既不夺主人的光彩,在群芳争艳下也不显黯淡……”嬷嬷拿起一件又一件衣裳在陈年身上比划。

    陈年被折腾累了,干脆随时一指,“就这件吧。”

    一条青色长裙,展开时才看到裙摆上用银丝绣了几只孤鹤,看起来十分高雅。

    但是,嬷嬷忍了忍没忍住,“老奴觉得,这裙子或许更适合庙里求佛用,显得诚心。”

    意思是,太朴素了?

    “公主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陈年撑着下巴看了看,觉得挺好,够低调,青色一穿上,没点气质,瞬间泯然众人矣。

    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

    毕竟是别人的生辰,她一个客人也不好喧宾夺主。再者说,她去将军府也有其他目的,不能太高调,最好没人发现她才好。

    于是她直接敲定了这件长衫了。

    玉溪嬷嬷看得十分心痛,“公主这样好颜色,配这样的颜色太可惜了……”

    陈年打了个哈哈,让她休息去了。

    玉溪嬷嬷显然依依不舍,她把公主当成珠玉一样宠,自是希望公主在哪里都光彩夺目,结果公主自己反倒不愿意,这让她实在忍不住频频叹息。一边慢吞吞走一边指望公主改变注意。

    但奈何陈年心意已决。

    礼物是嬷嬷挑的,是一只玉镯,什么来历她不清楚,没特意打听,实在是,她不喜欢将军府二小姐。

    至于为什么要去参加她的生辰,其一,是因为将军府的大姑娘得了父皇的眼,如今正得势,千娇万宠,一个枕边风就让老皇帝晕头转向不能自已了。

    陈年现在需要暂避锋芒,何况各个皇兄都去了,她不想显得太特殊。

    其二嘛,今日是姜红玉的劫,她要去帮她解了。

    说起来,上辈子碰到姜红玉,还是在尼姑庵。她就是在这次生辰宴上,被人栽赃陷害,最后被将军府彻底放弃,投进了尼姑庵,活得很苦。

    这辈子,她委实不想看到堂堂将军府的大小姐,要与狗抢食才能勉强填饱肚子。

    她想要的是她堂堂正正地站在世人面前,开心就笑,委屈就哭,不受流言蜚语中伤,可以肆意随心地活着。

    “吁……”

    马车停得措不及防,陈年身子往前倾了一下,扶住车窗才稳住了身形。

    “知知,发生了什么事?”

    “殿下。”一个圆头圆脑的丫鬟探头进来,眨着圆溜溜的眼睛,娇憨应道:“马夫驾着马车,忽然有小孩冲了出来,不得已停了下来。您没受伤吧。”

    她说完,担忧地打量起陈年的身体。

    “我没事。外面的小孩怎么样?”

    “被一个姑娘救了,还有……”

    知知一向心直口快,很少这么犹犹豫豫。陈年好奇地挑眉,“还有?”

    “还有质子殿下。”

    质子,穆清辞。

    全陈国也仅有这一个质子。

    知知对他无感,但却讨厌云隐国。如今两国针锋相对、摩擦不断,一点小事就会成为点燃狼烟的火星。

    穆清辞参杂在中间,既让人可怜,又让人忍不住恨屋及乌。

    陈年乍然听到这个名字,心揪紧,回忆起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

    算起来,如今两人并不相熟,一切悲剧也都还没发生,但她作为陈国的公主,她想杀了他。

    在此之前,她也确实派出去过几次杀手,各个骁勇善战,精通刺杀之道,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

    他们不是半路遇到什么意外,就是忽然突发某种疾病,总之没有一个得手的。

    最接近的一次,杀手终于成功靠近了他,结果要动手的时候不知道哪里窜出来一群狼,疯了一样追着那个杀手跑。

    陈年再次看到那个杀手,险些认不出来了。

    就杀个人,杀着杀着,她的力量怎么还被削弱了?不得已,她只能放弃刺杀这条路了。

    陈年扯了扯嘴角,有点无力。

    此时面对知知呆萌的眼神,她磕下眼眸,敛起一切情绪,轻轻道:“莫管他。”

    “是,殿下。”

    马夫就要重新驾车,忽听一声尖叫,“刺客,有刺客……”

    街上一下子混乱了起来。

    “保护公主——”

    “啊啊啊救命啊……”

    这些杀手大庭广众之下就如此猖狂,也不知是冲着谁来的。

    陈年忍不住皱起眉头,上辈子她怎么没遇到这样的混乱?

    她思考了一阵,才想起来,上辈子她坐的是轿子,走一半被马车撞上了,然后整个人磕在轿子上晕过去了,连生辰宴都没去成,半路夭折。

    嗯,那还是马车好。

    她正庆幸,马忽然疯了一样跑起来,马夫一时控制不住,在这匹马横冲直撞之下,她整个人从马车斜飞了出去。

    ”公主!!!”

    凄惨尖叫仍在耳中,陈年被接住的时候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她懵懵地抬头看了一眼,恰好救命恩人垂眸,朝她勾起唇角,轻轻唤道:“殿下,您还好吗?”

    陈年手微动,袖子里的匕首就要滑至手中——

    “刺客往那里跑了,快追!”

    耳边炸起的声音忽地惊醒了她,脑子里浑浑噩噩的想法一下子消失了。

    她抬眸四望,街道鱼龙混杂,多的是盯着她和穆清辞的人,此时动手,无异于将自己丢入险地。

    她轻轻闭上眼睛,压抑住怒气,再睁开时,眼里已是一片清明。

    “殿下?”

    懒散轻慢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尽管陈年理智回归,但面对穆清辞,脸色还是好不了一点。

    她动了一下,发现腰还被揽着,人家救了她的证据就在眼前,要给他坏脸色看,又实在没脸。

    她刚要挣脱,对方很礼貌地放开了手,退到了一个十分安全的距离。着实是一副翩翩公子温润如玉的模样。

    “我没事……”陈年的话几乎是一字一句蹦出来的,“谢谢了,质子,殿下。”

    说是殿下,不过是一个有些自由的囚犯。质子殿下,喊出来时天然就像是一个嘲讽。

    穆清辞却面不改色,轻轻点头,“举手之劳罢了,”他顿了顿,又道:“最近局势乱,刺客多如牛毛,殿下出门还是注意安全为好。”

    他看起来一腔赤忱,倒显得她这个被救的不识好歹了。

    何况他提起了刺客,这让她想起了一些不好的记忆。

    陈年张了张嘴,绷着脸回了句,“谢谢。”

    看到他就想起来自己上辈子的失败。气运之子,当真是一块免死金牌。

    只欠他一次,下次不会在他面前这么狼狈了。

    她在心里哂笑了下,转头要找知知,但街上太乱,人人自危,一转眼马车早已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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