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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清茵醒来时已经在马车上了。她猛地一睁眼,等看清马车内熟悉的内饰,便又放松了下来,懒声问:“去庄子的路上?”
“嗯。”贺钧廷应声。
“明知今日有正事,还这般荒唐。”薛清茵骂他,“我一会儿下了马车走不动路怎么办?”
“我背茵茵。”
“那不好吧,岂不是堕了你做皇帝的威严。”
贺钧廷将她扶正坐好,道:“皇帝的威严并不通过妻子身上来得到。”
“你本就该是唯一能骑在皇帝头上的人。他们若见了,便生出不该有的心思,那是何等蠢货,当杀。”贺钧廷缓缓吐出最后两个字。
薛清茵忍不住一笑:“不,还有个呢。”
“嗯?”
“贺蕴啊。”
“那不同。”
这下轮到薛清茵疑惑了:“何处不同?”
“他年纪再大点儿,便能骑在我的脖子上。再大些,就骑不成了。”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薛清茵没反驳。
贺钧廷接着道:“而茵茵……”
“嗯?”
“何处不能骑?”
薛清茵被口水呛得满面通红。
但是这话呢……也有它的道理。
于是到底是没反驳。
没一会儿功夫,马车抵了庄子。贺钧廷便按他所说,背着薛清茵进了庄。
紧跟在后面的是赵煦风。
赵煦风怀里抱着小小储君。
一行人进门,庄子上下连连叩拜不止。
哪能想到呢?人生的际遇就是如此变化多端。这才多久的功夫,他们便摇身一变,成了跟着皇后娘娘混的了!
“陛下请,娘娘请。……半个时辰前,有个自称孔群的,说在此等候娘娘。”管事说着说着,突然顿住了。
他猛地意识到自己这话不大对。
怎能当着陛下的面,说有个男人来等皇后娘娘呢?
管事的当场汗水就下来了。
“嗯?在哪里?”薛清茵浑不在意,“领路吧。”
管事愣了愣,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贺钧廷。
并无异色。
毕竟陛下从来都是满面冷酷。
管事且放下了心,亲自带路在前。
孔群一向不敢直视薛清茵,便都是低着头。
只是今日映入视线中的,是一双玄色长靴,靴上以金线勾勒出龙形,形简,而其意威厉。
是新帝!
孔群心头一颤,本能地抬起头。
薛清茵便趴在新帝的背上,懒洋洋道:“挡着路作甚?”
孔群如梦初醒,连忙退到了一旁去,又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
“在庄子上转过了?”薛清茵问他。
“转过了。”
“觉得如何?”薛清茵一边说着话,一边被贺钧廷放在了宽大柔软的座位上。
孔群见状,眼皮一颤,将头埋得更低,道:“娘娘的庄子打理得极好,处处奇思妙想,能在短短时日内便成为京中翘楚,绝非虚名。”
“嗯,如此听来,多你不多,少你不少了。”薛清茵说着还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孔群的背脊挺直了些,他道:“娘娘用的人尽是从底下提拔起来的吧。”
“嗯。”
“他们不够凶悍,震慑不住人。”孔群这话说得笃定,“来往皆是达官贵人,若是连这样的本事都没有,日子久了,难免有那喝醉了酒不懂事的混账闹事。难道事事都要告到娘娘身前来,由娘娘亲自处置吗?”
薛清茵实在有些倦怠,忍不住托腮笑道:“你便够凶了?”
贺钧廷默不作声地抽走了薛清茵的手,转而将自己的手垫在了她的脑袋旁,好叫她倚靠住。
薛清茵紧跟着道:“哦,也是。先前你得罪我,不也正是因为你不畏权贵吗?”
孔群的脑袋顿时埋得更低了,一张脸涨得通红。
“陛下以为呢?”薛清茵懒声问。
孔群额上渗出汗水,心高高悬起。
他没想过皇后会带着皇帝一起来。在此之前,他并未见过皇帝,只听闻其威名。
这位若是不允……
“嗯,可。”贺钧廷言简意赅。
孔群那口气还没攒够,就猝不及防地释放了出来。
他连忙跪地重重磕了两个头:“定不负娘娘和陛下期望!”
他小人之心了!
宣王为何能继位,为何部下甘愿同他出生入死。他必是疑人不用,也不以私情主宰行事。
“去将几个管事叫来吧。”薛清茵道。
孔群起身要去,甚至已经想好一会儿怎么在他们跟前立起威严来……
“不是对你说的。”薛清茵打断了他的动作。
随即有个内侍出去了。
孔群明白过来,这样才是“立威”最便捷亦最有用的法子。
于她来说,不过举手而为之。
这便是上位者与低位者的差异了。
孔群没觉得如何沮丧,只想着应当要付出更多,才能做得更好。
没一会儿,几个管事都到了。
因庄子愈发大了,管事都不止一个。管后厨的,管马场的,管前厅的……各个分工明确。
如今他们便都归属到了孔群手下。
因是内侍将他们唤来见的人,这般架势,他们哪有不服之意?
“你们自个儿说着话吧。来个人引路,我与陛下要上后山散散步。”薛清茵起身。
这也叫几个管事松了口气。
陛下在这里,他们真是连头都不敢抬。
他们这一走,孔群也就定了定心,认真同几个管事聊起庄子里的事。
这厢薛清茵坐马车上了山,途中经过花丛的时候。
“停下。”贺钧廷突兀地出声。
“嗯?”薛清茵扭头看他。心里暗暗嘀咕着瞧着好像……不大高兴啊?
却见贺钧廷卷起帘子,伸手轻取。
再收回来时,掌中躺着一朵山茶花。
他屈指弹去面上两只细小的昆虫,方才塞入薛清茵手中:“茵茵曾赠我,今日我赠茵茵。”
薛清茵顿觉羞愧啊。
她都给忘了!
他还记着!
不过一朵花……她那时是随手摘的,他却是正儿八经特地摘的。
薛清茵不由冲他嫣然一笑:“替我戴起来吧。”
“嗯。”贺钧廷应着声,一手按住她的后颈,一手为她簪花。
山茶花白,却更衬得她艳。
花枝入发间,贺钧廷顺势俯身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他从前是如何揉皱了那花的,如今便是如何揉得她的口脂晕了色。
薛清茵有些喘不过气,揪住他的袖口,整个人都倚倒在他怀中。
他在她耳边哑声道:“有些醋意。”
什么?什么醋意?薛清茵呆了呆,但贺钧廷却没有要再提起的意思。
这时马车外响起了吴少监小心翼翼的声音:“陛下,娘娘,还往山上去吗?”
薛清茵扯了扯帘子。
出声的却是贺钧廷:“……去。”
吴少监这才敢做主,一行人便又继续往山上去。
薛清茵舒舒服服地倚着身边男人,道:“我许久没骑马了,我要骑马。”
“身子还未调理好,不妥。”
薛清茵歪头看他:“陛下不想拥着我骑马吗?”
贺钧廷眼皮一跳。
但这人到底是太能克制了,他道:“来日方长。”
薛清茵瘪嘴:“没趣儿。”
马车还是一路行到山上。
先前那个差点一头撞死的养马老汉,仍然在马场里头喂马。
薛清茵还上前去问了他过得如何。
老汉万万没想到自己还能面见帝后,慌乱地就要行礼,却被亲卫扶住了。
“先前的赏银拿去盖了新屋……”他笑着道。
又说自己儿媳伶俐,在庄子里有个好差事。又说孙女给自己做了个荷包,用麻布缝的,却很是漂亮。
他还说起自己干的这份活儿……
“冬日里的时候,老汉到山上来看马,见着马少了一匹,可吓死咧。管事说没事,也不罚老汉。心里头却总想着,这是丢了主家的东西,过去是要扭送官府的。”老汉很是诚实地说起此事。
薛清茵憋不住笑了,扭头看贺钧廷。
嗯,“偷马贼”。
老汉嘀咕着:“也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还流了好多血,把棚子里都弄脏咧。总不会是将咱的马杀了吃了吧?”
薛清茵听见这句话,脸色才终于变了。
“流了好多血?”她问。
老汉愣愣点头。
薛清茵气得回头踮起脚,咬了贺钧廷一口,正咬在他脖子上。
贺钧廷动也不动任她咬。
把老汉都看傻了。
薛清茵一指:“马他偷的。”
然后扭头走开了。
老汉跟被雷劈过一样,慌得结结巴巴,发起抖来:“这、这,陛下……哎呀!”他怎么能说那偷马的杀千刀呢?
老汉一下跪倒在地上,很快又被人扶了起来。
吴少监笑盈盈地劝他:“陛下宽厚仁慈,不会治你的罪。”
老汉再战战兢兢地抬头去看皇帝,却见皇帝已然追到了皇后的身边去。
贺钧廷这厢压低了声音:“受伤是我,茵茵却还要咬我一口。”
薛清茵一想……好像是、是不大对。
她撇嘴:“我只是生气你不顾惜自己。”
“有你顾惜便足够。”贺钧廷宽慰她。
薛清茵转过身来,抱住他的腰,抱得紧紧的。她小声道:“先前有孕时,总不敢抱得太紧。”
她说着将他抱得更紧:“我得对你更好些。”
贺钧廷默不作声,将她打横抱起,往山林间走去。
亲卫默契跟上,却只是守在外围。
薛清茵满面疑惑,直到见到了山林之中的亭子。
那亭子修得很大,挂起帷帐,风吹动帷帐,便带出了几分融融热意。
贺钧廷抱着她走进去,原来引了温泉水入亭中,便如水暖一般,不必忧心有半点寒意。
“何时修的?我都不知道!”薛清茵震惊道。
“路遇刺杀,躲至后山时,便觉得此处宜修一座亭子。”贺钧廷将她压倒在亭中软榻之上。
薛清茵又好气又好笑:“你那会儿流了那么多血,还有心思想这个?”
她掐了他一把,反被贺钧廷捉住手。
贺钧廷垂下眼,依旧是那面无表情又一本正经的模样,他道:“茵茵有孕,又身躯娇弱。我忍了许久,忍得发疼。”
薛清茵顿时小脸通黄。
她勾住了他的脖颈,小声问:“那怎么不叫我帮你?”
他顿了下,道:“怕茵茵误会。”
“误会什么?”
“误会我只贪图你的颜色,便连这一时半刻也忍不得。”
薛清茵忍不住笑了:“你不是很聪明么?这会儿怎么反而犯起傻来?”
她挺起腰亲了下他:“你才不是只忍了一时半刻,你忍了好久。”
她道:“奖励你。”
这话便如打开了盒子。
盒内锁住的猛兽一下窜了出来,强势而猛烈地侵入了她。
等会儿?
我是不是中计了?
薛清茵迷迷糊糊地想。
他们在庄子里住了一夜,第二日一早贺钧廷便要起身更衣,赶回去上朝。
薛清茵一琢磨,虽然中计的是我,但苦的还是他啊!
她强撑着坐起来:“我陪你回去。”
贺钧廷拗不过她,便将她抱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疾驰,怕颠着她,贺钧廷就当了一路的人肉垫子。
薛清茵迷迷糊糊又一琢磨,啊……陪他本该是我付出。怎么,怎么苦的还是他啊?
她好像一辈子也还不完啦。
那便加上下辈子,下下辈子吧。
帝后回宫。
薛清茵睡到下午才起身,正好贺钧廷处理完政务来瞧她。
薛清茵呆呆坐起身,一揪贺钧廷的袖子:“哎呀!把崽忘庄子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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