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渤海,古亦称北海、沧海。(上一章有重要修改,请重看。)
前世作为船员,邹润对渤海还是有一定了解的。渤海冬季和夏季的海面风向相对稳定,冬季大体盛行西北风,且风向稳定、风速较强。夏季除了在辽东湾海域容易盛行南风,其他海区则大多盛行东南风,且风速相对较小。
眼下正是九月底,属于是秋季的末尾,而渤海的春、秋季风向尤其紊乱,即便是常年跑海的老人也很难说得清。
邹润原本以为大半天就可以踏上砣矶岛,谁知拔锚起航没一会的功夫,海面就突然起了一股北风,这属于是逆风风向,所以邹润不得不命令船只走起“之”字形路线。
大海上逆风而行最是考验船上斗手、缭手和舵工这三者之间的配合,随着风势渐大,邹润也重操旧业走到甲板上参与指挥,他一边及时观测迎面来风,一边不断喝令将船帆来回变换角度,配合着船尾舵板的偏向,操作着整艘船吃力地在逆风中破浪前行。
期间海船不可避免地产生了持续性的横向摇晃,若不攀住船舷上的揽绳,甲板上很难站得住脚。
韩世忠、石秀、萧让都是第一次坐上海船,何曾经历过这等阵仗,在这颠簸之中受尽了苦楚,无论体质强弱与否,全都是大吐特吐,好悬吐得晕死过去。也亏得渤海的海水不深,平均才二十米的深度,故此这股北风并没有掀起大浪,不然的话,这趟看似并不算长的行程将会更加艰难。
抵着这股逆风,足足在海上行驶了一天半之久,终于远远窥见了砣矶岛的轮廓,船上舵手开始回舵校正方向,缭手也开始降下半帆减缓船速,一名水手吃力的爬上桅杆,将一面绣着斗大“邹”字的黑旗悬挂上去。
这一切都被双拿山山顶瞭望塔里的瞭望手看在眼里。
“咚,咚,咚。”
三声节奏平和的钟声响起,这是海上来了己方船只的讯号。
双拿山下由岩石垒成的小型军寨寨门大开,四五骑骑兵迅速出动,直奔海濒而去。水军水寨同样骚动片刻,一艘一百料的刀鱼船随即出动,既是上前盘查核验,也是充当引水船只。
指挥这艘刀鱼引水船的是一名水军什长,他从甩下的绳梯费力爬上海船,核对完暗语口令,得知此次居然是寨主亲临,顿时大吃一惊,随即就跟屁股着火冒烟一般忙不迭回到刀鱼船上,一边竭力平复气息,一边大声命令手下。
“快!快划回去!告诉岸上,咱们寨主来岛上了!”
短短半个时辰的功夫,寨主上岛这条消息就像插上了翅膀一般传遍了整个砣矶岛,大批的喽啰、大小头目以及在岛上的所有头领全部放下手头的伙计,一发涌到水寨的栈桥边欢呼雀跃。
“快看!船只进港了!”
“真的是寨主!俺看到他老人家了!”
“寨主来了!寨主真来了!”
一袭黑色朴素劲裝的邹润缓缓出现在船舷边,看着下边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或惊讶或激动地面孔,他愣神片刻,接着伸出单臂,沉稳地挥了挥手,努力用平和但坚定的声音回应道:
“弟兄们辛苦了,邹某来迟了!”
一声弟兄们辛苦了,将在场的气氛推向高潮,下船后的邹润几乎没法以脚落地,从港口到军寨,他全程是被欢喜无限的喽啰们抬着架着回去的。
呼呼啦啦进入到军寨最中间的一所建筑物内,望着当中最高处的那把紫檀交椅,在岛上已经呆了整整十个月的阮小五不禁言语哽塞,泪眼婆娑。
“寨主请看,咱们砣矶岛的寨子也仿照登云山的规制建造了聚义厅,厅内的摆置也和山上一模一样,自打这聚义厅建成之后,大厅之上第一个摆下的就是您的虎皮交椅,今天……今天,今天终于等到恁坐上去了……”
“是啊寨主,恁快上去坐一坐,看看合不合适。”常言道兄弟同心,阮小七仿佛也被自家五哥感染了心境,甫一张口,也是难以压制胸中的激动。
“请寨主上坐!!!”
有了阮小五和阮小七的带头,圣水将单庭珪,玉幡竿孟康以及一干挤进了聚义厅的大小头目和喽啰纷纷跟进,一齐恭声喝叫。
听着耳边如潮似浪一般的欢呼声,邹润没有推辞,他将衣服的下襟扯直,将身前的褶皱抚平,一步一顿地走上高台,在覆盖着金黄虎皮的紫檀交椅边站定,接着转过身来,面朝大众,缓缓坐下。
“传我命令,犒赏全岛!”
厅内先是一静,接着猛地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寨主万岁!!!”
随船带来的金银、酒水、猪羊、布匹等物被以最快的速度卸了下来,再又以最快的速度分发到每个驻岛喽啰的手中,当夜更是不可避免的要大宴一场。
由于一道而来的韩世忠等人一下船就晕倒在了床上,导致没有足够有分量的人上前挡酒,饶是以邹润的海量却也架不住岛上众人的热情如潮,席未过半他就轰然倒下,留下了一众哈哈大笑的水军汉子。
等到邹润第二天睁开眼睛,时间已是当日的下午,然而不等他清醒完全,一个始料未及的消息让他立刻精神一振。
“什么!你说张横、张顺还有李俊、童威、童猛五人马上就要上岛了?”
……………………
砣矶岛水寨之前,匆匆梳洗穿衣完毕的邹润快马来到岸边,既惊喜又纳闷地等候着船只入港。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五人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来到了登州,并且自己前脚上岛,他们后脚就跟了上来,难道李俊这条名副其实的混江龙已经同意投入自己麾下?
邹润一时浮想联翩,激动地忍不住拳掌相击,当看到又一艘挂着登云山旗帜的船只在引水船的指引下缓缓进港停泊,他赶紧带人迎了上去。
海船靠岸,船身晃荡的幅度慢慢减小,张顺张横强忍住头晕恶心的感觉,忙不迭扶着梯子艰难的走下船,一道站在邹润面前问好。
“见过寨主。”
“二位哥哥快快请起,都是自家人,何必多礼?海路颠簸,快快稍事歇息。”
邹润知道这二人虽然是江南水上豪杰,但毕竟是第一次乘坐海船,一眼就看出了他们是在强忍不适,于是赶忙扶起,并让他们坐下歇息。
“快快快,再搬三条杌子过来。”
继张家兄弟之后,梯子上又下来了摇摇晃晃的三条大汉,邹润先朝身边亲兵吩咐了一句,接着便快步上前,率先拱手见礼。
“不才邹润,携众恭候诸位莅临,敢问可是混江龙、出洞蛟、翻江蜃三位好汉当面?”
从晃荡初平的海船上缓缓移步而下,面对邹润的问候,李俊三人本来想要第一时间答话,可脚下刚刚一接触坚实的地面,那种天旋地转和腹内翻江倒海的感觉就再也压制不住,童威童猛面色一白,便猛地便伏在栈桥栏杆上死命地呕吐起来。
而李俊则竭力挺直身体,坚持着叉手向邹润回礼。
“正是区区在下,不敢劳动寨主动问,贱名有辱清听……今日见了无边大海,方知往日狂妄无际,上了海船之后更是如软脚虾一般,哪里还敢再称甚么混江龙……”
李俊苍白的面孔上浮现一阵潮红,他原本是带着考量别人的想法来的,可乘了一遭海船之后,才知道往日自诩水性出众和会操舟弄辑就跟笑话没啥两样。
他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当日他一到登云山便嚷嚷着要一道坐船出海,可大海就是大海,虽然渤海跟黄海和东海比起来有些小巫见大巫之感,但是那也不是一条扬子江所能比拟的。
当风浪来袭,看着一干赤着上膊的汉子在颠簸浮荡的船上将数面船帆操持得精熟,无论哪个方向来风都能满满兜住,船尾的舵手忽左忽右,忽快忽慢,不断根据风帆的受力角度,驾驶着偌大海船破开海面上的滚滚波浪。
李俊当时就产生无与伦比的震撼之感,那一刻他仿佛感觉往日年华尽皆虚度,比起在海面搏风斗浪,纵横一条大江真的算不得什么。
一颗种子蓦然在他心里发了芽——真男人,就是要驰骋大海!要是有朝一日我李俊能指挥百十艘这般大海船,一定能做下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
当李俊怀着这股激动地心情坚持上前跟舵手和缭手们诉说崇敬之意,不料却迎来了一阵哈哈大笑,一名直爽的水军汉子一边操弄着揽绳和轱辘,一边忙里偷闲的甩出一番话来。
“贵客休要说笑,今日这般风浪算甚么大风大浪?夏季的台风狂狼就不说了,便说昨日寨主出海时的北风,比起今日的风浪来都要厉害一倍不止,直此那般,寨主还是在海上畅行无阻。”
“俺们这弄帆操船的本事一半是往日在海上打鱼自学的,另一半就是寨主他老人家传授的,若说好汉,他老人家才是真好汉,俺们这些人充其量也只是好汉的徒子徒孙罢了。”
“哈哈哈!!!”
这名汉子的话语引来了船上水军们的齐声大笑,而被隐指少见多怪的李俊当场就羞红了脸。
这本是昨天发生的事,可直到现在都对李俊打击不小,一旁的邹润听出了李俊话语中的羞惭,他强自扶着李俊在杌子上坐下,言辞真切的说道:
“哥哥哪里的话,常言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哥哥长在江南,初次出海难免不适,此乃常理,何须记挂在心?”
邹润替李俊做出了合理的解释,接着又话锋一转。
“话说回来,操帆弄舵终归只是小技,大丈夫自当指挥长舰巨舟,破敌四海,纵横天下,立不世之功,这才是真正的大本事。非是邹某好说夸口,邹某今日一见哥哥,便知哥哥就是此中英雄!”
邹润话音刚落,正在杌子上稍作喘息的李俊便不可思议的瞪大了铜铃大眼,内心剧震——此人好生可怕!如何一一眼便能说穿俺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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