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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人在哪?来者几何?”魏定国匆匆忙忙带上头盔,连身上的盔甲都还没系好,就忙不迭地撩开了帐篷走到帐外,扯开嗓子大声嚷嚷。
恰逢值夜的一名副指挥使小跑着过来紧急汇报。
“报!报监押!敌人都是骑兵!据岗哨来报,约在二百上下!”
“骑兵!?”魏定国闻言先震惊,然后一头的问号。
再接着就是人也不慌了,声音也不大得跟擂鼓一样了,整个人一下就出奇的安静了下来。
“二百上下的骑兵,就要来劫俺的大营?”
魏定国就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扶着腰仰天长笑,如若不是身上系着全套盔甲,他此时应该已经笑弯了腰。
“哈哈……”
“哎呦我不行了,真是笑死我了,枉那高走马整日里,左一个梁山贼寇凶悍,右一个梁山贼寇不可轻视,今日看来,根本就是阉人无胆!”
狂笑一阵的魏定国信心爆棚,他重新站直的身体,任由后续赶来的亲兵给他将全套铠甲栓束结束,这才不慌不忙地对着手下吩咐道:
“莫怕!莫慌!莫说他区区二百骑,就是他再添二百,老爷我也不觑他半分!”
“不知对面是什么谬种带兵,居然想以骑兵劫营,莫非是勾栏里的杂戏看多了?今日老爷就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固若金汤!”
略略识得几个文字的魏定国鬼使神差地吐出了一句成语,引得周遭围拢过来的一众将官和亲兵纷纷大笑。
确实,在听到敌人不过区区二百上下,还都是骑兵的消息后,这件事似乎真的没自家监押突然大秀成语来的震惊。
要是野外阵列而战,面对二百骑兵,这些人都会心里打鼓。
但是现在有立下的营盘为凭,那不好意思,这么还点骑兵还真不够看。
“传俺的令!所有的弓箭手都集中起来,俺要统一指挥,没俺的命令不得私射,免得浪费箭矢!”
说完这些,魏定国带着一众亲兵和军官龙行虎步地朝着辕门处走去。
一里开外,邹润骑在马上,远观彻底被惊醒的官军大营,不自觉地感叹了一句。
“看来时迁所言不虚,魏定国果然有两把刷子,这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就布置好了防务。”
林冲观望片刻,也从专业的角度赞同了邹润的看法。
“官军倚木墙据守,大张火把,各处密布强弓和枪手,严阵以待,寨主,怎么打?”
怎么打?
而不是打不打?
身为正经的官军出身,林冲不会不知道以少数骑兵去硬攻数倍于己的坚营是兵家大忌,但是他偏偏这么说了,不得不说,这一幕落在韩世忠眼里就显得很怪。
看着身边二人一脸笃定的样子,韩世忠隐约间有了一种感觉,这二人绝不是被白天的胜利冲昏了头脑,而是有着某种压箱底的手段能确保拿下面前这座营寨。
那会是什么法子呢?
韩世忠以己度人,一时间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就眼下这个状况看,除非敌军内部有人哗变或者投敌,不然今夜说甚么也打不进去。
难道……难道这厮真的把官军内部将领策反了?
韩世忠突然一脸惊恐的望向邹润,引得邹润一阵莫名其妙。
“良臣,怎地了?这般看我?”
“哦,哦,没甚么,俺就是想劝寨主往后稍稍退一退,以防官军的神臂弓。”
宋军中弓弩的配备率出奇的高,其中威力最大的,无出神臂弓其右者。
神臂弓号称可远射二百四十余步之外,“犹能入榆木半秥”,也就是五百米外还能射死敌军。
传说宋真宗时,宋军在澶渊城单凭神臂弓,五百米开外,一箭就射死了辽军先锋萧挞览,士气大振,由此间接促成了史上著名(臭名昭著)的檀渊之盟(城下之盟),至今仍引得宋国文人交相传唱,自诩为本朝佳话。
韩世忠本是张嘴这么一说,却真个引起了邹润的警觉。
他可不是打肿脸充胖子的家伙,不管神臂弓的威力是真那么牛还是以讹传讹,这种要命的事还是不可信其无,宁可信其有比较好。
“传令下去,再退五十步。”
在韩世忠一脸震惊的神色中,邹润轻咳了几声。
咳咳,其实这没啥不好意思的,反正他带的是骑兵又不是步兵,离远点还有利于战马提速冲刺不是?
望着敌军来了半天一箭未发,反倒后退了几十步,魏定国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
“哈哈哈,这是哪里来的夯货带兵?二百骑兵就想拿下老爷我一千多人拒守的大营?简直是天方夜谭!”
“今天大爷就把话撂在这,敌军要单靠着这么点骑兵打进来,老爷这监押也不当了,直接跟着他从头学怎么打仗!”
官军们见自家上司如此豪放,一个个也跟着大笑,不断地出言诋毁辱骂梁山骑军。
“哈哈哈!!”
“监押说的是!!似这等乌合之众,也敢效仿古之甘宁夜袭曹营?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就是!怕他个鸟,真敢来犯,我等万箭齐发,射死这厮们则个!”
黑夜里,饱含蔑视的嘲笑声传出老远,梁山众人也都是有血性的,虽然隔着老远听不太清,但显然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敌人嘴里自然不可能说出好话来。
于是一个个都气愤不已,不少气性大的喽啰,气得都涨红了脸,纷纷要求请战。
其中就有刘强汉和何成。
“寨主,狗官军们欺人太甚!让俺带人去冲一阵吧!”
“就是啊寨主,这厮们太小看俺们梁山好汉,俺愿打一波头阵!”
听着何成嘴里说着“小看俺们梁山好汉”,邹润哈哈大笑。
“好!勇气可嘉!敢请战的都是好儿郎!”
但说完鼓舞之话,邹润立即话头一转。
“不过不可兴匹夫之怒啊,敌军手里都是步弓和强弩,人数和射程都远过于我等,切不可浪战。”
邹润他们都是骑兵,随身携带的弓都是骑弓。
骑弓比步弓形制上要小,威力也弱,射程上更不用说。弩也一样,骑兵的手弩自然比不得神臂弓和踏张弩这种军国利器。
官军之所以敢大声嘲讽和辱骂,就是凭借这些优势,说白了就是诱惑他们主动上前送死。
不过自己期待的时机远远还没到,自然不能站在两军阵前干等,这样挺消耗士气的。
出于维护军心士气的需要,哪怕是做做样子也得有个回应,不然还真会让敌人小觑了自己,而且也要为时机的到来吸引敌人的正面注意力。
但是这个活肯定不能交给刘强汉和何成这类直脑筋的人去干,那样就变成了让他们送死了。
“良臣,你带人去试试官军的成色吧。”
邹润的目光在身边逡巡片刻,然后锁定了仍旧百思不得其解的韩世忠。
“啊?哦,那洒家便去一趟。”韩世忠猛然惊醒,然后随口就答应了下来。
打头阵这种事他经历得太多了,堪称驾轻就熟,并且一点思想压力都没有。
“亲兵队,跟洒家上!”
一声唿哨,应者云集。
不得不说,虽然韩世忠是个半道上山的头领,而且脾气不好,经常对手下士兵动辄打骂。
但是他身上好像有一种天然的凝聚力,邹润的这帮亲兵经常看不起这个,瞧不上那个,但是对于韩世忠,他们无一例外,全都倍儿服。
邹润当着众人的面交代完任务,他本想再悄悄在韩世忠耳边嘀咕几句,嘱咐一下试探即可切莫变成硬攻,谁知韩世忠直接就从将旗下打马出阵。
三十余骑兵立刻跟上。
邹润连张嘴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但事已至此,邹润也不能追上去或者将韩世忠喊回来,只能皱着眉头静观其变。
望着不远处灯火照耀如同白地的官军营寨,韩世忠无惧密集的箭矢在火把下闪烁着阵阵寒光,他轻蔑一笑,骤然拍马加速,然后大喊一声。
“全体注意,跟紧洒家!”
军士扬鞭,战马奋蹄,一支以韩世忠为箭头的小型锋矢阵快速成型,宛如一支离弦的快箭朝着防备森严的官军营盘笔直射去。
正在放肆大笑的魏定国眼角余光瞅见这一幕,先是猛吃一惊,继而却又大喜。
“这厮们自寻死路,老爷便成全他,弓箭手准备!”
早就准备多时的官军弓箭手纷纷开弓搭箭,隔着木墙的空隙将箭支斜指向天,只待主将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将密如雨滴的箭矢向敌人抛射而去,然后狠狠收割一波敌军的性命。
“敌进二百步!”
“敌进一百步!”
进攻开始了。
敌我双方都好似无比默契地保持着沉默,两军之间唯有官军辕门处箭楼上的瞭望手在扯着嗓子,竭尽全力地吼出敌军不断靠近的距离。
伴随着瞭望手的声音越来越歇斯底里,辕门后魏定国的面色也愈发浓重。
他是一个合格的将领,该用嘲笑来激起己方士气时他会哈哈大笑,但该严肃观察敌情时,他也会迅速进入冷静的状态。
魏定国紧绷着面颊,将右手缓缓举起。
“敌进六十步!”
瞭望手又叫了!
“放箭!”
这一刻,魏定国斩钉截铁的命令声盖过了瞭望手凄厉的语调。
而也就是在这时,一直全神贯注,瞪大眼睛不说话的韩世忠也终于做出了回应。
“转向!”
话音未落,韩世忠将手中缰绳朝着左边轻轻一拨,同时用脚跟狠踢马腹。
久经训练的战马对于背上骑手所发布的指令做出了最好的回应。
只见在一阵箭雨腾空之际,原本径直冲向营寨的骑兵小队就像一个加速快跑的行人突然踩上一滩油渍,继而脚底一滑!
整个人,啊不,整个骑兵队伍,忽然间就转变了前进方向。
整个战场,此时只有瞭望手看得最为直观和清楚。
他清楚地看见,这支骑兵队在大片凌厉的箭雨即将射向他们的时候,忽然在两军阵前画出了一个完美的弧线。
演绎了从直线行进到加速拐弯的完美战术规避,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阵密集犀利的歩弓抛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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