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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站住脚的宋江定睛一看,只见晁盖偌大的后堂里,现今满满支着六张便床。上至托塔天王晁盖本人,下到他不认识的智多星吴用、入云龙公孙胜、赤发鬼刘唐、圣手书生萧让、玉臂匠金大坚,一共六个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在便床上躺着,每人腿上还都带着伤。
看样子刚刚正在换药。
“兄长!这是出了甚事,你等如何是这般模样?”
晁盖还不知事情紧急,上来就,“唉,不瞒贤弟,此事说来话长……”
直贼娘,既然说来话长就不要说了!现在可不是吃瓜听故事的时候!
回过神来的宋江赶紧打断晁盖话头,他神色焦急,语速快得跟连珠炮一样:
“哥哥不知,兄弟是心腹弟兄,我舍着条性命来救你。如今黄泥冈事发了!济州州衙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一口认定你乃是劫取生辰纲的首犯,眼下差了一个何缉捕,带领若干人,奉着太师府钧帖并本州文字来捉你等七人。天幸撞在我手里!我只推说知县睡着,且教那个何缉捕在县对门茶坊里等我,以此飞马来报你!”
“哥哥,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我回去引他当厅下了公文,知县不移时便差人连夜下来。你们不可担搁,倘有些疏失,如之奈何?休怨小弟不来救你。”
噼里啪啦说完一大通,宋江也不管晁盖听没听明白,翻身爬上马背,当即就准备往回赶。
晁盖虽然只听清了四五分,却也骇得一身冷汗,湿透后背。他心中又惊、又怒、又喜,仍兀自一瘸一拐地上前,一把拉住宋江座下马匹辔头。
“贤弟,大恩难报!还请稍待片刻,愚兄取些金银相送,顺便再下来结识一下院中的几位好汉,这几位分别是智多星吴用,入云龙……”
宋江都快急冒烟了,哪里还顾得这许多,一把从晁盖手里夺过缰绳,急不可耐地道:“哥哥,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你休要多说,只顾安排走路,不要缠障。我便回去也。”
说完竟是看也不看院子里的一众伤号,调转马头,狠狠朝马屁股接连抽了两鞭子,头也不回地就朝庄外跑去。
看着来如影去如风的宋江,整个院子里的人一时都陷入了愤怒和惶恐,无端背上黑锅的激愤和大祸临头的恐惧一齐降临,他们甚至忘了问刚刚这个跑来报信的汉子姓甚名谁。
“蔡京这老撮鸟!生辰纲须不在俺们手里,放着真正的贼头不去捉拿,反倒是来捋俺们的虎须!哥哥放心,休管他派了多少人,只俺手里这杆朴刀……”
怒火上头的刘唐说着就准备去取不远处武器架上的朴刀,可没走两步就“唉哟!”一声倒在了地上。
看着因箭伤创口崩裂而倒地不起的刘唐,院子里所有人都面色一暗。
县里追兵说话间就要杀到,若是自己这伙人都没中箭矢,手里拿得动刀枪,倒也还好说,大不了杀将出去,可眼下人人带伤,这该如何是好?
众人都将目光投在了晁盖身上。
可晁盖也是无计可施。
他近日也曾听到了一些风声,但是他没想到这么快就传到了官府的耳朵里去,按理说捉奸成双,捉贼拿赃,可这回官府丝毫不搞调查取证,便直接认定就是他干的,根本连一丝一毫的缓冲机会都没有。
这让晁盖有苦难言,往日身负勇力,他自忖天下之大尽可去得,可眼下离了拐杖站都站不稳,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张嘴,只能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吴用。
“教授,这该如何是好?”
吴用看着面色惶急的晁盖,不禁心生叹息,往日看这位哥哥怎么看怎么都是一位大豪杰、大丈夫,可事到临头才知道,这位哥哥在生辰纲失手后这么久,竟然压根就没考虑过消息泄露后的后果和后手。
正所谓未虑胜,先虑败,现在的情况是早就败了,可晁盖竟然从未想过后路,这可不是身为一个领头之人该有的计较。
唉!看来这位天王哥哥只可为友,不可为主啊。
吴用心思百转千回,暗自叹息了一番,面上却丝毫不显异色,只见他在便床上勉强支起上半身,抓起身边的羽扇,轻轻挥动片刻后,不缓不急地说道:
“哥哥,诸位兄弟,休要张皇,俺早有定计。”
众人闻言都是大喜,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发问,“计从何来?”
“岂不闻刚才那位好汉子的言语?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只此处再往南百十里便是水域纵横方圆八百里的水泊梁山,听闻自大名鼎鼎的小秦王邹润入主梁山后,这梁山大寨便好生兴旺,眼下已有了七八位武艺非凡的头领,麾下聚齐了数千精壮喽啰,官军捕盗,不敢正眼儿看他。眼下官司赶得紧,我们一发入了伙便是!”
此话一出晁盖公孙胜和刘唐都是大喜,唯独萧让和金大坚相视一眼满是苦笑,但却并未出言反对。
他俩知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真要落到官府手里,依着这帮地方官上赶着攀附蔡京的德性,肯定会给他们解往东京。
到时候可不是死与不死的事,而是怎么死的事,要是咔嚓一刀砍了倒还算干脆,要是刑部那些蔡京的徒子徒孙为了讨他们的太师开心,闭着眼睛判了个腰斩或者是剐刑,那可真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想到这里,萧让和金大坚都是浑身打了个冷战,落草就落草吧,老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可欢喜之后晁盖仿佛想到了什么,蓦然发问道:
“这番计较好却好,只恐怕他们不肯收留我们。”
这个不消晁盖说吴用也早有所计较,只见他再度轻挥羽扇,一脸笃定地说道:
“这个不妨事,小生先前有个挚爱相识,称作石碣村的阮氏三雄的便是,现而今他兄弟三人都在邹寨主麾下效力,极得重用,尤其是三兄弟中的大哥,唤作立地太岁阮小二的,如今正在梁山上坐第四把交椅,统管梁山所有水军,有小生这份薄面在,何愁梁山不纳我等?”
好家伙,多年未曾联系的阮家兄弟,到如今用得着的时候就立刻成为吴用嘴里的挚爱相识。经他这么一说,众人都意识到后路是有了。
剩下的就是讨论该如何顺利撤上梁山了。
这下所有人都被迫激发出了强大的主观能动性,有道是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七嘴八舌之下,晁盖等六人很快就商议出了一套相对稳妥的撤退计划。
先找两个庄客骑马带着吴用去梁山上打前站,剩下的病号趁着消息未走漏之前赶紧收拾金银细软,晁盖庄上的粗重家什、家宅田地统统抛去不要,只套上五六辆牛车马车跟在后头,只等着吴用在梁山上说动救兵前来接应便是。
说干就干,众人先去地上将刘唐扶起,然后晁盖唤过两个心腹庄客,教他们一路护送吴用到石碣村去寻觅渡船前往梁山。
晁盖自己个则和公孙胜几人撑着拐杖,开始房前屋后、翻箱倒柜地收拾起便于携带的金银细软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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