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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溪村晁盖庄园,夜深人静之时,后堂草厅内点起几盏微灯。草草早摆好了天地神位,罗列了一些香花灯烛、金钱纸马,再供上夜来煮好的猪羊三牲。
刚过不惑之年的托塔天王晁盖点起一刀黄表纸,携同智多星吴用、入云龙公孙胜、赤发鬼刘唐、箕宿豹(注1)池方、圣手书生萧让、玉臂匠金大坚一同拈香祈拜,祷告天地,相约结拜为兄弟。
晁盖带头说誓:
“梁中书在北京残害生民,诈得钱物,却把去东京与蔡太师庆贺生辰,此一等正是不义之财,我等六人义气为先,相约取之,但有私意者,天地诛灭,神明鉴察。”
六人都说誓了,烧化钱纸,便就在后堂散福饮酒共谋一醉。
为了防止泄露消息,晁盖特意避开自家庄客,专门挑了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做了这场事,他自诩神不知鬼不觉,却不曾想就在他家墙外的一株大榆树上,一双漆黑的眸子将院内发生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待到筵席散尽,晁盖等人尽数回屋吹灭灯烛,关门休息,晁家庄重新恢复了一片漆黑寂静,一只灰色的鸽子突然在浓浓夜色中振翅高飞。
梁山山顶,看着案头上紧急传递来的几项情报,尤其是关于池方此人的详细描述,邹润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他起身推开书房的窗户,看着西北方向亮起的一片繁星,道了声:
“有趣。”
踌躇满志的杨志已经从大名府起程,东溪村里也依旧凑齐了七个人,命运的齿轮悄然转动,自己来此之世已经一年有余,花费了那么多的时间、金钱和心血,对于生辰纲事件中无论人还是财,他都是志在必得。
如果在这期间有人敢越过地盘乱伸爪子,不管此人是谁,他小秦王邹润都不介意给对方动动截肢手术。
…………
玉屏四下朱阑绕,簇簇游鱼戏萍藻。
簟铺八尺白虾须,头枕一枚红玛瑙。
六龙惧热不敢行,海水煎沸蓬莱岛。
公子犹嫌扇力微,行人正在红尘道。
天光如火,万里无云,空气隐隐扭曲,大地就像被烧红的铁烙盘一样灼热难行,就连树梢上趴着的蝉儿也没了力气厮鸣。
如此酷热的天气下,犹有两只队伍都在黄泥岗下艰难的相向而行。
吭哧吭哧~~
身为老大哥的晁盖那是真的没话说,虽然一行人中他的年纪最大,可他却偏偏带着一领旧斗笠,穿着破烂棋子布背心,一马当先地推着满满一车枣子走在队伍的最前头。
紧跟其后的是晁盖的铁杆小弟刘唐,在太阳光的照射下,刘唐一身腱子肉散发着醇厚的油光,他年轻力壮,虽然也推着一车枣子,可却并不显得多么吃力,甚至还有余心和余力想帮帮前头的大哥。
“大哥,你把你车子上的枣子搬些俺车上来吧,俺力气大,推得动!”
晁盖自然不肯,感情笃厚的两人推辞了几句后便继续使劲推车。
眼下正是上坡的路,最是费力难行,可把吴用累得够呛,他倒是有心让刘唐帮忙分担些,但刘唐这个莽汉眼里只有晁盖,根本不往身后望一眼。
吴用狠狠喘了几口粗气,寻思停下来喝口水稍事休息,顺便借着这个空档扭头看看身后的队伍。
这一看不要紧,考完吴用直呼好家伙!
仅仅七个人的小小队伍愣是在山道上拖成了四节,晁盖和刘唐走在最前面,中间是他和公孙胜,然后是萧让金大坚,而掉在队伍最末尾的居然是池方!
吴用当即眉头一皱,感觉到了明显的不对劲。
萧让和金大坚上冈子慢就算了,这俩虽然会些武艺,等闲七八人近不了身,但毕竟是没怎么干过粗活的文人,推一车枣子显得费力那是理所当然。但是池方是和刘唐一般的健壮武夫,做事也如此拖拖拉拉,这就说不过去了。
“池方兄弟,休要拖延,须得快快赶上岗子去!”
吴用冷不丁地出言催促,池方却好像受了很大惊吓似的,手中推动的江州车忽然一个晃动,差点歪倒在了路边。
池方回过神,见到上方吴用一双狭长的狐狸眼死死地盯着他,没由来地一阵心里发慌,但是口里却一迭声地应和着,“诶诶诶,这就来。”一边说着一边作势奋力推车。
看到池方一副卯足了力气的样子,但是所推的车还是该怎么慢就怎么慢,连近在咫尺的萧让也没越过,吴用深感不对头,他正准备去一探究竟,爬上了黄泥冈的晁盖却一迭声地向下边催促,接连喊了好几次他的名字。
没奈何,吴用只好扁起裤腿开始发力,打算先将车子推上黄泥岗再说。
队伍最后方的池方见状这才松了一口气,狠狠抹了一把额头上渗出来的冷汗,趁着前边埋头吭哧吭哧推车的萧让不注意,悄悄弯下腰去,借着身前江州车的遮挡,在路边一棵小树上快速系上了一条红色小布头。
做完了这些,池方快速起身,再度恢复了使劲推车的模样,但是仍旧保持在队伍最后面的位置。
过了小半个时辰,一行七人终于在黄泥岗上会齐,来不及休息,晁盖就下令抓紧时间准备,绝不准出现纰漏。
吴用又丧失了去池方身边查探究竟的良机,毕竟一会他要扮演的角色十分重要,最关键的下药环节就由他掌控,少不得要多检查和多演练几次。
忙活了许久,堪称万事俱备,吴用感觉嗓子渴得都要冒烟了,但是他强忍不适,这回说甚么也要去池方那仔细观察一番,毕竟这个家伙表现得越来越不对劲,每每二人眼神相交,池方都显而易见地在竭力回避,这不是心里有鬼又是什么?
可脚下刚刚挪动一步,负责在远处望风的公孙胜就将手指塞进口里,吹出了几声清脆的鸟叫声。
这是行货来了的暗号!
吴用脚下一停,立即和晁盖等六人进入了演戏状态。
几人各司其责,假装望风的望风,假装卸货的卸货,吴用则迅速在地下倚靠着装枣子的麻布袋躺好,用斗笠遮住了面容。
他扮演的是一名赶路赶得困倦的小贩车夫,这番操作下来,将这个角色演绎的仿佛如真。
…………
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
农夫心内如汤煮,楼上王孙把扇摇。
白日鼠白胜不愧是本色出演,他原汁原味的表演彻底将自诩为老江湖的杨志都给迷惑住了,再加上吴用将人心揣摩得透透的,杨志千算万算却难保百密一疏,最终还是着了晁盖等人的道。
在一片“倒也,倒也!”的欢呼声中,杨志无力地瘫软在地。
感受着麻木僵硬、丝毫不受使唤的身子,杨志追悔莫及,却也无济于事。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七个所谓的卖枣子客人推着江州车儿,将整整十万贯金银珠宝全都打包带走。
悔恨的泪水无助地浸湿了面庞,杨志双目无神地看着天空,蒙汗药的药效还没过去,即便他现在一万个想立时死去,却也什么都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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