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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沉搜完尸,只找到几两碎银和零碎杂物。路障已清,众人仓皇上车,路沉顺手把那三个假官差的马拴在车后头,这可是能换不少钱的好牲口,可不能白白扔了。遂驾车离去。
行出一段,稍定心神。
梅璎掀开车帘,那张精致如瓷娃娃的脸上已恢复了血色,声音甜腻:“路师兄,方才真是多亏了你,三两下就把那些坏人全打倒了!”
她眨眨眼,脸颊微红:“你家住东城还是西城?改日我同姐姐去寻你玩,可好?”
梅黛瞥了妹妹一眼,冷淡道:“要去你去,我可不凑这热闹。”
梅璎却抿嘴一笑:“路师兄你听,姐姐不去,那我一个人去找你玩!你快说嘛,家住哪里?”
“南城。”路沉淡淡道。
梅璎脸上明媚的笑意和热切,顷刻淡了。
她轻轻“哦”了一声。放下车帘,转脸又挂起甜美笑容,对车内三位垂头丧气的公子温言道:“张哥哥手臂还疼吗?雷哥哥腿伤重不重?温哥哥脸上都青了……今天多亏有你们在。”
梅璎方才对路沉那点兴趣和感谢,像阵微风,吹过便散了。
文安县素有西贵东富,南穷北贱之说。
西城官宦,东城商贾,皆是体面门户。
南城则是苦力、小贩聚居的杂乱之地。
路沉一句“南城”,便已道明了他的出身与阶层。
车厢里,三位公子身上带伤,且三人合力竟不敌一侏儒,自觉大失颜面,情绪颇为低落。
经梅璎巧笑安抚,不过片刻,三人神色渐缓,又说笑起来,仿佛先前狼狈不过一场无关紧要的插曲。
梅璎才十三,举动言语却已透着一股子早熟的狐媚劲儿。
一颦一笑,便能教那些少年郎心头发痒、坐立不安。
马车在风雪中一路疾行。
总算在天色将黑未黑之际,回到了文安县。
张、雷二位公子,一居东城,一住西城,皆是体面人家。
温公子则是外县人,此次是受梅黛之邀,来文安县过年的,暂住在东城一家客栈里。
明眼人都瞧得出,梅黛喜欢这位清隽少言的温公子。
可惜,温公子看上的是她妹妹。
梅黛长得不如妹妹漂亮,性情清冷,加之身量颇高,少了女儿家的纤柔。
相比之下,还是娇小甜美、灵动爱笑的梅璎更得人心。
回家后,师娘正等在院中。
梅璎一下车便扑进母亲怀里撒起娇来。梅黛则静静侍立一旁。
“怎的比平日晚了这许多?”师娘问。
梅黛将路上遭遇假官差、匪徒设伏、路沉出手的经过,简要清晰地说了。
师娘脸上那温柔的笑意渐渐敛去,“城外匪类竟已如此猖獗,连官差都敢假扮!”
梅璎在母亲怀里蹭了蹭,嘟囔道:“吓死人了,娘,我往后都不敢去书院了。”
师娘爱怜地抚了抚女儿的头发,抬头对路沉柔声道:“这次多亏有你,天已晚了,留下一起吃顿便饭吧。”
路沉摇头:“分内之事,不敢叨扰师娘。”
师娘细眉微扬,佯作薄怒:“让你留便留,怎的这般见外?莫非我武馆的饭食不合你胃口?”
路沉默然片刻,终是抱拳应道:“是,谢师娘。”
师娘这才缓了神色,轻轻颔首,一手揽着仍黏在身边的梅璎,一面示意梅黛一同进屋。
得知路沉晚间要一同用饭,拴虎当即下厨,又添了两道硬菜。
师娘也带着两个女儿,在灯下一起包了不少饺子。
北人不论贵贱,都以饺子为美食。
是团圆佳节里不可或缺的念想。
而南方诸省物产丰饶,饺子便只是琳琅食单中平淡的一味,远不似在北地这般被奉为宴席上的主角。
饭桌上,路沉见邓师父不在,随口问起。
师娘神色如常,只道:“年关近了,请他吃酒应酬的人多,忙。”
梅璎却扑哧一笑,脆生生道:“爹爹又扯谎,我看爹爹是不知去哪儿风流快活啦。”
师娘蹙眉,轻敲了下女儿脑袋:“路沉还在这儿,休要胡吣。”
邓彦自成婚后,便觉妻子太过冷淡,夫妻之间也少些情趣,行房时,她直挺挺躺着,连一声低吟也无,让他觉得颇为无味。
加上赘婿的身份本就让他觉得低人一等。
妻子又时常管束他,心里那点憋屈全成了厌烦。
待两个女儿出生后,夫妻情分已如将熄的炭火,只剩一点微温,勉强维持着体面。
邓彦常年厮混在妓馆戏楼里,这事女儿们早已心知肚明。
唯有师娘,对丈夫总还存着一丝可怜的盼念,不愿说破,亦不肯深想。
.....
北地有句俗语:好吃不过饺子,舒服不过倒着。
师娘亲手包的猪肉白菜馅饺子,味道确实扎实。
路沉闷头一气吃了七八十个,又喝了一碗热汤,方才搁下碗。
当晚回家歇下。
次日一早,金铭差了个小厮来寻路沉,叫他去大兴米店一趟,有急事。
路沉到了地方,只见金铭今日一身利落打扮,一副要出远门的干练模样。
按金家规矩,子弟年满二十便可逐步接手生意,金铭过了年就到岁数了。
因此,金家老爷特意将年前去焦虢商埠收粮的差事交给了他。
那地方离文安县不过两三天的路程。
这趟,金铭说什么也要亲自跟去。
“路兄,来得正好!”
金铭迎上来,脸上带笑,眼里却有急色:
“事情来得突然,我也是昨个才知道信儿。往年收粮都是开春后,今年焦虢那边不知怎的,年前就放出了一批顶好的陈粮,价也合适。好几家都盯着呢,去晚了,汤都喝不上一口。”
路沉点了点头,没多话。
金铭继续道:
“我头一回经手这事,身边没个硬手心里不踏实。路兄,还得劳烦你陪我跑一趟。一个时辰后,咱们在东城门外汇合,即刻出发。报酬就按咱们之前说好的,十两银子,这趟的辛苦另算!”
说着,他一招手,旁边候着的小厮立刻捧上一个包袱。
金铭接过来递给路沉,笑道:
“出门在外,行头不能寒碜。这是给你准备的一身衣裳靴子,虽不是什么名贵料子,但厚实耐穿,路上方便。你快回去收拾一下,换了这身,咱们准时出发。”
路沉接过包袱,入手沉甸甸,没多问,只道:“好,一个时辰后,东门外。”
他回到羊粪胡同,对瞎子道:“出趟门,两三天,去焦虢收粮。”
瞎子独眼微动:“金家少爷?”
“嗯。”
“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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