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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牧尘离开毒龙涧,返回山神庙的途中,天色已再次暗了下来。山林重归寂静,唯有风声与夜鸟啼鸣相伴。一夜激战,连施雷霆,虽斩除尸老九这等大患,却也让他消耗颇巨。体内真元仅余三四成,心神也略感疲惫。他并未急于赶路,而是寻了一处隐蔽的山洞,再次盘膝调息,服下一粒随身携带的、得自道观签到所获的低阶益气丹,加速恢复。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月上中天时,他才重新启程。一路无话,借着微弱的星月光辉和灵识引路,终于在黎明前,回到了那座已成废墟的山神庙附近。
然而,庙前空地上的景象,却让他眉头微蹙。
释空不见了。
昨夜他离开时,那个被废去修为、瘫软如泥的僧人就躺在庙前空地上。此刻,那里只剩下一些凌乱的脚印和拖拽的痕迹,以及一小滩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释空本人,却已无影无踪。
李牧尘快步上前,灵识仔细探查。血迹是释空的,气息虚弱。脚印除了释空自己的,还有另外三双——两双是粗糙的、沾满泥土的山民常见的布鞋或草鞋印,另一双则略显小巧,似是女子或孩童的足迹,但步态沉稳,不似寻常村妇。
拖拽痕迹从血迹处一直延伸到庙旁树林边缘,然后转为较为清晰的脚印,向着下山的方向去了。
是被人救走了?还是……抓走了?
李牧尘顺着痕迹追踪了一段。痕迹在进入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后变得模糊难辨,最终彻底消失。显然,来人对山林极为熟悉,善于隐匿行踪。
他站在原地,沉思片刻。
释空修为已废,形同废人,且身无长物,对寻常山民而言并无价值,反而可能是个麻烦。谁会冒险救他或抓他?
可能性有两种。
其一,是莲花寺的人终于寻来,发现了重伤的释空,将其带回了寺中。这倒是最好的结果,由慧明法师自己处置这个孽徒,也算全了佛门一段因果。
其二,则是……仍有其他与释空或尸老九有关联的势力,在暗中活动。比如,那个神秘的“麻三姑”。释空供出尸老九可能去投奔她,或许,她也一直在关注着尸老九这边的动静?发现尸老九出事,释空落单,便顺手将其掳走?或是出于旧情,或是另有所图?
李牧尘更倾向于后者。救走释空的人,行踪隐秘,且有意抹去痕迹,不像是莲花寺僧人光明正大的作风。而且,那小巧的足迹,总让他联想到档案中记载的那位“麻三姑”——湘西苗女草鬼婆。
若真是麻三姑所为,那事情便复杂了。此女危险等级极高,擅使蛊毒养鬼,与尸老九有旧,却又似乎保持着独立。她带走释空,目的何在?是为尸老九报仇?还是另有所谋?
“看来,湘西之事,仍未彻底了结。”李牧尘轻轻摇头。但他此刻状态未复,不宜再贸然深入追查。麻三姑行踪诡秘,老巢未知,盲目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先返回晋省,将湘西情况告知吴远山,由他们官方力量介入调查麻三姑或许更为妥当。至于释空……若真落入麻三姑之手,恐怕也是凶多吉少,自食恶果。”
一念及此,李牧尘不再停留,辨明方向,朝着出山的大致路径,加速离去。
归途比来时顺畅许多,一则路径已熟,二则心中最大的威胁已除,少了些顾忌。他昼行夜宿,专挑人烟稀少的小径,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途中又服用了两粒益气丹,配合打坐调息,真元逐渐恢复,待走出湘西莽莽群山,进入相对平缓的丘陵地带时,状态已然恢复了七八成。
这日午后,他来到湘西边缘一个相对繁华的镇子,准备搭乘班车前往附近的城市,再转火车返回晋省。
镇子不大,但地处交通要道,还算热闹。街道两旁店铺林立,行人熙攘,充满了世俗的烟火气,与深山中的诡谲阴森恍如两个世界。
李牧尘在镇上唯一的汽车站附近,找了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小饭馆,点了碗素面,准备吃完便去打听班车时刻。
饭馆里人不多,除了他,只有两桌客人。一桌是几个看起来像跑运输的司机,正高声谈论着沿途见闻和货运价格。另一桌,则坐着两个穿着打扮与本地人略有不同、气质也有些格格不入的中年男子。
这两人一个面白微胖,穿着灰色的夹克,戴着眼镜,像是个小干部或教师;另一个则皮肤黝黑精瘦,眼神精明,穿着半旧的皮夹克,手指关节粗大,似是经常干体力活。他们说话声音不高,但李牧尘耳力过人,还是隐约听到了几句零碎的交谈。
“……消息确凿吗?晋省那边……真的出现了?”白胖男子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千真万确!”精瘦男子左右看了看,凑近了些,“我三舅在那边矿上干活,亲眼所见!就在云台山附近,起先只是听说有个道观挺灵,后来……后来听说出了大事!山都差点震塌了!说是有什么‘妖怪’出世,被那道观里的道士给收了!现在传得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
李牧尘吃面的动作微微一顿。云台山?道观?道士收妖?
“云台山……是那个清风观吗?”白胖男子问道,“我好像在网上看到过,说是个网红道观,观主挺年轻。”
“对对,就是清风观!”精瘦男子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敬畏,“听我三舅说,现在那边可不得了!十里八乡的人都往那儿跑,香火旺得吓人!都说那观主是活神仙下凡,能呼风唤雨,降妖除魔!省里的大官都去拜访过!”
“这么玄乎?”白胖男子将信将疑,“别是以讹传讹吧?这年头,装神弄鬼骗香火钱的还少吗?”
“这回可不像假的!”精瘦男子急道,“我三舅是个实在人,从来不信这些。可他说,那次‘地震’之后,他们村好几个得了怪病、医院都看不好的人,去那道观求了符水,回来就好了!还有人说,亲眼看见那道士在山顶引下天雷!现在当地政府好像都默许了,还把道观周边划成了什么‘宗教文化保护区’,旅游都带起来了!”
两人的交谈还在继续,多是惊叹和猜测。李牧尘却已无心再听,心中疑窦丛生。
他离开云台山不过月余,下山前道观虽香火渐盛,但远未到“沸沸扬扬”、“活神仙下凡”的地步。而且,“山都差点震塌了”、“妖怪出世”、“引下天雷”……这些描述,显然不是指普通的香火灵验或治病救人,而是涉及了超自然的争斗与显圣!
清风观只有他一位修行者,他不在,谁能引来天雷?谁能降服妖怪?难道是……他留下的地脉镇符自动护山,引发了异象?抑或是……山中本就潜藏着什么他不知道的精灵或邪物,趁他不在时出世作乱,被道观本身的气场或他留下的布置击退?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意味着云台山出了不小的变故!
李牧尘心中升起一丝不安与急切。他匆匆吃完面,结了账,便快步走向汽车站。
必须尽快赶回去!
然而,当他来到汽车站售票窗口询问时,却被告知,前往晋省方向的最近一班车要等到明天早上。今天已无班次。
李牧尘眉头紧锁。等明天?他等不了。
他略一沉吟,转身离开了汽车站。在镇子边缘一处僻静角落,他取出手机——这还是在湘西行动前,吴远山提供的一部经过特殊加密处理、以防万一联系用的卫星电话。
拨通了那个只有号码的加密线路。
“嘟……嘟……”
几声忙音后,电话被接起,传来吴远山沉稳的声音:“喂?”
“吴主任,是我,李牧尘。”李牧尘开门见山,“我目前在湘西与黔东交界的龙口镇。湘西之事基本了结,尸老九已伏诛,但其同伙‘麻三姑’可能仍在活动,并带走了莲花寺叛僧释空。详细情况,我回去后当面汇报。现在有另一件急事——我需要立刻返回晋省云台山,越快越好。”
电话那头,吴远山似乎略微沉默了一下,随即语气变得严肃:“李观主,你回来了正好。云台山那边……确实出了些状况。我们的人也接到了报告,正准备联系你。”
果然!李牧尘心中一沉:“什么状况?”
“大约十天前,云台山区域发生了一次轻微地震,震级不高,但震源很浅,且伴有异常的地磁和能量波动,与我们监测到的某些‘异常事件’前兆类似。”吴远山语速加快,“随后,当地开始流传‘山神震怒’、‘妖怪渡劫’、‘道士显圣’等说法。根据我们外围人员传回的信息,清风观香火暴增,观主李牧尘‘显圣降妖’的故事传得有鼻子有眼。但我们核实过,你当时并不在观中。”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更关键的是,我们监测到,在‘地震’发生前后,有不止一股来源不明、疑似具有‘超凡’性质的强大能量,在云台山区域出现并交锋。其中一股,带有明显的……妖气特征。另一股则中正平和,与道家真元类似,但似乎又与地脉之力结合,威力惊人。我们怀疑,有真正的‘妖物’试图冲击或占据云台山,而你的道观……或者说,你留在道观的某种布置,成功将其击退或镇压了。”
妖物?冲击云台山?道观布置击退?
李牧尘瞬间想到了自己临行前,以【地脉镇符】为核心,初步梳理加固云台山地脉节点的举动!难道真是地脉镇符自动护山,引动了地脉之力,击退了外来妖物?还是……山中本就潜伏着什么,被自己的动作或道观日益旺盛的香火愿力所惊动?
“具体情况,我们还在调查,目前信息混乱。”吴远山继续道,“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清风观和你本人,现在已经处在风口浪尖。不仅有普通信众蜂拥而至,一些隐藏在暗处的、对‘超凡’力量敏感的个人或组织,恐怕也已经注意到了那里。你回去后,需格外小心。”
“我明白。”李牧尘沉声道,“吴主任,能否安排最快的方式,送我回晋省?”
“可以。”吴远山回答得干脆,“你在龙口镇等着,我立刻协调最近的单位,派车接你到省城机场,安排最近的航班飞往晋省。大概……今晚就能动身。”
“多谢。”
挂断电话,李牧尘站在原地,望向北方,那是云台山的方向。
山中变故,妖物显踪,香火鼎沸,暗流涌动……一切,都指向了一个事实:
他离开的这段日子,云台山已然不再是往日那个清静安宁的修行之地。某种变化,或者说,某种“浪潮”,似乎正以清风观为中心,悄然掀起。
而他这个观主,必须立刻回去,稳住局面,查明真相。
等待接应的车辆时,李牧尘心中思绪翻涌。湘西尸患刚平,家中又有妖踪暗伏。这世道,果然不太平。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那枚温润的【地脉镇符】,又感受了一下丹田内已恢复大半的真元。
无论前路是妖是魔,是人是鬼,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选择了守护那座山、那座观,便唯有……
一往无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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