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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说唐昭明来了,原本还在院子里热热闹闹说笑的女公子们像触发了什么信号似的,一溜烟的不见了,整个院子顿时空无一人,鸦雀无声。就连李菁菁也愣住了,恨铁不成钢道:“你们,你们真是没出息!就算再怕包小娘子的淫威,也不该这样对待同窗啊!”
说着,二人一齐看向中舍大雅堂一处窗户,有位女公子露出头来正朝这边望,才刚与唐昭明对视,就嗖地收回头去关上了窗。
李菁菁摇摇头,无奈看向唐昭明。
“别管她们,先回修道堂吧。”
走了这一路,唐昭明也算终于摸清了州学女斋的布局。
以内斋文昌阁为中心,外围设西面下舍修道堂,东面中舍大雅堂和中间上舍精勤堂,课堂北面设内院,为远道学子宿舍极夜间活动区域。
只有进入文昌阁的学生才由国子博士南郭义亲自授课。
这会儿唐昭明所在的下舍修道堂,授课先生吴道子,为当地一名颇具声望的老学究。
开元八年的解元,后面连考了八年省试都不中,干脆弃考成了教书先生,考试不行,教书其实也不行。
不过练得一手好书法,好画作,临安府一书难求。
故而也在州学混得颇有些名望,却也因此被人看轻,当了十年的八品学正,总升不上去。
如今福康公主在州学设立女斋,学监便将其调来女斋任教,在修道堂做个教授。
这会吴教授人还未到,李菁菁便指着一处空位道:“只剩这一处空位了,正好在我左边,你不介意吧?”
唐昭明站在门前打量修道堂上下。
堂舍不大,只有六个位置,东西朝向,左右各三张桌,讲台设于东面。
李菁菁所指位置在南侧靠窗一边最末位,避风遮光,一抬头便能看到窗外风景,正适合混日子,算起来也是个不错的好位置。
“这有什么可介意的?”
唐昭明说着,笑眯眯走到位置,开始从书袋里掏出文房四宝,当真一副准备上课的样子。
“那是你不懂才这样说。”
屋外忽然进来一人,头也不回坐在了右边进门第一个位置坐下,边从麻布书袋里掏出文房四宝边道:“那可是最末的位置,俗称淘汰位。”
“淘汰位?”
唐昭明看向李菁菁求证。
李菁菁红了脸,点头,不敢看唐昭明眼睛,一边坐回到自己位置拿东西,一边解释道:“女斋名额有限,外头挤破了头想进来的大有人在,是以教授们设立了末位淘汰制……”
每月一小考,半年一大考,根据考试成绩重新调整上中下舍的学生分布。
女斋一共三十名女弟子,除去内斋的四位女公子无需参与之外,外斋诸舍皆要遵守此约。
下等生若想晋级,排名需超过上一级考生榜首,相反,上一级考生成绩低于下级考生的成绩末位时才会被降等。
“这不大公平吧?”唐昭明脱口。
“这很公平。”
还是坐在门口的那位小娘子。
李菁菁看她一眼,小声给唐昭明介绍道:“是吴小娘子,吴教授的孙女,入学时摸底考试暂列第一的。”
吴小娘子回头,与唐昭明点了下头:“吴晴,有礼了。”
唐昭明也向她点点头,笑道:“不如请吴小娘子讲讲这晋级与降等规矩的公平之处?”
吴晴不吝赐教,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落架的凤凰不如鸡。”
李菁菁皱起眉头,不大明白这两句截然相反的句子,吴晴为什么要放在一起说。
唐昭明却瞬间懂了。
上等生之所以为上等,并不只是单纯的凭其实力,身份地位和所能获取到的资源都是下等生所不能及的。
这样的人只要稍稍动用手中资源,维持名次并不难,但拿着这样的资源却还考不过下等生,那便当真是不学无术,无可救药了,当然要被降等。
这便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
而下等生若以为自己进步一名就可以跻身上等生行列,那也是大错特错了,在资源分配严重不均的前提下,若非自身有过硬的学识和能力,想要在高手林立的上等生中生存下去而不受打击是不可能的。
这便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思及此,唐昭明豁然笑道:“受教了。”
吴晴瞟她一眼,视线随即落到李菁菁身上,轻蔑摇摇头,转身捧书温习。
“某些人比起担心晋级降等制度不公,不如先关心一下自己的位置,以免下次月考被逐出女斋吧。”她道。
唐昭明于是又看向李菁菁求教。
李菁菁脸更红了,头埋得老低道:“每次月考后,修道堂最后一名会被逐出女斋,由外面的候补递补进来。”
李菁菁回头看一眼唐昭明的桌子,不大好意思道:“就是,你这个位置。”
其实刚刚吴晴进来时,唐昭明就已经看出来,这教室里的位置都是按照名次排序的,吴晴是第一名,是以右手为尊,依次排列,她为末位,李菁菁在她右边,应为第五名。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她唐昭明,李菁菁就会是修道堂最末位,下次月考极有可能面临淘汰。
难怪李菁菁昨天见到唐昭明时会主动示好,这就跟班级里倒数第二总跟倒数第一一块玩一样,总要拉一个垫背的才好。
“不对吧。”
唐昭明想明白自己的处境后,忽然发现了规则的漏洞。
“要是咱们修道堂的最末位成绩也超过了大雅堂的头名,依旧要被淘汰吗?”
李菁菁双眼圆瞪,似乎觉得唐昭明是在说梦话。
“斋规里确实说过此种情况,若修道堂最后一名成绩也超过上一级头名,自当全员晋级,当场考试亦不设淘汰名额,但这是不可能的呀。”
李菁菁试着去想象了一下唐昭明的说法,依旧笃定摇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这太难了。”
“是有点难,”唐昭明拄着腮帮若有所思,道:“但也不是不可能。”
这话一出,就连吴晴也放下书回头看向唐昭明,眼神审视。
“你有办法?”
李菁菁两眼冒光,她进入州学女斋十分不易,可不能才一个月就给淘汰了。
“先管好你自己再说吧,眼下可不是你逞英雄的时候。”
不等唐昭明开口,昨日嗑瓜子的古小娘子外头走进来,扔了个什么东西到唐昭明怀里。
唐昭明接住一看,是一本手抄《心经》,“古小娘子这是何意?”
古小娘子在左侧靠窗第一排位置坐下,头也不回。
“昨个我为了前程当众污蔑于你,并不觉得自己有错,但伤你性命并非我本意,这《心经》是我抄来玩的,留着也无用,送你吧!”
多么新奇的道歉方式,还给她傲娇上了。
不过唐昭明就喜欢这等坦荡的坏人,于是好好收起那心经道:“笑纳了。”
这话一出,门外一窝蜂涌进来一堆人,你送支笔,我送本书,更有甚者,还有送书袋和发簪的,纷纷为昨日与包尚雪一起道德绑架唐昭明逼她下水而道歉。
唐昭明仔细一看,刚刚在大雅堂窗子里探出头来那人亦在其中。
原来方才大伙见她就跑,并非讨厌她,而是心怀愧疚,回去拿赔罪的礼物了。
一时间修道堂被挤得水泄不通,连前来上课的吴道子都被挤了出去。
吴道子眼睛都亮了,老朽的课啥时候这么受欢迎过?
还是女斋好啊,大大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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