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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国二十六年,深秋的金陵城被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喘不过气。济世堂的雕花木窗棂上还留着昨夜秋雨的水痕,周明远正将最后一味当归捻进药臼,铜杵撞击陶壁的闷响里,混着远处隐约的防空警报声。

    “周先生,城南又炸了!”药铺伙计小四抱着药箱撞开竹门,粗布短褂上沾着褐色血渍,“张记布庄的掌柜被弹片削掉半条胳膊,他婆娘跪在街心哭着求您去看看!”

    周明远放下铜杵,指尖在药柜第三层摸索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抽出油纸包好的三七与血竭,袖口滑落的银表链在晨光里闪了闪——那是父亲留给他的遗物,表盘内侧刻着的“济世”二字已被岁月磨得发亮。

    “备车。”他淡淡吩咐,灰布长衫下摆扫过满地药渣时,露出的白袜脚踝处,隐约能看见几道浅淡的疤痕。

    小四刚把那辆半旧的自行车推出门,凄厉的空袭警报突然撕裂云层。周明远仰头望向东南方,三架漆着太阳旗的轰炸机正像秃鹫般盘旋,机翼下的阴影掠过总统府的琉璃瓦,投在青石板路上缓缓蠕动。

    “先生,躲躲吧!”小四拽着他的胳膊往巷子里钻,却被周明远反手按住肩膀。他的指腹带着常年握手术刀的薄茧,按在小四肩胛骨的穴位上,让少年瞬间定在原地。

    “弹着点在夫子庙方向。”周明远从药箱侧袋摸出听诊器,银质探头在掌心焐得温热,“张掌柜在仙鹤街,我们绕秦淮河走。”

    自行车碾过积水的路面,溅起的泥点糊在周明远的长衫下摆。他避开惊慌奔逃的人群,在一处炸毁的宅院前猛地刹车——断墙下躺着个穿学生装的少女,右腿被横梁压住,校服裙摆已被血浸透。

    “先生……”小四的声音发颤。

    周明远没说话,跪在瓦砾堆里扯开少女的裤管。伤口边缘的皮肤泛着诡异的青紫色,他指尖在伤口上方两寸处快速点按,随即从药箱取出七根银针,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

    “咬着。”他将自己的袖口塞进少女嘴里,银针精准刺入血海、足三里等七处穴位。当最后一根针落下时,汩汩流出的鲜血竟奇迹般减缓。

    “动脉没断,只是碎骨划破血管。”周明远抬头时,正看见少女涣散的瞳孔里映出自己的脸——那张常年带着温和笑意的脸,此刻线条冷硬如手术刀,“小四,去前面绸缎庄借块门板。”

    敌机的轰鸣声渐远,周明远蹲在地上给少女固定断骨,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粗嘎的笑。三个穿黑绸短打的汉子堵在巷口,为首的刀疤脸把玩着黄铜指虎,露出黄黑的牙齿:“周大夫好兴致,都这时候了还救死扶伤?”

    是青帮的人。周明远捏着夹板的手顿了顿,眼角余光瞥见刀疤脸腰间的枪——不是正经货色,枪管上的锈迹说明至少三个月没保养过。

    “王堂主有何指教?”他缓缓站起,药箱的铜锁在腰间轻轻晃动。

    刀疤脸往地上啐了口唾沫:“皇军都打到家门口了,咱们兄弟也得吃饭不是?这一片的商户都交了‘平安费’,就你济世堂特殊?”

    周明远低头看了眼还在发抖的少女,声音平稳得像结了冰的湖面:“我这里是药铺,不是商铺。”

    “少废话!”旁边的矮个子抽出短刀,“要么交五十块银元,要么让你这破药铺跟刚才那宅院一个下场!”

    五十块?周明远嘴角勾起极淡的弧度。去年冬天他给贫民窟的孩子治风寒,整个腊月的收入也不过三十块。这些人显然是趁火打劫,笃定他不敢声张。

    “银元没有。”他弯腰合上药箱,锁扣“咔哒”一声轻响,“但我这里有新配的伤药,专治刀枪棍棒的跌打损伤,王堂主要不要试试?”

    刀疤脸愣了愣,随即爆发出狂笑:“这小子是吓傻了?给我砸!”

    矮个子挥刀砍向药箱,周明远却像脚下生了风,侧身避开的同时,手肘狠狠撞在对方肋下。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矮个子疼得蜷缩在地,短刀脱手飞出,插进旁边的土墙。

    另一个汉子刚拔出匕首,就被周明远反手扣住手腕。他的拇指精准地按在对方的阳溪穴上,那汉子顿时觉得半边身子发麻,匕首“当啷”落地。

    刀疤脸脸色骤变,手忙脚乱去摸枪。周明远却比他更快,从药箱里甩出个油纸包,正砸在刀疤脸脸上。纸包破裂的瞬间,白色粉末弥漫开来,刀疤脸呛得剧烈咳嗽,眼泪鼻涕一起流下。

    “这是……什么东西?”他捂着喉咙跪倒在地,浑身发软站不起来。

    “麻药。”周明远捡起地上的短刀,用布擦去上面的泥,“足量能让一头牛睡上一天,你们三个分着用,刚好到明天天亮。”

    他将昏迷的青帮喽啰拖到废弃的柴房,用断裂的麻绳捆结实,又往他们嘴里塞了抹布。返回巷口时,那穿学生装的少女正睁大眼睛看着他,刚才的恐惧里多了几分好奇。

    “多谢先生。”少女的声音还有些发颤,“我叫林雪薇,北平医学院的。”

    周明远动作一顿,重新给她检查固定带:“北平来的?”

    “嗯,暑假回南京看外婆,没想到……”林雪薇咬着嘴唇,眼圈泛红,“先生您的针法好特别,跟我们学校教的解剖学完全不一样。”

    远处传来消防车的警笛,周明远扶起她往门板上躺:“中西医各有所长。你家在哪?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了!”林雪薇急忙摆手,“我外婆家在三条巷,离这里不远。先生您不是还要去救张掌柜吗?”

    周明远看着少女清澈的眼睛,忽然想起十六岁那年,自己在德国圣玛利亚医学院的解剖室里,第一次拿起手术刀时的样子。那时他以为医者的使命就是救死扶伤,直到三年前父亲被青帮逼死在济世堂的柜台前,他才明白有些时候,光有仁心远远不够。

    “小四,你送这位小姐回家。”他把自行车推给伙计,“我去张掌柜那里,完事直接回药铺。”

    等周明远背着药箱赶到仙鹤街时,张记布庄已经塌了一半。张掌柜靠在断墙根,脸色惨白如纸,半条胳膊不自然地扭曲着。他看见周明远,浑浊的眼睛里亮起微光:“周大夫……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我说过,只要济世堂还开着,我就不会断诊。”周明远解开包扎的破布,眉头渐渐皱起——伤口边缘已经发黑,显然被不干净的东西污染了。

    他刚拿出消毒用的酒精,远处突然传来密集的枪声。几个穿军装的士兵慌慌张张跑过,其中一个捂着流血的大腿,踉跄着撞在周明远身上。

    “日军……日军进城了!”士兵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快逃啊!”

    周明远扶住摇摇欲坠的士兵,目光越过他的肩膀望向街口——一队日军正端着步枪走来,军靴踩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清晰可闻。领头的军官戴着白手套,腰间的军刀在残阳下闪着寒光。

    “张掌柜,忍着点。”周明远迅速往伤口上撒了把药粉,用布条紧紧缠住,“跟我去地窖。”

    他刚把两人拖进布庄后院的地窖,就听见前门被踹开的声音。日语的呵斥声、瓷器破碎声、女人的哭喊声混在一起,像无数根针扎进耳朵。

    地窖里一片漆黑,只有通风口透进微弱的光。张掌柜疼得直抽气,忽然抓住周明远的手:“周大夫,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去年冬天,我看见你半夜从宪兵队的后墙翻出来。”

    周明远的呼吸顿了顿。

    “我儿子是中央军的通讯兵,上个月在上海牺牲了。”张掌柜的声音带着哭腔,“他留了个东西给我,说要是落到日本人手里,就把它烧了……可我总觉得,这东西该交给信得过的人。”

    他从怀里掏出个用油布包着的东西,塞进周明远掌心。那东西方方正正,大约巴掌大小,表面似乎刻着细密的纹路。

    就在这时,地窖门被猛地拉开。刺眼的手电光照进来,周明远下意识将油布包塞进药箱夹层,抬头看见那个戴白手套的日军军官站在门口,军刀的刀尖正对着他们。

    “出来。”军官的中文异常流利,甚至带着点南京口音。

    周明远扶着张掌柜走出地窖,院子里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体,都是布庄的伙计。那军官蹲下身,用戴手套的手指戳了戳张掌柜的伤口,忽然抬头看向周明远:“你是医生?”

    周明远没说话,只是将药箱挡在身前。

    “很好。”军官站起身,军靴碾过地上的血迹,“跟我走,有位重要人物需要救治。”

    周明远的心沉了下去。他瞥见军官胸前的铭牌——田中次郎,南京宪兵队队长。刚才在巷口听逃难的人说,这个田中最喜欢抓医生去给日本兵治伤,治不好就当场枪毙。

    “我的药箱……”他刚要弯腰,就被日军士兵粗暴地推搡着往前走。

    经过前院时,周明远的目光扫过被砸烂的柜台,忽然看见角落里放着半副中药——那是早上刚给城西的李奶奶抓的治咳嗽的方子,现在药罐碎了,药草混在血泊里,像极了父亲当年倒在柜台前的样子。

    他的手指悄悄蜷缩起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阳光穿过被炸烂的窗棂,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斑,没人看见他温和的眼底,正燃起一点冰冷的火焰。

    田中次郎的军车停在巷口,黑色的轮胎碾过积水,溅起的水花打在车身上,冲开了上面的泥点。周明远被推上车时,眼角余光瞥见街角的阴影里,站着个穿灰色中山装的男人,正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他。

    那目光锐利如鹰隼,在他的药箱和被血染红的袖口上停留片刻,又迅速隐没在阴影里。

    军车发动的瞬间,周明远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明远,医者仁心,但这世道,光有仁心不够。有时候,你得变成一把刀,才能保护你想保护的人。”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既能捻起救人的银针,也能扣动杀人的扳机。或许从父亲倒在济世堂的那天起,他就注定要走上一条医者与刀客交织的路。

    车窗外,金陵城的轮廓在炮火中渐渐模糊。周明远闭上眼睛,指尖在药箱内侧轻轻敲击着——那是他在德国学的摩尔斯电码,翻译过来只有三个字:

    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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