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拆迁上楼

    80后尤通达来自中部一个城市郊区，他家原本住在郊区平原地区一个小村。村里老人说他奶奶当年是全公社大概也是全县妇女里第一高人，身高超过两米所以三个儿女个子也都不矮。不过奶奶30多岁双目失明39岁去世，后来一次省城大医院下乡义诊，一位老大夫听完爷爷讲述说奶奶是马凡氏综合症。双目失明无法医治，当时省城医院还不能做这种手术，如果送到上海大医院做心脏手术可以挽救生命，好在你三个孩子没有遗传这种病也算是你家运气好。爷爷说当年咱没有这些医学知识，也负担不起去上海做手术费用，只好让你奶奶早早没了。奶奶她爹当年曾是城里中学校长，从20岁起就开始在报刊上发表过不少文章和中短篇小说，用稿费买了一个有12间房子平房院。后来稿费降到每1000字8元，也就是每个字8厘不到一分钱，写的再多也买不起房子。在大鸣大放中她爹积极参加结果受到开除公职全家送回农村原籍处理，奶奶因为出身问题没当成运动员。当时爷爷高中毕业回村当会计，后来当过大队副队长。第二年春天爷爷奶奶结婚时不但没收彩礼钱，还陪嫁一台新蝴蝶牌缝纫机和一辆旧苏联进口春天牌自行车不少衣料，这也是全村第一台缝纫机。那时候村里没有电，奶奶带来一台用大号电池电子管收音机，这也是全村头一个这种东西。爷爷说这是1947年从美国进口，奶奶家住在城里时1950年开始有电就多年没使用过。这东西用的大号电池太贵还不好买，除了听新闻很少使用。村里通电后爷爷把它送到城里华波无线电修理部改成用外接电源，一直用到1990年，以后归大伯作为纪念品放在家里五斗橱上。奶奶带来两棵食用玫瑰，每年春天开花后用糖拌玫瑰花瓣烙饼，太爷爷太奶奶吃完后很满意，他们说这东西以后应该多种一些。分田到户后爷爷带着三个孩子每年秋天收玫瑰花种子，第二年春天先种在花盆里，等第三年长大一点后再移栽到自家地里。为保证质量食用玫瑰花不能打农药，遇上虫害只能用生物制剂或辣椒素，不能施化肥只能施农家肥。以后本地食用玫瑰花花瓣供不应求，尤家每年都新栽一批玫瑰花苗，一部分种在自家地里其余出售。

    奶奶留下与爷爷合影照片里不算美女也不难看，在院子里与尤家其他人合影照片里，她比其他人都要高出一大截，身穿毛料套装与尤家人农民打扮截然不同。个子太高衣服她都是自己做，还用缝纫机给尤家近亲孩子大人做衣服。过去在城里定作皮鞋，嫁到村里买不到鞋在城里一家永成号鞋料商店买牛皮或者用旧轮胎剪成鞋底，上面部分自己手工做好用胶水粘在一起。尤家房门太矮，奶奶嫁过来后把门框加高重做新门，由爷爷自己动手干活，老丈人出钱买材料。屋里土炕拆掉奶奶带来一个特制加长双人床，两个铸铁取暖炉子，做饭烧水兼冬天取暖用，尤家是村里除过去两家大财主之外第三个门窗刷油漆人家，奶奶还是村里头一位身穿毛料衣服和定做皮鞋妇女。刚结婚时奶奶是短发，后来留长发和太奶奶一样在后面盘起来。奶奶过去没干过农活，在地里干活让她感觉吃不消。好在她爹有几位学生在当时县城和市区当领导，秋天9月奶奶被派到公社中心小学当老师。爷爷说她是当年村里已婚妇女里唯一一位高中毕业生，当班主任教5、6年级语文算术还有体育课，在视力变差最终失明前奶奶在中心小学当了14年班主任，教过500多位学生。当了小学老师后，奶奶是唯一一位身穿毛料套装女教师，再加上身高仍然非常显眼。在学校里奶奶领4级小学教师工资，她三个孩子当时在村里衣服穿得最好，脚上穿皮鞋和力士鞋（过去一种老式运动鞋），旧衣服和旧鞋都送给家族近亲家孩子们穿。爷爷说奶奶脾气好从不和他还有太奶奶争吵，太奶奶去世前说她虽然在村里太显眼，可你娶她也得到很大好处，能让你带孩子进城里公园，给我交看病药费应该知足。

    奶奶生前留下遗言不穿什么破寿衣，去世后穿她自己一身毛料衣服和皮鞋下葬，棺材也是定做加长水泥棺材。奶奶留下一件驼色呢子大衣被姑奶奶拿走，改短后她自己穿，剪下来料子加上些颜色相近布料，给表伯父蔡纯礼做了一件上衣。奶奶剩余三件毛料上衣被村里两位尤家近亲奶奶拿走，改短后自己穿，剪下料子给孩子做衣服。尤通达小时候还见过那二位奶奶，一位身穿蓝色，一位身穿棕红色由自己奶奶留下衣服改小毛料上衣。毛料裤子和棉大衣改短后爷爷穿上，剪下来布料给父亲和伯父姑姑作衣服，其余布料衣服让村里近亲全部拿走改完后穿上。1978年奶奶她爹平反恢复名誉，退还被没收市区房子还发一笔赔偿款。那时奶奶已经去世，爷爷带三个孩子进城去见岳父岳母，和奶奶哥哥还有弟弟签一份协议，赔偿款大部分给爷爷，市区房子就没有爷爷的份额。这笔钱存入银行先买了一台匈牙利进口维迪通牌19吋黑白电视机，当时还买不到彩色电视机，这是全村最大一台电视机，后来大部分钱用在尤通达父亲和大伯结婚上。姑姑身高1米75全乡妇女里第一高人，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以后嫁到县城附近。姑父当时在空军修飞机，复员后进电信公司干设备维修。姑姑在村里种地，她家仍然住在村里只是把平房改建成三层楼，她家有一个表哥一个表妹。结婚时爷爷没要彩礼钱，还陪嫁一台新飞人牌缝纫机一辆凤凰牌自行车，一块上海牌手表，一台牡丹牌彩电，10棵食用玫瑰花。

    奶奶两个娘家侄子，表伯父田玉康继承他爷爷文采大学毕业后先在省城当记者，后来到沿海一家省报当副总编，大学客座教授。大娘是他们住在村里时附近村里村姑，父亲说大娘崔玉霞年轻时很漂亮，小学毕业后就没继续上学，经亲戚介绍后10岁就和表伯父定亲20岁结婚。因为她是农民结婚后生一儿一女，丈夫有了中级职称分了房子后，她才带两个孩子搬到省城去住。以后她一直没有出去上班，她说从省城搬到沿海大城市，丈夫没离婚也没有过外遇她知足了。表叔田玉闻曾是拖拉机配件厂工人，工厂倒闭下岗失业后他哥哥帮他进入铁路工程公司干活。在非洲国家干活时旁边有人踩中地雷被炸死，他肚子上被炸个大洞。在当地医院手术后送回国在北京一家部队医院做两次修补手术。回公司上班后因为身体不好改当卡车司机，55岁退休。奶奶娘家有三个表姑父亲三个表姐，大姑田玉佩先嫁个农民，生个儿子后孩子三岁时离婚儿子归男方。二婚嫁个海军军官，他前妻留下一个女儿，大姑和他结婚后生个儿子。后来表姑父转业到海运公司当船长，大姑带着儿子搬到广州去住一直没上过班。二姑田玉欣卫生学校毕业在省城当护士，嫁个中学老师有一个儿子比尤通达大两岁。三姑田玉青先当小学老师然后考上大学，毕业后进核电公司与公司同事焦伟林结婚，她家住在宁波有一个表妹。大姑和三姑离开时尤通达还太小，对她们一点印象都没有，二姑常回来每年都能见面。

    尤通达母亲信继凰矮胖比老公矮不少，结婚后她就把头发在后面盘起来，插上奶奶留下金簪子。平时她很少穿花衣服，自己做老式缅裆裤穿，夏天不穿衬衣上身围块花布，村里人说她是年轻的老太太。她说过去她奶奶夏天是上身围块白布，父亲嫌白布不好看让她改用花布。结婚时婆婆早已去世，尤家拿出彩礼钱时很大方一次付清，所以她爹娘也就没有反对女儿嫁到尤家，结婚后她才知道这笔钱来自婆婆娘家。她只上过3年学，结婚后一直对村里人说她不识字。村里长辈说哥哥通林长得像爷爷圆脸，他长得像奶奶长方脸。父亲身高1米9，虽然母亲个子不高兄弟二人身高也都超过1米8。上小学时候当时钟市长决定建机场，尤家所在尤家营村正好位于规划中跑道位置，被整体拆除搬迁。当时政策规定各户可以选择去政府指定安置地点住进安置楼，也可以拿着拆迁补偿款去投亲靠友。搬迁在3月初开始进行，大伯家选择搬到大娘娘家那个村所属小镇南北向商业街去买个三层楼门面房，那个门面房在路东后面附带一个小院，还有一个车库。车库门开在商业街后面另一条专为商户和村民车辆进出新开辟小街上，这条街东边是小镇原有居民房屋，当年还是以平房为主以后逐步变成一片小楼。

    当时他父母去距离12公里外公家协商，外公说嫁出去闺女哪能还搬回来，再说你们过来房基地和土地如何解决？不过村民安置房刚开工你们没地方去，可以在外公哥哥家大舅母带着孩子搬到部队大院后，已经闲置一年空房里暂住，他们也不会收你房租。那位大舅母临走前把家里家具和农具全部卖掉，现在房子里什么都没有。外公哥哥已经去世，大外婆住在小儿子家，她说为看病方便以后要搬到外省城市大儿子家去住。饲养奶牛是尤家营村传统重要产业，村史里说是民国初期本村有位姓尤地主送大儿子去法国留学，那位尤通达太爷爷辈先人回国后在武汉一所大学任教，还与人合开一家食品公司。他回村看望爹娘时劝说他爹不能只种地，那赚不了几个钱。1918年他通过认识的法国人给他爹买来来奶牛，还请来一位法国人菲佐先生做技术指导在村里办起养牛场，让他弟弟在市区开设门店销售鲜奶和奶酪等产品，引进法国设备生产饼干面包和雪糕。那位法国人在村里住了5年，给奶牛饲养和加工奶酪打下基础。1935年又给请来一位德国犹太人梅厄先生，住在市区门店带来了牛奶糖和巧克力糖加工技术。1950年老地主土地和奶牛都分给各户，城里门店和食品厂仍然保留。他全家搬到城里居住，村里大房子被分给8户穷人居住。以后门店收归国营牛奶公司，奶酪加工连同负责加工那两户人家，一起搬到牛奶公司在市区北边新建加工厂。食品厂改为市第一食品厂，老地主由大老板变成拿退休金老头。不过他4个儿女三个上过大学在外面工作，只有小儿子师范毕业小学老师，他家生活仍然比一般人家富裕、

    搬家时尤通达家奶牛有三头大牛和六头小牛。外婆说你们可以把奶牛放到村边一处没人住破房子里，不过还要先去村委会协商签个协议。后来母亲说她和父亲一起跟着外公先去看房子，和外公大嫂尤通达大外婆达成借住房子协议，再去看那个破院子，最后到村委会协商，当时村里庞支书说你们不占村里土地和房基地短时间居住这没有问题。那个破房子房主姓程，他老婆去世后全家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联系不上，你们不进屋不损坏房子在院子里养牛没问题，牛粪还可以给村里农田作肥料，解决周围老人小孩牛奶需求，欢迎你们来短时间居住。不过咱们还是要签个协议，双方签字按手印。由庞支书按照双方协商结果手写协议一式两份，庞支书和母亲签字按手印。

    签完协议父母骑自己家那辆JAWA350摩托车回家，找族中近亲们帮忙，先把村里拆房子拆出来建筑材料租一辆大卡车运过去一部分，在外公家村边那个院子里建起两个新牛棚，再由政府拆迁办出车派人帮忙把9头牛和存在家里饲料装牛奶桶等一起拉过去。母亲先一个人搬过去喂牛挤奶，由母亲哥哥舅舅信继康帮忙用摩托车往外送牛奶。拆迁办说只负责往搬迁周转地方免费运送奶牛，猪羊和鸡不负责运送，将来搬迁上楼没地方养猪和羊，让大家自己想办法处理。村里大部分人家把猪和羊卖掉，少数几家杀了吃肉。村里集体和各家大树已经全部砍伐卖钱，大树卖给一家家具厂。大树杈卖给一家造纸厂，他们开来一辆大货车后面拉着一台机器，把树杈加工成木片去做造纸原料。果树和小树全都卖掉让买家来移走。树根村民刨出来烧火做饭用，村里村外布满大小树坑，有些较深树坑里已经涌出地下水。尤家院子里三棵黄桃树卖掉留下三个大坑，地里230多棵食用玫瑰花来了三个买家，连同花盆里小苗全部买走。搬家前一个月父亲杀了四只鸡改善伙食，剩余1只公鸡三只母鸡运过去，以后母亲又买了10只小鸡一起养在大舅家院子里。

    尤通达和哥哥通林都还在上学没有参与搬家，只在最后一次星期天上午拆迁办派来一辆大货车，还派来三名装卸工帮着搬东西时，把自己那些已经放进纸箱里东西放到车上。家里东西都搬空后请一位在外面当公务员堂兄通山帮忙，用自己家老式长城相机一家人在院子里合影留念。堂兄穿一身深灰色毛料西服，棕色皮鞋，白衬衣没打领带，个子比父亲矮不少。父亲问通山住在什么地方？他说升为科长后单位在市区给他分个80多平米三居室，原来旧平房交出分给其他人，今天儿子上补习班所以他们母子没过来。他妈目前住在他家。这次和他姐一起回来商量拆迁补偿问题，他意思将来安置房离市区太远，而且不属于正规商品房卖不出去。他们姐弟只拿补偿款不要房子，他姐也想拿这个钱去市区买房，让他外甥能去城里上学。村里学校教学内容比市区学校要少得多，这样下去高考肯定没戏。还有两个人要去和公墓代表见面，签一个政府免费将他父亲棺木和墓碑搬迁到山区公墓协议，确定具体位置。

    爷爷出钱买胶卷把表伯父田玉康请来，他拿着一台原东德产百佳单反相机，给每家房子和村里街道，村委会办公用房、小商店、医务室拍照，在村里拍完6卷胶卷。表伯父把冲洗出来胶片交给父亲，搬迁后父亲把胶片交给村里，到城里一家印刷厂去印出了一本画册，每家发一本留作纪念。爷爷在拆迁刚开始时候就由姑姑接到她家去住，大伯家购买门面房还未完工，他们一家搬到大伯当兵时一位战友家去暂住。尤通达一家搬到外公家樊家村那位大舅母搬走后留下一排5间平房里，父母住最东边一间，第二间是兄弟二人住，当中堂屋是做饭和吃饭地方，西边两间已经放了不少奶牛饲料，以后用作存放饲料和其他不常用东西库房。尤家没有多少值钱东西，家具搬过来也就是两个双人床，两个单人床，两个旧衣柜，一张方桌一张兄弟二人学习用三屉桌，外加几把椅子，铁炉子和烟筒。奶奶留下40多本书还有父亲自己那些书，装了三个大纸箱。父亲说大部分农具运过来送给舅舅家，以后不种地用不上。家里一辆小四轮拖拉机和拖车仍然留着，还要用它去拉饲料。

    搬迁之前每天早晨牛奶公司来罐车收牛奶，各户把装着牛奶奶桶送去交牛奶公司验收员检查。他们把波美比重计放进奶捅里，如果你掺水比重下降他们就会拒收，还会不定期取样回去进行化验检查。父母用两轮手推车把自己家几捅牛奶一起送过去，他们格外小心从不敢在牛奶里掺水和加入其它东西，牛奶也从来没有被拒收过。兄弟二人都是上学前就开始帮着喂牛，稍大一点跟着母亲学给奶牛挤奶。奶牛每天不光吃草和饲料还要吃胡萝卜，土豆和红薯、鱼粉，养奶牛让父母从无休息日，过年过节去外公家都要把奶牛托付给村里近亲们照看，早晨出门在外公家吃过晚饭赶紧回来，有时候作为交换也帮着有事外出邻居照顾一天奶牛。搬家那天把家具和其他物品都卸下来送进屋子里以后，母亲和哥哥在家里收拾，父亲带着尤通达去村边迎接骑摩托车过来市牛奶公司唐兽医。唐兽医小个子穿一身深灰色工作服，车上还带着个大药箱。他到新牛棚给几头牛检查打针，还留下几包兽药让父亲喂给奶牛。新牛棚分东西两间，中间留一条过道通到房门把这个院子几乎全部占用。大牛在西边小牛在东边，当中过道上堆着不少饲料。父亲说这几头牛已经吃完饲料，让尤通达先拉着三头大牛去村外小路上走走。“注意避让村里人不要让他们站在牛前面，牛脾气大会顶撞陌生人，也不要让牛吃村里人庄稼。”村外乡村公路当时还是土路，路两边各有一排小核桃树，两边田地里是冬小麦。尤通达拉着产奶最多那头奶牛，另外两头牛跟在后面缓缓走去，父母按照出生时间叫它们老大、老二、老三，老二个头最大产奶最多。没走多远那三头牛就停下来开始吃路边新长出来嫩草，时间不长母亲带着舅舅家表哥安海过来。“你太小我们怕你看不住这三头大牛。”

    三个人一人拉着一头奶牛，往前走了不远就开始往回走，回到村边一些老人小孩儿凑过来看奶牛。母亲招呼他们不要靠近不要站在奶牛前边，以免被奶牛碰伤。回到牛棚父亲说刚清理出来牛粪已经被一个尤通达该叫二舅村里人拉走，送到他家麦田里去。尤通达帮父亲喂奶牛母亲和哥哥回家做饭，下午父母带着兄弟二人去村里信家几户近亲家串门，让两个小男孩和他们认识一下。外公兄弟三人老大已经去世，三弟20岁参军去西昌，复员后是一家三线工厂工人只有一个女儿。工厂原来在一个山谷里，一次下大雨山洪淹没厂区导致停产一个月，后来工厂搬到距离省城不远一个小火车站。他全家都搬到新建工厂宿舍楼里，房子卖给村里一户姓樊人家。外公个子不高外婆信黄氏矮胖所以母亲和舅舅个子都不高，不过兄弟二人长大后身高都超过1.8米，比舅舅家表哥安海高不少。第二天早饭后母亲带着兄弟二人一起去樊家村小学，哥哥在六二班，尤通达在二二班。

    母亲信继凰说外公家这个村姓樊最多，信家是民国初期从外省搬来人口较少，祖上是清朝军官。到她这一辈你们该叫舅舅的只有6个人，还在村里有5个人。6个姨母4个嫁给附近农民，外公弟弟家小姨考上省城医学院，毕业后曾在一家大医院上班，嫁了一个法官有个儿子。去年姨父调到天津一所大学任教，她全家都搬过去了。还有一个三姨继玫嫁给下乡知青佟智刚后来跟着姨父进城，目前她家住在省城。当年三姨公公被打倒关押7年，后来平反恢复名誉在省城当过厅长，要不是公婆坚持他儿子不能离婚，你们三姨恐怕早就被那个人甩了。尤通达只见过一次三姨，当时她学校暑假带儿子回来看父母。三姨穿橙红色连衣裙，手脚都抹着红指甲，戴着一串象牙项链。她说自己到省城后一直没上班，小学文化找不到工作，要不打扮漂亮点那家伙该去找别的女人了。母亲说三姨是她们姐妹里最漂亮一位，19岁结婚第二年生表哥华林，23岁公公恢复工作把她和儿子户口迁到省城婆家。后来她父母也就是外公堂弟老两口沾了不少三姨父的光，去省城看病佟家给出钱，还把佟家旧衣服拿回来分给信家人穿。

    新班级老师姓肖个子不高大圆脸秃顶穿一件灰色毛料中山装，蓝色布裤子黄色皮鞋，肖老师把这位新来学生领到座位上就开始上课。头一个感觉是这位老师与原来那所学校班主任苗老师口音不同，这位老师说话更接近广播里普通话。新学校比尤家营小学校园大不少，房子也显得更高大一些。课间休息时不少同学过来问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的？肖老师帮忙回答其他同学问题，让他们与新同学互相帮助搞好关系。转学后在这个新班级尤通达成绩中等，肖老师来家访两次，说这个学生成绩还能提高希望家长协助督促他努力学习。外公说这所学校原是个废弃道观，1911年辛亥革命后军阀混战时期改建成军营，曾有一位国军中将住在里面，1948年底解放军到来之前，国军没有抵抗撤走改成学校。1988年附近几个村小学学生减少撤消，这所小学规模最大保留接收附近几个村学生，还进行了一次大修挂上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牌子。刚改成学校时要拆除里面神像，用粗绳子绑在上面，人拉不动用牛也拉不动。几位老年人说你们想把神像拉倒是触怒了神灵，这是办不到的事情。后来上边来人指挥把神像上泥巴全砸掉，下面台子也拆掉，这才发现里面是一根大树树干，下半截埋在地里所以用牛拉也无法折断这根大树干。

    尤通达脾气随母亲内向不爱交际，过去也很少与村里孩子们一起玩儿，不论在村里和他年龄相仿男孩子还是学校同学里都没有朋友。他在同学中个子高力气大，没人敢欺负他和他动手打架。父亲说哥哥通林好管闲事好串门到处跑，通达喜欢和邻居女孩子一起玩，也许将来好找媳妇。搬到新学校后尤通达仍然是和女孩子来往多，曾到本村和外村5位女同学家去串门。母亲问你和那些女孩子亲过吗？“没有她们不让，可以手拉手摸她们手，那个叫旋梅的让我摸过她脚。”“她脚有没有臭味？”“没有，她穿红皮鞋脚挺干净挺软，她妈说庙里塑的画上画的佛菩萨都不穿鞋。我摸她女儿脚是礼佛足，这是什么意思？”父亲回答这是胡说，一个小丫头怎么敢说她是神佛。你们还都太小有来往挺好，但是不要来往太多要保持一定距离。啥叫保持一定距离尤通达还太小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只感觉和女孩子来往不会有人欺负他看不起他。女孩子们关心话题和男孩子不一样，经常谈起说哪个人长得难看还是好看。听一位比他大几岁姐姐说外村某位大叔长得很帅，尤通达搞不清楚这是啥意思。进入新学校后除数量不多姓信学生与兄弟二人有亲缘关系外，其他人当然都是外人。兄弟二人上学后都是班里大个子，出操排队在最后面，教室里坐在最后一排。虽然没练过武术但力气都不小，没人敢欺负这哥俩。兄弟二人学习还不算差，一直都是排在中上水平，考试成绩没有低过80分。体育课尤通达在这所新学校跳高成绩年级第一名，10月份代表学校参加全县小学运动会，跳高成绩第二名。拿回一块奖牌，一身蓝色运动服奖品。

    上中学以后尤通达才知道当年修机场引起很大争议，钟市长让全市所有市民和企业捐款建机场，结果建成后由于航班太少机场长期亏损。一直到20年后发展通用航空，机场有了定期货运航班，把工业区生产电子产品运往国外。旅游热兴起有了使用德国造道尼尔小飞机和伊尔114客运航班，一家公司租用机场里场地，开办短时间空中巡游旅游项目，训练中青年学习驾驶小飞机才实现盈利。对钟市长让大家捐款这件事，事后有位大学刘教授在电视节目里说这不符合市场经济要求，机场是企业缺钱可以去申请银行贷款，没有理由要大家捐钱让你免费使用。母亲当时看完电视节目说大家钱交完好几年你才来说这种话，怎么不说说我们拆迁农户拿的补偿太少。钟市长后来调到外省，在任省会市长时被查撤职。尤通达家给了两套四居室合计260平米，不过当时房价很便宜一平米不到500元，尤家房子加现金合计不到20万元。而且建安置房那块地方根本无需征地拆迁费，那是水泥厂长期开采原料挖掉一座小山后弄出来一块平地。当过村委会会计一位大伯说水泥厂是民国初期由本市9家大财主和大地主集资建设，当时他们还开办一家铁工厂，后来成为本地最大机床厂，一直到今天仍然十分兴旺。1930年这两家工厂利用西方国家大萧条机会，买回不少二手设备。水泥厂刚开始规模很小设备落后，这次从法国买进一家破产企业全套水泥生产设备，工厂成为继唐山启新洋灰之后全国最大水泥生产企业之一。当时工厂还从美国买来一台因企业破产停止使用蒸汽挖掘机，这台机器拆开后运到生产现场，由美国公司来人组装起来并且教会中国工人使用维修。工厂还只付运费和修理费，从美国弄来他们淘汰停用8台费城鲍尔温公司制造4-6-2蒸汽机车。到1945年抗战胜利还剩两台，其余6台被日本人弄走了。这两台蒸汽机车一直使用到1977年，可惜没有保存下来。

    这台挖掘机用来挖山开采水泥生产原料，经一条铁路专用线送到市郊一个火车站旁边水泥厂。1948年国民党发行金圆券导致经济崩溃水泥厂停产，地下党组织工人保护机器设备防止被破坏，在解放军到来后新政府组织恢复生产。由工厂一位地下党员岳工程师带人修好蒸汽挖掘机继续使用，这位岳工程师后来成为水泥厂厂长，省城工业大学校长。1980年以后蒸汽挖掘机停止使用，换成从法国进口液压挖掘机。旧设备拆除卖废铁，从原东德进口了成套当时属于世界先进水平新设备。水泥厂开挖生产原料70多年，把一座小山变成一片平地后换到旁边另一个地方去开挖生产原料，那台有三层楼高重达百吨蒸汽挖掘机弃置在由它挖出来一块平地上。2002年市政府出钱雇一家设备安装公司，把这个大家伙拆开运到市区一个新建公园里再重新组装起来。由本市一家机械公司参考原图纸和照片，把里面操作室、锅炉、蒸汽机用新加工零件恢复原样，外观也恢复成原样重新喷上灰色油漆。这台省级重点工业文物修复后虽然不能开动，但游客可以蹬着梯子上去进里面参观。以后水泥厂又把报废停用10立方米液压挖掘机，从波兰进口7立方米铲车外观整修后送到这家公园里，作为工业文物展出。

    为了省钱钟市长组织施工企业用少量装药爆破加推土机，把这块地进行平整后建设村民安置房，这块地比周围农田高出约5米，西边是水泥厂仍在继续开挖生产原料一座小山。铁路专用线已经拆除，原料用载重30吨和50吨白俄罗斯造别拉斯翻斗车运到工厂。建机场占用土地三个村被拆迁到这里1100多户5000多人。原乡政府人员都搬迁过来组成一个新飞翔镇政府，没搬走几个村以机场为界划分给另外两个乡。新地方到市区铁路客运站41公里，到水泥厂20公里，到尤家营原来地方23公里，属于和邻县交界地带，往北不远处田地属于另一个县雅闵乡。村民安置房样式户型相同，都是6层楼砌墙用一部分石块加白色灰沙砖。一楼南面窗户前建有一道围墙，每户有一个小院，这也是为防止你们去占用外面公共空间地面。三个村房子外墙颜色不同，尤家营村是棕红色，另外两个村是灰色和黄色。有人说黄色不好看着像寺庙，后来统一维修时换成浅绿色。新地方建成一所小学，一个镇卫生院，镇政府所在那条街上建有银行，供销社，邮政所，还有饭馆和旅馆、理发馆、澡堂、煤铺等服务设施。搬迁后各家垃圾不能再随意乱扔，新设立清洁队由他们统一收集起来运走，当然良好卫生习惯三年后才逐步养成。各村电工统一去供电所上班，还设立维修队负责房屋维修。房屋由当时全市最大一家国营建筑公司春田公司承建，几十年后再看这些房子质量很好体现了国有大企业应有担当。

    每个村搬到新地方仍然聚在一起形成一个小区，村委会改成居委会。尤家营小区外面有一道围墙开有三个大门，最初大门白天没人看守，夜里两个门锁上只留一个大门进出。尤家营据家谱记载先祖是明朝从外省被派到此地作战军人，他们居住地方相当于今天一个部队大院，到尤通达上小学时还保留有几百米寨墙和一个东门。村里长辈们开会协商向政府提出要求，把这段寨墙和东门搬到新地方重建。政府同意了这个要求，尤家人自己动手把寨墙和东门拆开，每块砖和条石都写上编号，政府派车把砖石运到新地方暂存在一边。房屋基本建成后重建寨墙作为小区部分围墙，东门重建仍然是小区东门，门洞上方一块石头牌匾上有：东辕门，三个大字，据说是请当年一位巡抚于大人题字。东门上面有个小房子，里面有个用青石雕成半身人像，据说那是搬到这里尤家先祖第一代一位将军，每年清明尤家人都要在这里举行祭祀活动。东门因为门洞小不走汽车，只有小四轮拖拉机和三轮车可以通过，大门仍然是仿古木制。2010年以后每个大门都建起门房，由村里派人值守看门。每个村在小区外面都有一个停车区建有成排车库，刚开始主要用来停放小四轮拖拉机和三蹦子，后来那两种东西逐步淘汰，换成小轿车、皮卡和一些运输专业户卡车。大货车开不进来镇政府统一让他们放在另一个停车场上。规定一年中停车不超过60天免费超过就要交费。那些开大货车和大半挂专业运输户，一年到头大部分时间都跑在外面路上，只有过年过节才回来几天也就不用交费。

    当年10月大伯家买下门面房交房，他们一家搬过去在一楼开一家服装店，由大伯在前面给顾客量体裁衣。大娘和哥哥姐姐在后面用电动缝纫机做衣服，大娘和姐姐还要抽时间买菜做饭，从姑姑家要来三棵食用玫瑰花种在后面院子里。堂姐通悦出嫁后第三年哥哥通圣结婚，嫂子叶佳林一开始也在后面做衣服，跟着大娘学习然后去市区其他服装店学习，回来后改由她在前面接待顾客量体裁衣。安置房用一年时间才建成，第二年春节除夕午饭后一家四口由父亲开着三轮摩托车去姑姑家看爷爷，吃晚饭时大伯一家也来了。爷爷仔细问了大伯和大娘开服装店情况，听完后他连连点头说大娘真能干，以后一定要把服装店办好。年夜饭父亲喝下一瓶啤酒和两杯白酒有点醉，回家时由母亲开车。母亲识字不多也没考过驾照但学会了开车，她说村里人无照开车太多了，那时候农村没几个人有驾照。春天三月分房时全村各家都派人到新飞翔镇小礼堂参加抽签仪式。原乡长现在改任镇长尤敬安先发表讲话，他说为便于各家族互相照顾，房子按照同姓一个家族分在同一个楼里来分配。每户占一层楼两个单元，具体你住在哪个楼几层由抽签决定。如果家有老年人一户抽到5层6层你们家族内部协调换到下面，协商不成我们镇政府出面做工作。会有少数人分到不同姓不同家族住在同一个楼里，这也请大家原谅。尤家营奶牛是一个大产业，搬过来后各家都把奶牛集中在一起，建立奶牛合作社。兽医仍然由牛奶公司派来，你们各户按照目前奶牛数量多少是作价给钱还是折合成股份以后分红，各户集中在一起开会协商。奶牛场房屋已经由政府出钱建成，设备饲料你们自己去解决。

    尤通达父亲尤跃平参加抽签结果是9号楼一门3楼，协调结果一楼是一户尤通达叫他二爷家，他们老两口都70多岁，和小儿子一起过。二楼那家叫他二叔，他家爷爷去世奶奶还在72岁。4楼那家近亲叫他大伯，5楼是远亲二大伯，6楼是远亲三叔。奶牛合作社成立时有227头奶牛，以后扩展到超过千头。为减少麻烦各家奶牛都按照当时市场价请牛奶公司来给评估作价，分4年从奶牛合作社盈利中付款。搬家后父亲去合作社上班喂牛，因为他上过函授兽医课有函授中专毕业证书同时担任助理兽医。以后每天晚上在家里看书学习用一年时间进行准备，去城里参加省农业厅组织统一考试取得兽医资格证书担任兽医收入也增加了。搬到新地方家里小四轮拖拉机用不上卖掉，买了一辆白色二手后开门阿罗243吉普车。父亲用自喷漆对外表做了修补，让兄弟二人把车里外打扫干净。全家一起外出时在后面放一小块地毯，母亲躺在后面以避免晕车。1998年奶牛合作社全体人员转为参加市民社保，父母回到家里都挺高兴，他们说以后就能拿比较多退休金。刚搬家时学校还没有开张，兄弟二人继续住在那位大舅家在当地学校上学，母亲也住在这里给兄弟二人做饭监督他们学习。两个人每天都要帮母亲喂牛挤奶，有时候会带同学来看他家奶牛，教女同学如何挤奶。有两位女同学对挤奶很感兴趣，有时候会来帮忙挤奶，母亲用小玻璃瓶装上牛奶送给她们作为回礼。

    学校放暑假后母亲带兄弟二人带上自己东西，乘舅舅家三蹦子搬到新家。临走前母亲带兄弟二人去外公大嫂家向他们表示感谢，外公大嫂大外婆说你们两个都要努力学习呀，你们那位大舅当年是村里唯一一个考上军校学生。现在是中校部队给房子你们舅妈带着孩子搬到部队大院，她也不再抱怨夫妻老不在一起了，也许我以后也要搬过去养老。母亲问村里房子怎么办？“能卖就卖出去，没人买就先存着也许将来还要回来住。”搬到新家后哥哥通林到距离最近蔡坊乡中学去上学，尤通达在镇小学上学，学校是从原来地方整体搬迁过来。新校舍有一座4层教学楼，一座3层辅助楼。3层楼一层是教师食堂和男女浴室，浴室也向学生和村民开放不过要收钱，2楼是校长和老师办公地方，3楼是教师宿舍。新学校还有一座体育馆兼礼堂，冬天下雨天在里面上体育课，各方面条件都比以前农村学校好。

    开学典礼上袁校长换一身深蓝色西服，打红色带花纹领带，脚穿棕色新皮鞋，他说我们大家又见面了：我们这所学校1913年建校到今天已有80年历史，是郊区小学里最早建立学校之一。这次只搬过来三个村所以学生数量减少，老师也换了几位，有几位留在那边学校里，所以每个年级调整为三个班。这里和原来村子不同，同学们放学后不要到西边水泥厂挖山地方去，那里经常放炮炸石头很危险不适合小孩去。开学后尤通达调整到三三班，班主任焦老师年岁较大个子不高长方脸，有不少白头发以前没见过。老师自我介绍说他叫焦兴南是从这附近蔡坊乡小学调过来，这一学年由我来教你们。焦老师常穿一身旧军服，黑皮鞋，走路迈大步挺直腰板。说话和以前肖老师一样基本没有本地口音。焦老师说他曾是导弹部队技师服役13年，基本上改掉家乡口音说普通话，回来后到小学当老师也有16年。除了语文数学他也教计算机课，教同学们简单编程课，还负责学校设备维修。跟着焦老师学习感觉他很有耐心很少批评学生，对功课较差几个学生焦老师也不指责他们，只要你们不扰乱课堂秩序对他们等于视而不见，也不帮他们提高学习成绩。母亲说对那些孩子不管不顾可不好，父亲说学生不爱学习别人也没有办法。过去说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以后他们自己会尝到后果。

    10月学校组织学生们分乘几辆大卡车去参观水泥厂开挖生产原料现场，焦老师告诉大家不用带午饭，带一瓶水就可以。早晨8点从学校门前出发，尤通达带了一瓶可乐，距离不远很快就到了。有位叔叔在车下用电喇叭进行解说。他说为减少对附近居民影响，工厂不进行大规模爆破，用多打孔少量装药进行小规模爆破，当然这也会多少对附近居民产生影响。焦老师说我们学校上课时有时候会发生窗户震动，就是他们在放炮。像一座小房子那样大液压挖掘机和8立方米铲车，把泥土和石块装到50吨翻斗车上时扬起一股尘土，50吨翻斗车开过来时声音也非常大。看完矿山去参观水泥厂，到那里下车去参观回转窑，由一位身穿棕红色工作服阿姨拿着电喇叭讲解，感觉那个慢速旋转大圆筒好大呀。参观完毕上车回家去吃午饭，母亲问你看完之后有什么感受？“感觉他们那些挖掘机翻斗车，还有厂里机器都非常大，而且灰尘也特别多。讲解阿姨还说他们厂向其他水泥厂提供技术，在国外承包工程，什么叫承包工程？”父亲回答：“就是他们技术水平比其他人高，能干别人不会干的活，外国人花钱雇他们去建设工厂和修理设备。”“那是不是就可以去国外玩玩？”“承包工程必须按时完工还要经过对方验收，非常辛苦可不是去游玩。水泥厂每年生产上百万吨水泥还出口，西边那几座小山很快也也会被他们挖掉变成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