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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DA南城分部,与其说是一个政府机构,不如说是一座深埋地下的钢铁堡垒。冰冷的合金墙壁取代了常见的粉刷墙面,天花板内嵌的灯带散发出毫无温度的白光,将每条通道都照得如同手术室般纤毫毕现,却也显得格外不近人情。空气循环系统低声嗡鸣,输送着恒温恒湿、却带着一股淡淡消毒水和臭氧混合气味的空气,吸进肺里,有种冰冷的滞涩感。林辰、陈烬、苏见微和释言一四人,被分开关押在相邻的、被称为“观察室”的房间内。说是观察室,实则与审讯室无异。除了一张固定的金属桌椅和墙角那个闪烁着红点的监控摄像头外,别无他物。墙壁似乎采用了特殊的吸音材料,使得房间内异常寂静,静得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不安分的撞击声。
林辰坐在冰冷的金属椅上,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过度使用能力后的虚脱感依旧缠绕着他,太阳穴一跳一跳地抽痛,左眼深处的灼热感虽然减弱,却像一块即将熄灭的余烬,提醒着他之前的冒险。他尝试运转云策传授的敛息法门,效果甚微,在这处处透着高科技与严密监控的环境里,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剥光了外壳的软体动物,每一丝微弱的能量波动都可能被捕捉、分析。
腕上的旧表沉默着,表盘下的星空图再无反应,仿佛也慑于这官方机构的威严。他不知道陈烬、苏见微和释言一怎么样了,尤其是陈烬,以他那一点就着的火暴脾气,在这种环境下会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还有释言一,他的平和能否化解这里的冰冷?苏见微……她似乎总是最冷静的那个。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每一秒都像是被拉长的橡皮筋,紧绷得令人心慌。未知的审判,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于头顶。他会面临什么?解剖研究?终身监禁?还是更糟的结局?各种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钻进脑海。
就在林辰的神经几乎要被这无声的压力绷断时,观察室厚重的合金门无声地滑开了。
王擎岳率先走了进来,依旧是那副冷峻如山岩的表情,身后跟着两名面无表情的IDA外勤人员,以及一个让林辰有些意外的人——李铭哲。那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更像是技术员的分析师,此刻手里拿着一个电子记事板,眼神复杂地看了林辰一眼,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或无奈。
“林辰,跟我们到评估室。”王擎岳言简意赅,语气不容置疑。
林辰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默默起身。该来的总会来。他跟着王擎岳等人走出观察室,穿过几条同样冰冷寂静的通道,来到一扇标识着“三号评估室”的金属门前。
门打开,里面的空间比观察室稍大,但陈设同样简洁到近乎冷酷。房间中央摆放着几张看起来符合人体工学的椅子,但椅背上连接着一些复杂的线缆和传感器。正对着椅子的墙壁是一面巨大的单向玻璃,后面想必坐着观察者。房间四周摆放着各种林辰从未见过的仪器,发出低沉的嗡鸣,一些指示灯明明灭灭,像是在无声地窥探着房间内的一切。
让林辰心中一紧的是,陈烬、苏见微和释言一已经在了。陈烬被强制坐在一张传感器最多的椅子上,手腕和脚踝都被特制的柔性金属环固定着,虽然没戴手铐,但限制意味明显。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胸膛剧烈起伏,像一头被囚禁的困兽,尤其是右肩部位,隔着衣物似乎都能感觉到一股不稳定的灼热能量在隐隐躁动。他看到林辰进来,眼神交流了一下,充满了暴躁和询问。
苏见微则坐在另一张椅子上,姿态依旧从容,甚至带着一种审视般的冷静,仿佛这里不是审讯室,而是她的法医中心。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房间内的各种仪器,像是在评估其性能和精度。苏见微悄然开启‘真实之瞳’,试图解析评估室仪器的能量脉络,当她的视线扫过林辰手腕时,左眼突然传来微弱刺痛 —— 旧表表面浮现出与她‘真实之瞳’同源的淡金色纹路,两者产生短暂共鸣,让她清晰‘看’到旧表内部隐藏的星图结构,以及其中流转的、与星渊相关的能量轨迹。这一发现让她瞳孔微缩,却未当场声张,只在笔记本上悄悄记下‘旧表能量与 “真实之瞳” 存在关联性’。释言一坐在她旁边,双手合十放在膝上,闭着眼睛,嘴唇微动,似乎在默诵着什么,周身散发着一种试图安抚环境的微弱平和气场,但这气场在这冰冷的科技造物面前,显得如此微弱。
王擎岳没有废话,直接走到主控台前,对李铭哲示意了一下。李铭哲推了推眼镜,操作起来。顿时,房间内的几台主要仪器屏幕亮起,显示出复杂的波形图和快速滚动的数据流。
“开始初步能力评估与事件陈述记录。”王擎岳的声音通过房间内的扩音器响起,冰冷而公式化,“苏见微女士,由你开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苏见微身上。
苏见微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使其更显挺拔,她迎向王擎岳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语气清晰而冷静,如同在法庭上陈述尸检报告:
“王处长,在回答任何问题之前,我需要明确几点。”
王擎岳眉头微皱,似乎不习惯被质疑流程。
苏见微不等他回应,便继续说道:“第一,我们四人的身份,是此次地铁隧道坍塌事故的现场救援者,这一点,有众多目击证人及部分救援记录可以证明。在专业救援力量到达之前,我们的行为客观上减少了伤亡。将救援者直接定义为‘嫌疑人’并采取强制措施,是否符合IDA的操作规程和基本人道主义精神?”
她的语速不快,每个字却都像小锤子敲在点上。“第二,您所依据的《异常现象管控紧急条例》,其立法本意应是维护公共安全,而非扼杀潜在的合作可能。在我们主动配合且事件尚未完全调查清楚的前提下,使用限制器械(她目光扫过陈烬身上的金属环)和分离关押,是否属于反应过度,容易激化本不必要的矛盾?”
李铭哲在一旁操作设备的手微微一顿,抬头看了苏见微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和认同。王擎岳的脸色则更冷了几分,但并未打断。
“第三,”苏见微的目光转向那些正在运行的仪器,“关于‘异常能力’。我承认,我具备某种……超越常规的观察力。但这种能力的触发条件、作用机制乃至其本质,我自己也处于探索和了解阶段。它更像是一种被动的感知,而非主动的破坏工具。在隧道现场,我利用它快速判断伤者位置和风险点,旨在提高救援效率。如果IDA的目标是理解和管控异常现象,那么将我们这类‘自然觉醒者’视为研究样本甚至敌人,是不是最优选择?还是说,IDA更倾向于一种简单粗暴的‘清除’策略?”
她的话如同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直接剖开了IDA行为背后的逻辑矛盾和政策弹性空间。她没有否认自己的能力,反而以一种坦荡而理性的态度,将焦点从“是否有罪”转移到了“如何定性”和“如何处理”上。
王擎岳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控制台上敲击。苏见微的冷静和逻辑,显然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习惯于用力量和权威压制一切不稳定因素,但眼前这个女人,却像一块冰,力量砸上去,只会激起理性的冰屑。
“你的能力是什么?具体描述。”王擎岳避开了苏见微提出的问题,直接切入核心。
“我称之为‘痕迹真实视觉’。”苏见微坦然回答,“可以在特定条件下,看到物体或能量残留的‘痕迹’,包括但不限于物理损伤、化学残留、生物信息以及……某种目前难以定义的‘能量轨迹’。”她提到了隧道崩塌处那股异常的土黄色能量残留,与常规的工程结构应力断裂痕迹截然不同。
李铭哲立刻在电子板上快速记录,并调出相应的传感器数据比对,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种能力的代价是什么?”王擎岳追问,目光锐利。
苏见微顿了顿,如实相告:“过度使用会导致视觉神经超负荷,出现剧烈头痛、眼压飙升乃至毛细血管破裂。并且,在读取某些强烈或诡异的‘痕迹’时,可能会伴随短暂的、相关的信息碎片涌入脑海,造成认知干扰。”她没有提及自己因此遗忘生日预约的细节,但点出了代价的本质——对自身认知和生理的负担。
王擎岳看向李铭哲,李铭哲微微点头,示意传感器监测到的苏见微生理指标与她描述的精神负荷状态吻合。
“所以,”苏见微总结道,目光再次直视王擎岳,“基于以上事实,我请求IDA重新评估对我们的定位和措施。我们可以配合研究,提供关于自身能力的详细信息,前提是建立在相对平等、非囚禁的基础上,并且,IDA需要共享部分关于此次事件(包括隧道崩塌真实原因)以及类似异常现象的非涉密信息。合作,远比对抗更有可能揭开真相,应对未来可能出现的更大危机。我想,这符合IDA成立的最终目的。”
评估室内陷入了一片短暂的寂静。只有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声。
苏见微以她法医特有的冷静和逻辑,在这场力量悬殊的谈判中,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苏见微刚走出评估室,林辰立刻上前询问细节,陈烬则警惕地盯着走廊尽头的 IDA 外勤人员。释言一默默递来一瓶温水,同时用口型提醒‘有人监视’。四人围成微小的半圆,苏见微用极低的声音分享 IDA 内部的权力分歧(王擎岳强硬派与赵凌薇务实派),林辰补充旧表对 IDA 设备的排斥反应,陈烬则透露右肩残纹对 IDA 气场的不适 。她没有咆哮,没有屈服,而是用事实和理性,为自己和同伴争取着一线生机。她的表现,不仅让李铭哲刮目相看,连一脸暴躁的陈烬和闭目诵经的释言一,都忍不住将目光投向她。
林辰看着苏见微冷静的侧脸,心中百感交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智慧与勇气,或许是他们唯一的武器。而苏见微,无疑将他们这把武器,亮出了最锋利的刃。
王擎岳会如何回应?这场突如其来的“谈判”,将把他们引向何方?答案,依旧笼罩在IDA基地冰冷的金属光泽之下。但至少,苏见微已经证明了,他们并非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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