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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州船厂,十一月的海风已经带上了凛冽的咸味。
五艘两千料海船的龙骨一字排开,如同五条巨鲸的骨架匍匐在干船坞里。三千余名工匠在工地上忙碌,锯木声、夯土声、号子声混杂着海浪,奏出一曲粗犷的劳作交响。
鲁智深光着膀子,扛着一根三丈长的橡木大梁,“嘿”一声架到二号船龙骨上,震得脚下木板嗡嗡作响。他抹了把汗,对旁边监工的阮小七咧嘴笑:“洒家这力气,干船工也不赖吧?”
阮小七竖起大拇指:“鲁大师,您这一人顶十个!不过少寨主说了,您是亲卫营都统,这种粗活让工人们干就行……”
“什么粗活细活!”鲁智深大手一挥,“洒家闲不住!再说了,这船将来要载着咱们兄弟出海,洒家亲手搭的,心里踏实!”
正说着,远处传来马蹄声。
王宇和杨鹤并肩骑马而来,身后跟着一队亲卫。两人都穿着厚实的裘衣——王宇是玄色狐裘,杨鹤是月白貂裘,在灰扑扑的船厂里格外显眼。
“少寨主!杨姑娘!”工匠们纷纷停下手里的活计行礼。
王宇下马,抬手示意大家继续干活。他走到一号船龙骨前,仰头看着这庞然大物——长三十丈,宽八丈,按照这个时代的算法,确实是两千料的巨舰了。
“进度如何?”他问船厂总管,一个姓郑的老船工,登州本地人,祖上三代都吃这碗饭。
郑总管捧着图纸,满脸兴奋:“少寨主放心,比预想的还快!一号船腊月就能下水,二号船正月,三号船二月……最迟明年三月,五艘全能完工!”
“这么快?”王宇惊讶。
“都是钱和粮顶出来的。”郑总管压低声音,“您给的双倍工钱,工匠们三班倒,昼夜不停。还有那些新式工具——那个叫什么‘滑轮组’的,吊装大料省了一半人力!”
王宇笑了。他不过是把初中物理知识拿来用用,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杨鹤走到船头位置,伸手摸了摸刚刚安装好的“破浪艏”——这是她根据《四海龙图》里记载的“海鳅船”改良的设计,据说能减少三成航行阻力。
“这里要刻阵法。”她转头对王宇说,“我昨晚推演过了,用‘分水阵’和‘定风阵’,遇到风浪时能稳船身。”
“杨姑娘还会这个?”郑总管眼睛瞪圆。
“略懂。”杨鹤谦虚地笑了笑,从袖中取出几张画满符文的图纸,“麻烦郑总管,在船舷内侧、龙骨节点、桅杆基座这些位置,按图刻纹。刻好后我来激活阵法。”
郑总管如获至宝,小心翼翼接过图纸。
王宇看着杨鹤认真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暖意。这三个月,她为船厂、为盐场、为练兵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那道姑的清冷气质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而坚韧的光彩。
“累不累?”他轻声问。
“不累。”杨鹤摇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船一点点成型,比在山上打坐还有意思。”
正说着,远处码头上传来一阵喧哗。
“让开!都让开!官船进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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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州水师码头上,一艘挂着“枢密院”旗帜的官船缓缓靠岸。
船上下来一队官兵,簇拥着三个文官打扮的人。为首的是个五十来岁的瘦高个儿,面白无须,眼神锐利,身穿绯色官袍——这是五品以上的官员才能穿的服色。
“是童贯的人。”王宇眯起眼睛。
他早就收到拂衣楼的密报:童贯派了个姓刘的观察使南下,名义上是“巡视海防”,实则是来探查梁山虚实,顺便……谈判。
果然,那刘观察使一下船,就直奔船厂而来。
“哪位是梁山王宇?”他声音尖细,带着官腔。
王宇上前一步:“在下王宇。不知观察使驾临,有失远迎。”
刘观察使上下打量王宇,眼中闪过一丝讶色——太年轻了。但他很快恢复常态,从袖中取出一封火漆密信:
“枢密院童枢密有令:梁山私造海船,有违海禁。但念尔等造船手艺精湛,可为我大宋水师所用。故特准梁山船厂为官办,尔等工匠编入军籍,王宇授从八品承信郎,限十日内答复。”
这话一出,船厂里顿时安静了。
工匠们面面相觑,郑总管脸色发白。编入军籍?那岂不是成了朝廷的苦力?工钱别说双倍,能按时发就不错了!
王宇却笑了,笑得很温和:“刘观察使,童枢密的好意,王某心领了。但梁山船厂是民营造船坊,与登州水师是合作关系。我们出船,水师护航,互惠互利。至于编入军籍……”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恕难从命。”
刘观察使脸色一沉:“王宇,你可知道违抗枢密院军令是什么罪?”
“知道。”王宇依旧微笑,“但我也知道,大宋律法规定,民间造船五百料以下无需报备。我们这两千料船,确实超了规制,但——这些船是登州水师订造的,有王师彦统制的订单文书为证。”
他朝阮小七使了个眼色。阮小七会意,捧上一卷盖着登州水师大印的文书。
刘观察使接过一看,脸色变了又变。
文书是真的。上面清清楚楚写着:登州水师向梁山船厂订购战船五艘,用于“巡海防倭”。
这就棘手了。童贯再权倾朝野,也不能明着抢水师的战船。
“好,好得很。”刘观察使收起文书,阴恻恻地看着王宇,“既然是为水师造舰,本官就不多管了。不过……”
他话锋一转:“童枢密还有一件事,想请王少寨主帮忙。”
“请讲。”
“听闻梁山有位杨鹤姑娘,是罗浮山高徒,精通《四海龙图》。”刘观察使目光扫向杨鹤,“童枢密想请杨姑娘去东京一趟,帮忙解读海图。事成之后,封号、赏赐,绝不吝啬。”
终于图穷匕见了。
王宇心中冷笑,面上却为难:“这恐怕不妥。杨姑娘是我梁山贵客,且是方外之人,不便涉足朝堂。”
“方外之人?”刘观察使身后的一个随从忽然开口,声音沙哑,“怕不是与梁山逆贼勾结,图谋不轨吧?”
这随从抬起头——斗笠下是一张惨白如纸的脸,眼眶深陷,正是玄冥子的同门,“鬼面书生”崔文。
杨鹤脸色微变,她认得这人:罗浮山叛徒之一,擅使阴毒咒术。
“崔师兄,”她平静道,“多年不见,你倒成了童贯的走狗。”
崔文不恼,反而笑了:“杨师妹还是这般牙尖嘴利。不过今日,你恐怕得跟我走一趟了。”
他忽然从袖中掏出一面黑色小旗,迎风一展!
旗上黑气弥漫,瞬间笼罩码头!
“小心!”杨鹤急呼,同时掐诀念咒,一道青光从她手中升起,抵住黑气。
两股力量在空中碰撞,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工人们吓得四散奔逃,官兵们也乱了阵脚。
王宇眼神一冷,正要出手,忽然——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如惊雷炸响!
鲁智深不知何时冲了过来,禅杖抡圆了,一招“金刚伏魔”,带着凛冽罡风砸向崔文!
崔文急忙闪避,黑旗被罡风扫中,“刺啦”一声裂开一道口子!
“好个秃驴!”崔文大怒,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雾,血雾化作无数鬼脸,扑向鲁智深。
鲁智深哈哈大笑:“洒家最不怕的就是鬼!”禅杖舞成风车,将鬼脸一一打散。
另一边,杨鹤已经制住黑气,玉指连点,三道符篆飞出,贴在崔文胸口。
“破!”
崔文惨叫一声,倒飞出去,撞在官船船舷上,喷出一口黑血。
刘观察使吓傻了,哆哆嗦嗦指着王宇:“你、你们敢伤朝廷使者!”
“使者?”王宇冷笑,“我看是邪道妖人假扮的吧?郑总管,报官!就说有妖人袭击船厂,被我们拿下了!”
郑总管会意,连忙让工人去叫水师官兵。
刘观察使见势不妙,连忙扶起崔文,灰溜溜上船跑了。
官船狼狈离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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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波平息,船厂恢复了忙碌。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事没完。
“童贯不会善罢甘休。”杨鹤忧心忡忡,“崔文是他的人,今天吃了亏,下次来的可能就是大军了。”
王宇却摇头:“短时间内不会。童贯现在的主要精力在西北——西夏最近闹得凶,他腾不出手来对付咱们。这次派刘观察使来,更多是试探。”
他看向渐渐远去的官船:“不过,咱们得加快速度了。郑总管,五艘船,能不能再提前一个月?”
“提前一个月?”郑总管咬牙,“拼了!我让工匠们四班倒!”
“不用那么拼。”王宇拍拍他的肩,“每人再加三成工钱,伙食翻倍。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不能累垮了。”
郑总管眼眶一热:“少寨主仁义!”
正说着,远处又来了一辆马车。
车帘掀开,下来两个人——一个矮胖敦实,满脸憨笑,正是武大郎;一个身段窈窕,容貌娇艳,却是潘金莲。
两人身后还跟着个小厮,捧着大包小包。
“少、少寨主!”武大郎小跑过来,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俺、俺和媳妇来了!按您的吩咐,在登州城里盘了个铺面,开、开酒楼!”
潘金莲跟在后面,规规矩矩行了个礼:“见过少寨主,杨姑娘。”
她今天穿了身素净的蓝布裙,头发简单挽起,不施粉黛,倒比在阳谷县时多了几分清爽。只是眼神里,还藏着些不安。
王宇打量这对夫妻,心中感慨。
按照原著,这时候武大郎应该已经被毒死了,潘金莲和西门庆也该上路了。但现在,一切都变了。
三个月前,他让拂衣楼的人去阳谷县,以“山东大酒楼招掌柜”的名义,把武大郎夫妻“挖”了过来。条件是:月钱十两,包吃住,酒楼利润分红两成。
武大郎起初不敢信——天上哪会掉这么大的馅饼?但拂衣楼的人出示了梁山文书,还预付了三个月工钱。武大郎一咬牙,带着潘金莲,连夜收拾细软来了登州。
至于西门庆?王宇让人暗中透露了点“梁山背景”,那厮就再没敢靠近潘金莲。
“武大哥,一路辛苦。”王宇笑道,“铺面看过了?还满意吗?”
“满意!太满意了!”武大郎搓着手,“两层楼,临街,后院还有口水井!就是……就是太大了,俺怕管不好……”
“怕什么。”王宇看向潘金莲,“嫂子是能干人,有她帮你,准行。”
潘金莲脸一红,低声道:“少寨主过奖了。奴家……一定尽心尽力。”
杨鹤走到潘金莲身边,温和地说:“潘姐姐,登州不比阳谷,这儿海货多,客人也杂。我这儿有几道海鲜方子,等会儿抄给你。另外,酒楼里我会布个‘聚财阵’,保你生意兴隆。”
潘金莲又惊又喜:“杨姑娘还会这个?”
“略懂。”杨鹤微笑,“对了,武大哥,你做的炊饼是一绝。我想着,可以在酒楼里专门设个‘武大炊饼’档口,现做现卖,肯定受欢迎。”
武大郎眼睛亮了:“这、这能行?”
“肯定行。”王宇拍板,“就这么定了。酒楼名字我也想好了——就叫‘拂衣楼’。
“拂衣楼……”武大郎喃喃念叨,忽然挺直了腰板,“好!俺一定把拂衣楼经营好,不给少寨主丢脸!”
看着武大郎眼中久违的光彩,王宇心中欣慰。
谁说武大郎只会忍气吞声?给他机会,他也能挺直腰杆做人。
至于潘金莲……王宇暗中观察,发现这女人确实有经营头脑。这一路上,她悄悄记录各地物价,还跟车夫打听登州风土人情,显然是有备而来。
若她真能安心跟武大郎过日子,未尝不是一段良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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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排完武大郎夫妇,天色已近黄昏。
王宇和杨鹤骑马回梁山,沿着海边缓行。落日余晖把海面染成金红,海浪轻轻拍打着礁石。
“王宇,”杨鹤忽然开口,“你今天……为什么那么护着我?”
“什么?”王宇一愣。
“崔文要带我走时,你挡在我前面。”杨鹤看着他,“其实我能应付的。”
“我知道你能应付。”王宇勒住马,认真地看着她,“但我就是想挡在你前面。杨鹤,我喜欢你,这不是一句空话。我想保护你,想让你过得好,想……”
他顿了顿,声音轻了下来:“想和你有个家。”
杨鹤脸红了,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缰绳。
良久,她才轻声说:“师父……可能要来了。”
“罗真人?”
“嗯。”杨鹤点头,“我昨夜收到师兄传讯,说师父已经下山,往山东来了。大概……月底就能到。”
王宇心中一动:“为你我的事?”
“恐怕是。”杨鹤苦笑,“我毕竟是罗浮山弟子,婚姻大事,须得师父点头。而且……师父这次下山,好像还有别的事。”
“什么事?”
“信里没说。”杨鹤摇头,“但师兄的语气很严肃,让我做好准备。”
王宇握紧缰绳,忽然笑了:“来就来吧。正好,我也想见见这位传说中的罗真人。顺便……提亲。”
“你!”杨鹤又羞又急,“哪有这么直接的!”
“我王宇做事,向来直接。”他策马靠近,握住杨鹤的手,“你放心,我会让罗真人看到我的诚意。也会让他知道,他的徒弟跟着我,不会受委屈。”
杨鹤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心中的不安渐渐平息。
是啊,这个男人,连童贯的使者都敢怼,连数千官兵都不怕,又怎会怕一个罗真人?
她反握住他的手,轻声说:“我信你。”
两人相视一笑,策马并肩,踏着夕阳余晖,向梁山而去。
向远方挥挥手,那是大海的方向。
海风吹过,带来远方的气息。
那是大海的味道,是自由的味道,也是……未来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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