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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的春天,总裹着一层濛濛的雨。苏轼坐在孤山脚下的亭子里,面前摆着一壶新酿的桃花酒,指尖摩挲着王朝云墓前的青石栏。雨丝斜斜飘进来,打湿了他的青衫袖口,也打湿了案上那张未写完的词笺——
“春未老,风细柳斜斜”,墨迹晕开,像极了汴京雪夜的那片残页。小坡端着一碟刚蒸好的春笋走进来,见他望着雨幕发怔,轻声道:“先生,雨大了,咱们回府吧?”苏轼摇摇头,拿起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再等等。”他总觉得,这场雨里,藏着什么。
就像当年在汴京,司马光旧邸的那场火,看似猝不及防,实则早有预兆。
话音刚落,雨幕中就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人穿着件玄色披风,斗笠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
他踩着湿滑的石板路,一步步走近,脚步声在雨里敲出沉闷的响,竟带着几分汴京官场的沉肃。
“苏学士别来无恙?”低沉的声音穿透雨丝,带着点沙哑的熟悉。苏轼握着酒杯的手顿住了。
这声音,像极了一个本该早已死去的人。那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张刻满风霜的脸——左耳下那颗痣,虽被一道疤痕浅浅覆盖,却依旧清晰可辨。
“赵挺之?”小坡惊得后退一步,手里的春笋碟
“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你……你不是死了?”赵挺之笑了笑,疤痕在脸上扯出一道狰狞的弧度:“蔡京想让我死,可我命大,没死成。”他走到亭子里,拂去披风上的雨水,目光落在王朝云的墓碑上,眼神复杂:“王姑娘的事,我很抱歉。当年我受人胁迫,不得不做那些事,却没想到,会害了她。”苏轼的脸色沉得像雨前的天:“你没死,那汴京旧邸里的焦尸是谁?”
“是蔡京的一个替身,”赵挺之坐在石凳上,接过小坡递来的热茶,指尖微微发颤,
“他找了个和我身形相似的死囚,烧得面目全非,再把你的词稿、程颐的玉扣放在他身上,就是为了坐实我‘畏罪’的假象。”
“你今日来找我,是为了什么?”苏轼的声音里带着警惕。赵挺之放下茶杯,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层层拆开,里面是半块残破的木牌,上面刻着
“密阁”二字。
“我是来送这个的,”他的声音压低了些,
“蔡京虽死,但他背后的势力,并没有彻底清除。这木牌,是当年新党在密阁安插眼线的信物——密阁藏着本朝的兵防图和贡赋册,若是被他们盗走,后果不堪设想。”苏轼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密阁是皇家禁地,守卫森严,怎么会有新党眼线?”
“蔡京当年早就买通了密阁的掌事太监,”赵挺之叹了口气,
“我也是被他胁迫,才去密阁偷过一次卷宗。后来我假意顺从,偷偷记下了那些眼线的暗号和据点,本想找机会交给司马光相公,却没想到他老人家先走一步,我自己也差点送命。”他把木牌递给苏轼:“现在,只有你能阻止他们。苏学士,党争虽息,但野心之人从未绝迹。汴京的火灭了,可杭州的雨里,说不定正藏着新的烬火。”雨势渐急,打在亭檐上,噼里啪啦作响。
苏轼看着手里的
“密阁”木牌,指尖冰凉。他原以为,离开汴京,就能远离朝堂的纷争,可没想到,麻烦还是找上门来。
“那些眼线的据点,你都知道?”苏轼问道。赵挺之点点头:“我画了张地图,藏在城外的灵隐寺后山,第三棵老松树下的石缝里。”他站起身,重新戴上斗笠:“我不能久留,蔡京的旧部还在找我。苏学士,万事小心——他们不仅想要密阁的卷宗,还想……杀了你。”说完,他转身走进雨幕,身影很快就被濛濛的雨雾吞没,只留下一串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小坡捡起地上的春笋碟,脸色发白:“先生,这人的话,能信吗?万一他是陷阱呢?”苏轼握着那半块木牌,指腹蹭过上面粗糙的纹路。
他想起蔡京临死前的疯狂,想起王朝云倒下时的模样,想起司马光那张
“唯守本心”的字条。
“不管是不是陷阱,”他站起身,青衫下摆扫过湿漉漉的石凳,
“密阁的卷宗不能丢,那些野心之人,也不能让他们得逞。”他抬头看向雨幕深处,眼神坚定:“小坡,备马。我们去灵隐寺。”雨雾中,孤山的影子朦胧,王朝云的墓碑静静矗立。
苏轼知道,他又要卷入一场新的纷争——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是为了党争,而是为了守护这一方安宁,守护那些不该被辜负的初心。
马蹄声踏破雨幕,朝着城外的灵隐寺方向而去。而远处的西湖水面上,一艘乌篷船正悄然划过,船头立着个穿蓑衣的人,目光紧紧盯着苏轼离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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