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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年,初夏。林煜七岁。
峨眉山仙侠村还保留着八十年代的样子。土路、矮房、炊烟。村口那棵老槐树下,总有几个老人坐着抽旱烟,聊着谁家的鸡又下蛋了,谁家的儿子在城里找到活儿了。
村小学就在村东头,两排平房,一个土操场。
下课铃响了。
孩子们像炸了窝的麻雀,冲出教室,奔向操场。
“玩玻璃珠!玩玻璃珠!“
小虎扯着嗓子喊,从裤兜里掏出一把玻璃珠,花花绿绿的,在阳光下闪着光。那是他攒了一个月的零花钱,在镇上小卖部买的。
林煜从教室里走出来,慢吞吞的,手里还拿着本子。
“煜哥!快来!“小虎冲他招手。
林煜抬头看了一眼,把本子放回教室,走了过去。
玻璃珠的规则很简单。
在地上画个圈,把玻璃珠放进去,然后用手指弹自己的珠子,把圈里的珠子弹出去就算赢,赢的珠子归自己。
小虎最擅长这个。他手指有劲儿,弹得又快又准,村里小孩的玻璃珠有一半都在他那儿。
“来来来,谁敢跟我玩?“小虎蹲在地上,把十几颗珠子摆成圈,得意洋洋。
几个小孩凑过来,蹲下,开始弹。
林煜站在旁边,没动。
“煜哥,你不玩吗?“小虎抬头问。
林煜摇头:“我没有珠子。“
“没事儿,我借你!“小虎大方地递过来一颗,“你要是赢了,就算你的。“
林煜接过珠子,蹲了下来。
他看着地上的圈,看着圈里那些花花绿绿的玻璃珠,眼神有点发直。
“煜哥,你倒是弹啊!“小虎催促。
林煜没说话。
他的眼睛盯着那些珠子,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线条。
很多条线。
从他手里的珠子出发,沿着不同的方向延伸出去,撞到圈里的珠子,然后反弹,再撞,再反弹……
每一条线都清清楚楚,像是画在空气里的。
他甚至能“看见“珠子碰撞后会滚到哪里。
林煜眨了眨眼睛。
线条还在。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知道——如果他沿着某一条线弹出去,就一定能赢。
他深吸一口气,手指抵住珠子,瞄准。
“啪“的一声。
珠子弹了出去,精准地撞上圈里的一颗红色玻璃珠。
红珠滚出圈外。
“哇!煜哥你也太准了吧!“小虎惊叫。
但林煜还没停。
他又捡起珠子,再弹。
“啪“——又一颗珠子滚出圈外。
再弹。
“啪“——第三颗。
“啪“——第四颗。
连续五次,每一次都精准命中,没有一次落空。
围观的孩子们都呆住了。
小虎瞪大眼睛:“煜哥……你是不是会算命啊?“
林煜摇头。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看见“了。
从那天起,林煜成了村里玩玻璃珠最厉害的孩子。
但他自己并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
因为在他看来,那些线条是理所当然存在的。
难道别人看不见吗?
那天下午放学,林煜背着书包往家走。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一边走,一边低头看着地上的石子,脑子里还在想那些线条。
如果我踢一脚这颗石子,它会滚到哪里?
他试着在脑海中“看“。
果然,线条又出现了。
他抬脚轻轻一踢。
石子沿着他“看见“的轨迹,滚到了路边的水沟里。
一点不差。
林煜愣住了。
他又捡起一块石子,这次用力一点。
线条变了,变得更长,弧度更大。
他再踢。
石子飞出去,撞上了路边的树,反弹回来,滚到他脚边。
和他“看见“的一模一样。
林煜蹲了下来,盯着那颗石子,心跳得很快。
他突然觉得,世界好像和他想的不一样。
或者说——
他和别人不一样。
“煜儿!吃饭了!“
母亲赵梅清的声音从家里传来。
林煜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土,走进院子。
院子不大,一边是鸡窝,一边是菜地。母亲在厨房里忙活,炉灶上的锅冒着热气,飘出玉米粥的香味。
父亲林国山坐在堂屋的小板凳上,手里拿着烟袋,一口一口地抽着。他脸色有点黑,眼神有点疲惫,身上是泥土和机油的味道——他白天在镇上的农机厂干活。
“洗手吃饭。“母亲端着碗出来,看到林煜,笑了。
林煜去井边打水洗手。
井水很凉,他搓了搓手,突然又愣住了。
水。
水从井里舀上来,倒进盆里,溅起水花,然后平静下来。
但在他眼里,水不只是水。
他“看见“了水面下的流动,看见了水分子的震动(虽然他不知道那叫分子),看见了能量在水里传递的轨迹。
“煜儿,你在干嘛呢?“
母亲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
林煜回过神,摇头:“没,没什么。“
“快去吃饭,粥都快凉了。“
林煜跟着母亲进了堂屋。
一家四口围着小方桌坐下。
桌上很简单:一盆玉米粥,一碟咸菜,半碗炒鸡蛋。
姐姐林语彤比他大三岁,已经上四年级了。她盛了碗粥,先给父亲,再给母亲,然后给弟弟,最后才是自己。
“姐,你也吃。“林煜把碗推过去一点。
姐姐笑了:“姐不饿,你多吃点,长身体。“
母亲夹了一筷子鸡蛋放进林煜碗里:“煜儿,今天在学校还好吗?“
“好。“林煜点头。
“老师说你上课又走神了。“母亲看着他,语气很温柔,但眼神有点担心。
林煜愣了一下:“我没有走神……“
“那你在干嘛?“
林煜不知道怎么解释。
他总不能说,他在看老师身后黑板上的粉笔字,看着看着,那些字就变成了线条,变成了轨迹,变成了某种他说不清楚的东西。
“我……我在想题。“他最后说。
母亲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煜儿,你要好好听课,知道吗?咱们家就指望你和你姐以后能有出息。“
林煜点头。
父亲在旁边抽着烟,一句话没说,只是看了儿子一眼,眼神很复杂。
吃完饭,林煜回到自己的小房间。
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小板凳。桌上放着课本和作业本,还有一支快秃了的铅笔。
他坐下,翻开作业本,开始做数学题。
题目很简单:小明有5个苹果,吃了2个,还剩几个?
林煜盯着题目,脑子里又出现了那些线条。
5个苹果变成了5个点,吃掉2个,点消失了,剩下3个。
但线条还在延伸,延伸到他看不见的地方。
他突然想:如果不是吃掉,而是扔掉呢?扔到哪里去了?扔的时候走的是什么轨迹?
他拿起铅笔,在本子边缘画了起来。
一个点,一条线,一个弧度,一个落点。
他画得很慢,很认真,仿佛在画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煜儿,睡觉了。“母亲在门外喊。
林煜回过神,看了看窗外,天已经完全黑了。
他放下笔,爬上床。
床很硬,被子有点旧,但很干净,有母亲晒过的阳光味道。
林煜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黑暗中,他闭上眼睛,脑海里那些线条还在。
它们像星星一样闪烁,像河流一样流动,像某种他不认识但又无比熟悉的语言,在对他说话。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但他知道,那是真实的。
第二天一早,林煜又和小虎他们玩玻璃珠。
这次,他连续赢了二十多颗。
小虎输得口袋都空了,坐在地上嚎:“煜哥,你是不是开挂了?!“
林煜摇头:“没有啊。“
“那你为什么每次都能弹中?“
林煜想了想,说:“因为我能看见。“
“看见啥?“
“珠子会滚到哪里。“
小虎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煜哥,你可真会吹牛!“
但站在不远处的一个女孩,却没有笑。
她扎着麻花辫,穿着洗得发白的花布裙,手里抱着本子,安静地看着林煜。
她叫姜以夏,是林煜的同桌。
她看着林煜的眼睛,那双黑亮的眼睛里,有一种和别的孩子不一样的东西。
很专注,很认真,好像能看穿什么。
她走过来,蹲在林煜旁边,轻声问:“林煜,你真的能看见吗?“
林煜看着她,点了点头。
“看见什么?“
林煜指了指地上的玻璃珠:“它们会怎么动。“
姜以夏歪着头,想了想:“那它们是什么颜色的?“
林煜愣住了。
这个问题,从来没人问过他。
他看着地上的珠子,看着脑海中那些线条,认真地说:
“银色的。像月亮一样。“
姜以夏的眼睛亮了。
她笑了,很甜,很温暖:“那一定很好看。“
林煜也笑了。
那是他第一次,感觉到有人理解他。
即使她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但她没有觉得他奇怪,没有觉得他在吹牛,也没有觉得他“走神“。
她只是相信他。
那天放学后,林煜和姜以夏一起往家走。
她家在村西头,他家在村东头,刚好顺路一段。
“林煜,你以后想做什么?“姜以夏突然问。
林煜想了想:“不知道。“
“那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林煜看着路边的石子,看着天上的云,看着风吹过树叶的样子,慢慢说,“我喜欢看东西怎么动。“
“为什么?“
“因为……“林煜皱着眉头,努力想怎么表达,“因为它们都有规律。“
“什么规律?“
“就是……“他指着地上的影子,“你看,太阳在那边,所以影子在这边。如果太阳动了,影子也会动。“
姜以夏点头:“这个我知道啊。“
“可是,“林煜认真地说,“为什么影子要跟着太阳动?为什么不是太阳跟着影子动?“
姜以夏愣住了。
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她看着林煜,觉得这个男孩,好像和别人真的不一样。
“林煜,你好奇怪。“她笑着说。
“是吗?“林煜有点不好意思。
“但我觉得,“姜以夏认真地说,“奇怪挺好的。“
那一年的夏天,林煜七岁。
他还不知道“物理“这个词。
他还不知道“牛顿定律““抛物线““动量守恒“。
他只知道,这个世界在对他说话。
用一种只有他能听懂的语言。
而那些玻璃珠的轨迹,是这段对话的第一句。
当晚,林煜躺在床上,翻开了那个破旧的小本子。
那是姐姐用过的旧作业本,还剩几页空白。
他拿起铅笔,在第一页上认真地写下:
“1990年,夏天。“
“我能看见玻璃珠会滚到哪里。“
“小虎说我会算命。“
“以夏说,那一定很好看。“
“我想知道,我到底看见了什么。“
他合上本子,把它塞进枕头下面。
窗外,夏虫在鸣叫。
远处,有狗在吠。
林煜闭上眼睛,脑海中那些银色的线条,像星河一样铺展开来。
那是宇宙规则的第一次投影。
那是物理觉醒的第一次火花。
而他,还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在偏远的小村庄里,在破旧的小床上,在无人知晓的黑夜里——
第一次触碰到了,世界的真相。
(第一章完)
章末话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那些轨迹,是宇宙规则在我脑海中的第一次投影。
我也不知道,我的天赋,来自脑部的异常结构。
我更不知道,多年以后,我会用这份天赋,去拯救我最爱的人。
但那个夏天,七岁的我,只是觉得——
这个世界,真的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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