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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林逸和陈大勇在城北门会合。陈大勇带了四个镖师,都是精壮汉子,骑术娴熟,腰间佩刀。林逸骑了匹温顺的栗色马——前世他只在景区骑过马,这一世为了装样子学过几天,勉强能骑,但跑起来颠得屁股疼。
“林先生,”陈大勇看他上马的姿势,欲言又止,“要不……给您准备辆马车?”
林逸摆摆手:“不用,骑马快。”
其实心里在流泪。但他知道,这一路不会轻松,马车太慢也太显眼。
一行人出了城,沿官道往北。深秋的早晨,霜气重,路边的枯草上结着白花花的霜晶。马匹呼出的白气混在一起,像一团团小小的云。
林逸一边努力适应马背的颠簸,一边问陈大勇:“陈镖头,马镖头走镖,一般会在哪儿过夜?”
“青山镇是第一站,那儿有咱们镖局常住的客栈。”陈大勇皱眉,“但昨天我派人快马去看了,客栈老板说,根本没见马镖头的人影。”
“会不会改道了?”
“不太可能。走镖有规矩,路线定了就得按路线走,除非遇到特殊情况。”陈大勇脸色更沉,“而且就算改道,也会留记号。这一路上,我们的人都没发现记号。”
林逸心里一沉。情况可能比想的更糟。
晌午时分,到了青山镇。镇子不大,就一条主街,几家店铺。陈大勇带人直奔客栈“悦来居”。客栈老板是个胖墩墩的中年人,认得陈大勇,赶紧迎上来:“陈镖头,您怎么亲自来了?”
“老马来过没有?”陈大勇开门见山。
“没有啊。”老板一脸茫然,“马镖头不是说十五号到吗?今天都十八号了,我一直纳闷呢。”
“十五号?”林逸插话,“马镖头是十五号出发的?”
“对。”陈大勇点头,“从州府到青山镇,八十里路,快马半天,押镖慢走一天也该到了。今天都十八号了,三天了……”
老板也意识到不对劲:“该不会……出事了?”
陈大勇没回答,问:“这几天,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或车队经过?”
老板想了想:“有倒是有。前天晚上,有一队人骑马经过,没住店,就在镇口喝了点水,继续往北走了。那些人……看着不像善茬。”
“长什么样?”
“都穿着黑衣,蒙着面,看不清楚。马是好马,蹄子上包了布,没多大声音。”老板压低声音,“领头的是个高个子,说话带点……京城口音?”
京城口音?林逸和陈大勇对视一眼。
从客栈出来,陈大勇让镖师们分散打听。一个时辰后,汇总信息:
镇口卖茶的老汉说,十五号下午,确实看到威远镖局的旗子经过,大概七八个人,押着两辆马车。但出了镇子往北,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铁匠铺的师傅说,十六号一早,有队黑衣人买了些干粮和水,匆匆走了,也是往北。
更关键的是,镇外五里处有个岔路口,一条往北去黑风岭,一条往东北去小苍山。卖茶的老汉说,看到镖局的车队往东北方向走了——那不是原定路线。
“小苍山?”陈大勇脸色变了,“那条路……不通京城,是条死路,进去就是深山老林。”
“马镖头为什么要改道?”林逸问。
“除非……被迫改道。”陈大勇翻身上马,“走,去小苍山!”
一行人快马加鞭,赶到岔路口。果然,往东北的路有新鲜的车辙印,虽然被刻意掩盖过,但还能看出来。
沿着车辙印追了约莫十里,进了山区。路越来越窄,两边的林子越来越密。深秋的山林,树叶黄了红了,风吹过哗啦啦响,有种萧瑟的美,但也透着股阴森。
“停。”陈大勇忽然勒马。
前面路上,有几片暗红色的痕迹,已经干了,但还能看出是血。
林逸下马,蹲下仔细看。血渍不大,星星点点的,洒在路边的枯草上。他往前走了几步,在草丛里发现一块碎布——是镖局号衣的料子。
“在这儿动过手。”陈大勇也下来了,脸色铁青,“但没见尸体,也没见货。”
众人分散搜索。一个镖师在树林深处喊:“陈爷!这儿有东西!”
跑过去一看,是一辆翻倒的马车,车厢散了架,拉车的马不见了。车厢里空空如也,只有些散落的稻草。
陈大勇检查马车:“是咱们镖局的车,但货没了。”
林逸绕着马车走了一圈,启动系统扫描。地面上脚印杂乱,至少有三四十人。有打斗痕迹,但不多——说明战斗结束得很快。
“对方人多,而且有备而来。”他分析,“马镖头他们可能被伏击了,货被抢走,人……可能被带走了。”
“为什么带人?”一个镖师问,“劫货杀人就是了。”
“也许要问话。”林逸说,“也许……要灭口,但不想在这儿留下尸体。”
陈大勇握紧刀柄:“继续往前搜!”
又往前走了两里,在一个山坳里,发现了第二辆马车。这辆完好无损,但车上也是空的。旁边有个熄灭的火堆,灰还是温的。
“昨晚有人在这儿过夜。”林逸摸了摸灰,“至少五六个人。”
火堆旁,有几个脚印。林逸仔细看,发现有个脚印特别深——说明那人身上背着很重的东西。
“货可能还在他们手里。”他说,“而且,他们没走远。”
正说着,树林里传来一声鸟叫。不是自然的那种,是某种信号。
陈大勇立刻抬手,所有人噤声,握紧武器。林子深处,隐约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林逸心跳加快。他这辈子还没真正打过架,前世最多就是跟同事推搡两下。现在这情况……
脚步声停了。一个人从树后走出来。
不是黑衣蒙面人,是个穿着粗布衣服的汉子,三十来岁,一脸疲惫,身上有伤,走路一瘸一拐的。
“马三?”陈大勇一愣。
那汉子看到陈大勇,眼睛一红,扑通跪下了:“陈爷……您可来了……”
是马镖头手下的镖师。
陈大勇赶紧扶起他:“其他人呢?马镖头呢?”
马三喘着粗气:“陈爷,我们……我们中埋伏了。十五号下午,刚出青山镇,就有一队黑衣人拦路,说‘借货一用’。马镖头不答应,动起手来。他们人多,有二十几个,我们打不过……”
“马镖头呢?”
“被他们抓走了。”马三声音哽咽,“货也被抢了。我和另外两个兄弟趁乱躲进林子,他们搜了一夜,我们分开跑……我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货是什么,看清了吗?”
“看了。”马三点头,“是玉器,七个锦盒装着。但……但那些玉器有问题。”
“什么问题?”
马三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是个锦盒,巴掌大小,盒盖碎了,但还能看出是装玉器的那种。
林逸接过,打开。里面是空的,但盒底有张纸,纸上画着个图案。
是蟠龙纹。五爪蟠龙,张牙舞爪,雕工精细。
但林逸看着这图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前世对古董一窍不通,穿越后也没专门研究过。在他眼里,这龙纹就是条龙,最多能看出雕得好不好。
“这纹饰……”他迟疑道,“有什么特别吗?”
陈大勇和马三都摇头。他们走镖的,认得金银珠宝,但不识古董纹饰。
就在这时,张半仙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让老朽看看。”
林逸吓了一跳,回头,只见张半仙拄着竹竿,气喘吁吁地从林子那边走过来,小木头跟在后面。
“老先生?您怎么来了?”
“不放心。”张半仙喘匀气,“你们走后,我和小木头在客栈等消息,越想越不对劲。正好陈镖头留了个人在客栈联络,我们就跟着来了。”
他走到林逸面前,接过锦盒和那张纸。只看了一眼,老头脸色就变了。
“这是……五爪蟠龙纹。”他声音发紧,“林小子,你知道五爪蟠龙是什么吗?”
“皇家纹饰?”林逸记得之前听说过。
“不止。”张半仙指着图案上的龙爪,“一爪、三爪、四爪、五爪,都有讲究。一爪为蟒,三爪为蛟,四爪为龙——这民间还能用。但五爪……”他顿了顿,“那是真龙,只有皇帝和皇室直系能用。其他人用了,是僭越,是谋逆!”
谋逆两个字,像块石头砸进水里,激起千层浪。
所有人都愣住了。
林逸脑子里飞快转动。之前只知道蟠龙纹逾制,但没想到是这种程度的逾制。五爪蟠龙,那是皇帝专属……
那这批玉器,就不是普通的古董,而是……政治工具?
“还有,”张半仙把纸翻过来,背面有一行小字,之前没人注意到。字迹潦草,像是匆忙写下的:
“七器归位,龙脉可寻。甲子年祭,天命重临。”
张半仙念完,手都在抖:“这……这是前朝余孽的东西!”
林逸接过纸,仔细看那行字。甲子年祭?下一个甲子年是……六十年后?不对,按这个世界的历法,明年就是甲子年。
龙脉可寻?天命重临?
这听起来,像是某种……复辟的仪式?
“老先生,”他声音干涩,“您确定吗?”
“确定。”张半仙深吸一口气,“老朽年轻时,跟过一个老道士,听他说过前朝旧事。前朝灭亡时,有一批遗老带着皇室重宝逃走,其中就有一套蟠龙纹礼器,据说是开启前朝秘藏的钥匙。而那秘藏里……据说藏着传国玉玺和龙脉图。”
传国玉玺?龙脉图?
林逸感觉自己在听天方夜谭。但看着张半仙严肃的表情,看着陈大勇和马三苍白的脸,他知道,这不是玩笑。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案子就不仅仅是盗窃案了。
是谋逆案。
牵扯到前朝余孽,牵扯到传国玉玺和龙脉——这随便哪一条,都是掉脑袋的大罪。
“那七户富商……”林逸喃喃道,“他们知不知道自己在买什么?”
“恐怕不知道。”张半仙摇头,“他们只是被人利用的棋子。真正的幕后黑手,用仿制品让他们‘买下’这些玉器,然后‘失窃’,让玉器在明面上消失。而真品,则通过镖局运走,准备用于……某种仪式。”
“什么仪式?”
“甲子年祭。”张半仙说,“明年就是甲子年。按前朝礼制,甲子年要祭天祭祖,若有传国玉玺和龙脉图,便可宣称‘天命重临’,起事复辟。”
林逸只觉得后背发凉。他以为自己卷入的是一桩盗窃案,最多牵扯到官商勾结。没想到,直接跳到了谋反复辟的级别。
这升级升得也太快了。
“那现在怎么办?”陈大勇问,“报官?”
“报官?”张半仙苦笑,“报给谁?州府衙门?刘通判可能都牵扯其中。而且,这种事情,一旦报上去,咱们这些人……可能都会被灭口。”
确实。知道得太多,不是好事。
林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重新梳理思路:
第一,有一批前朝余孽,在收集蟠龙纹礼器,准备明年甲子年搞事情。
第二,他们利用赵德昌和七户富商做局,让玉器在明面上“失窃”,真品则暗中运走。
第三,镖局的人可能被抓了,货也被劫了——但劫货的是另一拨人?还是同一拨人内讧?
第四,现在他们手里只有一条线索:那张写着字的纸,和知道内情的张半仙。
“老先生,”林逸问,“关于这个前朝秘藏,您还知道多少?”
张半仙想了想:“老道士当年说,那秘藏在大青山深处,需要七件礼器作为钥匙,按特定方位摆放,才能打开入口。入口只在甲子年子时出现,一刻钟后消失。”
“大青山……在哪儿?”
“就在北边,离这儿三百里,已经出了本州地界。”张半仙说,“那地方荒凉,山势险峻,平时没人去。”
林逸看向陈大勇:“陈镖头,马镖头他们被劫走,货也被劫走。但劫匪没杀马三他们灭口,而是留了活口——这说明他们可能还需要镖局的人做些什么。”
“做什么?”
“带路?”林逸猜测,“或者……开启秘藏需要活人祭祀?”
这话一说,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
“不行,”陈大勇咬牙,“我得去救老马他们。”
“去大青山?”
“对。”
林逸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跟你去。”
“林先生,这太危险了……”
“已经卷进来了,危险不危险都一样。”林逸看向那张纸,“而且,我总觉得,这事还没完。”
张半仙叹了口气:“老朽也去吧。关于前朝那些事,我比你们知道得多点。”
小木头拉着林逸的衣角:“先生,我也去。”
“你留在……”
“我要去!”小木头罕见地坚持,“我可以记录,可以帮忙。而且……我不想一个人等着。”
林逸看着孩子倔强的眼神,最终点了点头。
陈大勇让马三先回州府养伤,同时带信给镖局,调更多的人手。其他人,准备继续往北,去大青山。
临走前,林逸又看了看那张纸。
“七器归位,龙脉可寻。甲子年祭,天命重临。”
十六个字,轻飘飘的一张纸,却可能掀起腥风血雨。
他小心翼翼把纸折好,收进怀里。
抬头,北方的天空阴沉沉的,云层厚重,像要压下来。
大青山,三百里外。
那里等着他们的,不知道是真相,还是陷阱。
或者,两者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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