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小说网 > 科幻灵异 > 夜探骨楼:长安鬼咒 > 第八章 金吾卫的阻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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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药库里的霉味还黏在鼻腔深处,混合着“鬼面萝”那若有似无的甜腥气,像一条冰冷的蛇,盘踞在沈砚的肺腑之间。柳承业的名字,墨迹淋漓地躺在太医院的取药录上,每一个笔画都透着权势的傲慢。沈砚捏着那份誊抄的纸页,指节泛白。他知道,自己正逼近一团灼人的火焰,而柳承业,便是那执火之人。

    第三位幸存官员的宅邸,坐落在崇仁坊深处,门庭不算显赫,却自有一种历经风霜后的沉寂。沈砚刚踏上石阶,手还未触到门环,两侧阴影里便倏然闪出两道铁塔般的身影。

    是金吾卫。

    玄甲在暮色里泛着冷硬的光,腰间横刀未出鞘,却已散发出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为首者面覆寒霜,抬手拦在沈砚胸前,动作干脆得像一柄出鞘的刀。

    “此路不通。”声音低沉,毫无转圜余地。

    沈砚停下脚步,目光掠过他们肩头,望向那扇紧闭的朱漆大门。门缝里透不出一丝光,也听不见半点人声,仿佛里面早已空寂多年。他亮出大理寺的腰牌,铜牌在昏光下暗沉:“大理寺查案,关乎人命。”

    那金吾卫校尉眼皮都未抬一下,只从牙缝里挤出更冷硬的字句:“奉上命,此宅涉及机密要案,一应人等,不得靠近,不得探问。沈评事,请回。”

    “机密要案?”沈砚重复着这四个字,舌尖品出一股铁锈般的讥诮。什么样的机密,需要金吾卫如临大敌地封锁一位幸存者的家门?柳承业的手,伸得比他预想的更快,也更无所忌惮。这不是阻拦,这是宣告——宣告这条明面上的路,已被彻底焊死。

    空气凝滞,坊间的风似乎也绕开了这片区域。几个远远路过的行人,瞥见金吾卫的甲胄,便慌忙低头加快脚步,眼神里藏着畏惧与疏离。沈砚能感觉到那校尉面具般表情下的审视,以及更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执行者的漠然。与这些人硬碰,毫无胜算,只会打草惊蛇。

    他缓缓收回腰牌,指尖冰凉。“既如此,不便打扰。”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波澜。

    转身离开的步子稳而缓,背脊挺直,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四道目光如芒在背,一直钉着他,直到拐出坊街。暮色渐浓,长安城的灯火次第亮起,勾勒出百万人家温暖的轮廓,可沈砚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柳承业不仅动用了权势,更编织了一张无形的网。太医院的记录是铁证,却也成了催命符,逼得对方彻底撕下了遮掩。

    明路已绝。

    沈砚走入西市喧嚣的人流,叫卖声、嬉笑声、胡商拗口的官话声浪般涌来,将他包裹。他穿行其间,像一尾沉默的鱼滑过斑斓却陌生的水域。灯火映在他眼底,跳动不定。既然官面文章做不得,那便去听听这城池的脉搏,去尘埃里翻找被遗忘的颤音。

    他折向当年“骨楼”所在的方位。那地方如今已是一片重建的普通宅区,青砖灰瓦,看不出丝毫旧日惨剧的痕迹。时间能抹平砖石,却未必能擦净人心里的记忆。

    他在附近里坊的茶肆、酒垆、街角蹲下来,要一碗最便宜的浊酒,或是一壶涩口的粗茶,听老人们用漏风的牙齿咀嚼往事。起初,提到“骨楼”,人们要么茫然摇头,要么脸色骤变,讳莫如深。柳承业的阴影,似乎连这片民间角落也曾覆盖。

    沈砚不急。他像个真正的闲人,每日在相同的时间出现,听坊正骂街,看货郎斗嘴,帮蹒跚的老翁扶一把柴捆。铜钱悄悄塞进孩童手心,换来他们从家里老人床角听来的、支离破碎的呓语。耐心像滴水,渐渐凿开坚冰。

    终于,在一个秋雨初歇的午后,湿漉漉的青石板反射着清冷的天光。常坐在茶肆角落的一位独眼老卒,在沈砚又一次替他付了酒钱后,用那只浑浊的眼睛盯了他许久,忽然哑着嗓子开口:

    “后生,你打听那‘骨头架子楼’,不是为自己吧?”

    沈砚心头微震,面上却只将酒碗推近些:“老人家,何以见得?”

    老卒嗤笑一声,露出稀疏的黄牙:“你这身气度,藏不住。眼里有火,心里有事。”他灌下一口酒,辣得眯起独眼,望向远处那片看似平常的屋舍,“那事儿……过去好些年了。烧得惨,骨头渣子都捡不出几块整的。都说里头的人,没一个跑出来。”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几乎融入檐角滴落的水声里:“可俺那会儿夜里打更,恍惚听见点动静……不是火里噼啪响,是……像是有人从后巷那污水沟子爬出来的声儿。黏糊糊,沉甸甸的。第二天,沟边石头上,有几道黑印子,像手抓过,又像……什么东西拖过去的。”

    老卒抬起独眼,里面闪过一丝久远的惊悸:“俺没敢声张。那之后没多久,坊里就来了几拨官爷,明里暗里打听,有没有人瞧见啥‘漏网之鱼’。再后来,那片地就封了,又重建,渐渐也没人提了。”

    污水沟……拖痕……

    沈砚的血液似乎加快了流动。第三位幸存者,或许根本不是从大门逃生的。那场大火,那场毒杀,或许真有极其侥幸、也极其隐秘的生机,藏在最污秽的角落。

    “后巷的污水沟,通向哪里?”他问,声音不自觉绷紧。

    老卒想了想,用沾着酒水的手指在油腻的桌面上划拉:“绕着小半个坊,汇进永安渠的支汊……那地方,偏僻得很。”

    永安渠支汊。那是长安城地下血脉的末梢,藏污纳垢,也藏匿踪迹。

    沈砚放下酒钱,起身走入渐起的暮色中。身后茶肆的喧嚣远去,独眼老卒的话却在脑中反复回响。金吾卫把守的大门是幌子,真正的线索,或许早已顺着污浊的水流,渗入了这座城市最阴暗的沟壑。

    他望向永安渠的方向,目光锐利如刀。柳承业能封锁宅门,能威慑官场,可能否堵住这城池每一条潮湿的缝隙,能否抹去每一道挣扎求生的痕迹?

    夜色如墨,悄然浸染长安。沈砚的身影,没入纵横交错的街巷,向着那片污水汇流、传言滋生的黑暗深处,寻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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