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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廿九,岁除前日。长安城的年节气氛,在连日大雪与东宫持续的低气压中,显得有些虚浮而刻意。宫中的赏赐、民间的傩戏、坊间的爆竹声,都驱不散那层笼罩在帝国心脏上方的阴翳。李瑾与刘神威的“请教”之约如期进行。在太医署刘神威那间堆满医书药匣、弥漫着清苦草药气息的值房里,两人以探讨医经为掩护,进行了一番深谈。李瑾没有透露武曌关于“人为传痘”的具体推测(这是对武曌的保护),但强调了太子病情蹊跷,恐有隐情,并提出了自己关于“可控泄露”牛痘部分消息、以观察各方反应的设想。
刘神威听罢,沉吟良久。他虽醉心医道,但身居太医署副署令之职,又历经宫廷风波,绝非不通世务之辈。他明白李瑾的顾虑与意图,也清楚此事的风险。最终,他缓缓点头:“瑾兄所虑深远。牛痘之法,验证有效,本是光明正大、活人无算之术。然时机场合,确需谨慎。若……若有意让某些人‘偶然’得知,太医署正为宫中研制一种可防痘疮的‘新法’,且已初见成效,此事……倒也不难操作。署中人多口杂,总有那么一两个嘴巴不严、又或与各宫有些牵扯的吏员。只需在看似不经意的场合,让他们‘偶然’听到些许风声,真假参半即可。只是……” 他看向李瑾,目光凝重,“此风一旦放出,恐难收回。若引得更多人关注、索求,甚至陛下过问提前推行,该当如何?”
“神威兄所虑甚是。” 李瑾道,“故风声需控制在一定范围,内容也需模糊。只说太医署奉密旨,从古籍与民间验方中得到启发,正在试验一种‘以弱毒防强疫’之法,于防治痘疮或有奇效,目前只在极小范围验证,成败未卜,陛下有严令不得外泄。如此,既勾起有心人注意,又留有足够余地,不至引发大规模觊觎或恐慌。即便陛下问起,我们亦有说辞——为防小人破坏或干扰试验,不得已放出些烟幕,混淆视听。”
刘神威思忖片刻,觉得此法可行,且风险可控。“好,便依瑾兄之言。此事由我来安排,必做得看似无意,痕迹自然。”
两人又商定了几个“泄露”的细节和大致时机,便在值房外几名小吏“恰好”经过时,提高了些声音,谈论了几句“孙真人《千金方》中‘以毒攻毒’之理,于疫病防治或有新途”云云,随后李瑾便告辞离去。
接下来两日,便是岁除与元日。宫廷典礼繁琐而压抑,李瑾作为新任东宫属官,品阶虽低,也需参与部分朝贺与宫宴。他谨守本分,除了必要的礼数,几乎不言不语,只在人群中默默观察。他能感觉到,一些若有若无的目光,偶尔会落在他身上,带着探究。牛痘的“风声”,似乎已经开始悄然蔓延。
正月初三,宫中循例休沐,但紧张气氛未减。就在这日午后,李瑾正在宅中书房,根据武曌之前的建议,重新梳理一份关于“改进漕运、设立常平仓、规范市舶”的条陈纲要,打算年后寻机以“密折”形式上呈,既展现能力,又不显突兀。李福忽然来报,杜铭匆匆来访,脸色异常难看。
“瑾兄,出事了!” 杜铭屏退左右,压低声音,带着惊怒,“姑母(周尚宫)刚刚冒险递出消息,宫中……宫中突然流传起一些极为不堪的谣言谶纬!”
“谶纬?” 李瑾心头一紧。谶纬之术,自汉末以来屡禁不止,在唐代依然是敏感而危险的政治工具,常被用于攻击政敌、动摇人心,尤其是涉及天命、皇权、后宫之时。
“正是!” 杜铭急切道,“谣言起于昨夜,源头不明,但传播极快。内容荒诞恶毒,直指……直指感业寺中的先帝才人武氏,还有……还有陛下!”
感业寺!武氏!李瑾瞳孔骤缩,强行稳住心神:“具体是何谣言?”
“谣言有两则。” 杜铭语速极快,“其一,言有‘妖星现于太微’,主‘阴侵阳,女主昌’,暗合先朝‘唐三代后,女主武王代有天下’的秘谶。更恶毒的是,谣言将此事与感业寺中为先帝诵经祈福的武氏才人(媚娘)联系起来,言其名‘曌’(日月当空),与‘女主’之兆暗合,且其出宫为尼,乃‘潜龙勿用’,实则‘阴蓄异志’!甚至……甚至影射其与陛下有旧,恐非清修,有秽乱宫闱、蛊惑圣心之嫌!”
李瑾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这谣言太毒了!不仅将“女主武王”这个太宗朝就令帝王忌惮的预言与武曌强行挂钩,更污蔑其与当今皇帝有染,将其置于Y乱祸G的位置!这是要将武曌彻底钉死在道德和政治的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更要紧的是,这谣言隐隐将矛头指向了皇帝李治的德行!
“其二呢?” 李瑾声音发冷。
“其二更险恶!” 杜铭脸色发白,“言去岁冬日,有古碑自洛水出,上有模糊铭文,经‘有心人’解读,曰:‘麟儿折足,东宫晦明;金刀入木,萧墙祸生’。‘麟儿’暗指太子,‘折足’喻其重病;‘东宫晦明’自不待言;‘金刀’为‘刘’(劉)字部首,亦可解为‘刀兵’;‘木’者,‘李’也!这分明是影射太子之病,乃因有人(姓刘或动刀兵者)对李氏皇族不利,祸起萧墙!这……这简直是诛心之论,不仅诅咒太子,更暗示东宫之内或朝中有人谋害储君!”
李瑾脑中嗡嗡作响。第一条谣言针对武曌,第二条则直指东宫太子病源,且将矛头隐隐导向“刘”姓或“动刀兵”者!这是在为谁开脱?又是在陷害谁?刘姓……朝中刘姓重臣不多,但太医署署令姓王,副署令刘神威正姓刘!而且刘神威是孙思邈弟子,精通药性,又参与了牛痘试验……难道,对手一计不成,又生毒计,想将太子“被谋害”的嫌疑,引到刘神威甚至整个太医署头上?或者,是想制造更大的混乱,将水彻底搅浑?
不,这恐怕不是孤立的两条谣言。这是一套组合拳!先以Y乱谶纬毁掉武曌(王皇后潜在助力?皇帝可能旧情?),再以恶毒谶纬将太子病因引向“内部谋害”,打击东宫属官(尤其是与“刘”或“医”相关的),同时继续动摇国本!萧淑妃一系嫌疑最大!她们刚刚在“传痘”阴谋上可能遇到阻力(牛痘风声放出?),立刻转换战场,用更隐蔽、更恶毒的舆论武器发动攻击!而且,时机选在年节宫禁稍松、人员往来复杂之际,便于谣言传播,又难以追查源头!
“陛下和皇后殿下可知此事?作何反应?” 李瑾强迫自己冷静分析。
“陛下今日方知,闻之大怒,已严令内侍省、金吾卫彻查谣言来源,并禁绝传播。然谣言如风,岂是轻易能禁?皇后殿下闻知第二条谣言,又惊又怒,当场晕厥,现已救醒,但情绪极差,言此乃有人欲置太子于死地而后快。萧淑妃则在陛下面前哭诉,言定是有人妒恨太子与皇后,行此卑劣之举,并‘无意间’提及,太医署近日似有‘异动’,人心惶惶……” 杜铭忧心忡忡,“瑾兄,此事非同小可!谶纬惑众,向为朝廷大忌。此谣言直指宫闱与国本,一旦扩散,必引朝野震荡。更可怕的是,若有人借此攀诬……姑母担心,皇后殿下与太子处境将更加艰难,甚至……连瑾兄你,恐也会被牵连!”
李瑾明白杜铭的担心。自己与武曌有秘密联系(虽无人知),又是东宫新晋属官,与刘神威过从甚密,还刚刚“献策”得了皇帝赏识。若谣言发酵,有人想趁机清洗,自己很容易成为靶子。
“杜兄莫急。” 李瑾深吸一口气,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对方此计虽毒,却也暴露了其急切与心虚。一则,谣言内容过于牵强附会,尤其将‘女主武王’之古谶与感业寺中为先帝祈福之人强行联系,明眼人稍加思索,便知荒谬。武才人名‘曌’,乃其自取,入寺后方用,如何能与数十年前流传之谶语挂钩?此显系有人知其名后,刻意附会构陷。二则,洛水古碑之谶,语焉不详,穿凿附会痕迹更重。‘麟儿折足’、‘金刀入木’等语,坊间谶书常见,随意套用而已。关键是,此谣言出现时机,恰在太子病重、东宫不稳之际,其针对性与恶意,不言而喻。”
杜铭听了,稍觉心安:“瑾兄分析得是。然三人成虎,众口铄金。陛下正在盛怒,又忧心太子,若听信谗言,或为平息物议,恐怕……”
“所以,我们不能被动等待,必须主动出击,破解此局。” 李瑾眼中闪过一丝锐芒,“破解谶纬,不能就谶纬论谶纬,否则越描越黑。需以更高明之法,或揭穿其伪造本质,或将其导向无害甚至有利之解释。”
“更高明之法?如何做?” 杜铭急问。
李瑾在室中踱步,沉吟道:“对方用谶纬,我们亦可用‘谶纬’反击,或可用‘考据’破之。第一条谣言,关键在于‘女主武王’与武才人之关联。若能证明,此关联系人为捏造,或找出捏造之证据,谣言不攻自破。第二条谣言,关键在于‘洛水古碑’之真伪。所谓自洛水出,可有实证?碑文拓片何在?解读之人是谁?若皆虚无缥缈,便是子虚乌有。此二事,皆需暗中查证。”
他停顿一下,看向杜铭:“杜兄,你即刻回去,通过令姑母,向皇后殿下进言,此时万不可自乱阵脚,更不可贸然替武才人辩护或追查,以免落人口实。殿下只需在陛下面前,表现出对此等无稽谣言之痛恨与对太子病情之忧虑即可。同时,请姑母暗中留意,宫中最早传播这两则谣言的是哪些人,尤其是与萧淑妃宫中、或其外戚关联者。另外,打听一下,近日可有朝臣或宗室,向陛下进呈过所谓的‘祥瑞’、‘古物’或‘谶书’?”
“好,我记下了!” 杜铭点头。
“还有,” 李瑾压低声音,“请姑母设法,将一条消息,‘无意间’透露给皇后殿下信任的、但可能嘴不严的宫人,就说……陛下因太子病情与谣言之事,心忧如焚,曾私下感叹,恨不能得‘周公祷天’、‘扁鹊再世’之术,以救储君、安社稷。此言或可经宫人之口,流入某些人耳中。”
杜铭一怔,不明所以。李瑾解释道:“陛下此叹,显是忧心太子病情与朝局。若有人‘关心’陛下,或想‘投其所好’,或许会在此处做文章。我们或可静观其变。”
杜铭似懂非懂,但知李瑾必有深意,也不多问,匆匆离去。
送走杜铭,李瑾心潮难平。对手的反扑来得又快又狠,直指他与武曌联盟最核心的隐患——武曌的敏感身份。此计若成,不仅武曌万劫不复,自己与东宫的关联也可能被重新审视,甚至刘神威的牛痘大业也可能受阻。必须立刻通知武曌,让她在寺中有所准备,并商议对策。
他迅速提笔,以密语写下警示与初步分析,让武曌“务必镇定,深居简出,一切如常,对任何打探、传言皆作不知。谣言恶毒,然根基虚浮,破绽甚多。吾在外已有计较,正设法查证源头,并布反制之局。卿在寺中,可借慧明、郭老夫人之口,若有合适时机,可‘偶然’提及,先帝在时,最恶谶纬惑众,曾严令毁禁,并言‘天命在德,不在诡言’。此语或可经郭老夫人传入陛下耳中。万勿自行辩解,切记!”
信刚送走,李福又报,刘神威府上派人来,说有急事相邀。李瑾心中一动,立刻前往。
刘神威在府中书房等候,面色凝重中带着一丝愤怒。“瑾兄,你也听闻宫中谣言了?”
“略有耳闻,正想寻神威兄商议。” 李瑾道。
“第二条谣言,直指‘刘’姓与‘刀兵’,用心险恶!” 刘神威沉声道,“我刘神威行医济世,俯仰无愧,竟遭此污蔑!更可虑者,此谣一起,恐于牛痘推广,以及太子病情诊治,皆生阻碍!陛下若因此对太医署,尤其对我等心生疑虑……”
“神威兄稍安。” 李瑾安慰道,“此谣拙劣,明眼人皆知是构陷。陛下圣明,岂会因几句无稽谶言,便疑心为国尽忠的臣子?然,我们亦不可坐视。神威兄,你可知,近日太医署内,或朝中与医药有关的官员中,可有刘姓同僚,与萧氏外戚,或与‘洛水’、‘碑刻’之事有所关联?”
刘神威皱眉思索:“太医署中刘姓不止我一人,然皆品阶不高。朝中……倒是有位将作监的刘姓少监,似乎与萧瑀萧相府上有些远亲往来。至于‘洛水古碑’……此事颇为蹊跷,我从未听闻有此事上报。若真有古碑出水,涉及谶纬,必是大事,早该轰动朝野,岂会默默无闻至今才传出谣言?恐怕这‘古碑’本身,就是子虚乌有!”
“正是!” 李瑾点头,“无根之木,无水之源。此谣言最大破绽,便是这‘洛水古碑’。只要证明此碑不存在,或碑文系伪造,谣言便塌了大半。此事,或需从将作监、或洛阳地方官府暗中查起。但需非常小心,不能打草惊蛇。”
两人又商议片刻,李瑾将希望刘神威利用太医署渠道,留意任何与“古碑”、“谶文”相关的医药记载或传言(对手可能从古籍中摘抄拼凑),以及注意署内人员动向,尤其是与萧氏有关联者。
离开刘神威府邸,天色已晚。长安城华灯初上,却驱不散李瑾心头的阴霾。对手这一招“伪造谶纬”,确实打在了七寸上,将原本隐秘的“传痘”阴谋调查,引向了更加公开、更加凶险的舆论战场。但危机亦是转机。如此恶毒而明显的构陷,若能巧妙揭穿并反制,或许能重创萧淑妃一系,甚至一举扭转东宫的被动局面。
回到宅中,李瑾毫无睡意。他铺开纸,开始梳理整个“谶纬案”的可能线索与破解思路。对手伪造谣言,必然留下痕迹。或是从古籍中拼凑字句,或是假托天意编造故事,或是利用某些实物(所谓“古碑”)造假。从“女主武王”这个古老谶语入手,或许能追溯到近期有谁在查阅、谈论相关记载。从“洛水古碑”这个虚构之物入手,或许能查到有谁在洛阳或长安暗中活动,伪造碑石、拓片。从谣言传播路径入手,或许能顺藤摸瓜,找到最初的散播者,尤其是与萧淑妃宫中相关者。
他需要更多的人手和资源。王掌柜的市井网络或许能查探长安城中关于谶纬谣言的源头,但对宫中和洛阳可能力有不逮。或许……可以动用皇帝新给的“密折”权限?不,时机未到,没有实证,贸然上奏,反像攀诬。
或许,可以借助第三方力量。长孙无忌?这位老臣对谶纬的态度如何?史载其似乎并不热衷,且注重朝局稳定。若能让其意识到,此谶纬谣言意在扰乱朝纲、动摇国本,他或许会出手干预。但如何不着痕迹地让长孙无忌知晓并产生怀疑?
还有郭老夫人。她是将门之母,性子刚直,又得皇帝礼遇。若她听闻此等恶毒谣言,尤其涉及太子,是否会愤而直言?她的态度,或许能影响皇帝。
李瑾思前想后,一个初步的应对框架逐渐清晰:稳住内廷(王皇后、武曌),查证外间(谣言源头、伪造证据),引导舆论(借郭老夫人、长孙无忌等力),伺机反戈(揭穿伪造,指向萧氏)。
然而,这一切都需要时间,而谣言却在飞速扩散。必须尽快找到突破口。
就在他苦思冥想之际,李福再次悄悄进来,手中拿着一卷看似寻常的佛经。“公子,寺里回信了,这次……是加急的。”
李瑾精神一振,接过经卷译看。武曌的回信,笔迹依旧平稳,但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冰雪般的冷静与锐利:
“瑾君钧鉴:谣言已悉。妾在寺中,一切如常,慧明、郭老夫人处已按君之意稍作安排。然妾于藏经阁整理旧籍时,偶有所得,或可破此谶局。
其一,关于‘女主武王’谶言。妾查寺中旧档,见有贞观十九年,先帝曾因太白昼现,疑与此谶有关,密令太史局、秘书省彻查。当时结论,此谶或与‘武卫将军’、‘武连郡公’等号有关,已作处置。然档中附有一前朝谶书残页抄本,其上有‘女主武王’四字,其上下文为‘(前缺)……唐中弱,有女武代王(后缺)’。妾观其笔迹纸张,与贞观年间官文不同,似更古旧。然巧合的是,妾在整理另一卷高宗显庆年间(当朝年号)御赐的《艺文类聚》残本时,于‘谶纬部’辑录中,竟见有与此残页笔迹、句式极为相似之文句,其上下文为‘(前缺)……麟儿折足,东宫晦(后缺)’。两相对照,疑为同一来源之谶书散页!
其二,郭老夫人今日来寺祈福,闲谈中提及,其子郭将军麾下有一洛阳籍校尉,月前返乡,曾于洛水边见有石工鬼祟雕凿一物,形似碑碣,因其行迹可疑,校尉曾派人暗中留意,然未得果。后闻洛阳近日确有‘古碑出水’传言,然官府查之,并无实证。此校尉昨日回营提及,郭老夫人记在心中。
妾疑之,所谓‘洛水古碑’之谶文,恐是有人据宫中秘藏或流传之前朝谶书散页,摘句拼凑,伪造而成。其‘麟儿折足,东宫晦明’之句,或源自妾所见之残页。而伪造古碑,则是为给谣言披上‘天示’之外衣。
若此推测为真,则破局关键,在于找到那份被摘抄拼凑的原始谶书散页,或查出是何人、于何时、从何处(秘书省?内侍省藏书?私家收藏?)得见此散页,并加以利用。此事,或可着落于掌管典籍、或与萧氏往来密切之文臣。
妾在寺中,难以深查。然君在朝,或可从此处入手。又,君前信提及‘陛下感叹’之事,妾以为,或可借此,诱使伪造谶纬者,献上其‘精心准备’之‘祥瑞’或‘解谶’之方,届时或可人赃并获。
此事千头万绪,然敌已出招,我需应之。万望谨慎,步步为营。阅后即焚。”
看完密信,李瑾眼中精光大盛!好一个武曌!身处感业寺,竟能从故纸堆中找出如此关键的线索!谶书散页!笔迹对照!洛水石工!这几乎将谣言伪造的证据链条,勾勒出了一大半!
对手并非凭空编造,而是利用了真实存在的前朝谶书散页,进行摘抄、拼凑、篡改,并辅以伪造的“古碑”来增加可信度!这需要接触宫廷或官府藏书,需要懂得文墨,需要有人力在洛阳行事。范围一下子缩小了许多!
萧瑀是尚书左仆射,位高权重,其家族亦有文名,完全有机会接触秘藏典籍。其子侄辈或门下,也足以驱使人在洛阳行事。而太医署刘姓少监与萧府有亲,或许就是其中一环,负责提供“金刀入木”这类涉及“医”、“药”、“病”的谶纬灵感?
思路豁然开朗!李瑾压抑住心中激动,再次将武曌的信付之一炬。现在,目标更清晰了。他需要设法查证:第一,那份笔迹相似的谶书散页,如今在谁手中?秘书省、内侍省、还是萧瑀府上?第二,洛阳洛水边的“石工”是谁指派?与萧氏外戚有无关联?第三,朝中近期,有谁可能向皇帝进献“祥瑞”或“解谶”之方?
他铺开新的纸笔,开始重新规划。这一次,他要布下的,是一张既能自保、又能杀敌的罗网。伪造谶纬案,或许将成为他扳倒萧淑妃一系、彻底稳固东宫地位的关键一役。而武曌传来的这份密讯,便是点燃这反击之火的,第一颗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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