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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室的灯光被刻意调暗了些,只留下一盏台灯在桌面上投下温暖的光晕。老张坐在椅子上,双手捧着一杯热水,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憔悴的面容。陈支队坐在对面,陆辰则站在单向玻璃前,静静地观察着每一个细节。彻底的交代
“第一次接触,是三年前的三月十五号。”老张的声音干涩,眼神空洞地望着墙壁上的单向玻璃,仿佛能透过镜子看到自己的过去,“那天我刚收到小雨的第三次病危通知书,在医院走廊里,一个公共电话亭的铃声一直在响。”
他记得太清楚了。那天雨下得很大,电话亭的红色外壳在雨幕中格外刺眼。他鬼使神差地走进去接起电话,对方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和职务,甚至准确说出了小雨的病情和所需的医疗费用。
“他说可以帮我,但需要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老张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纸杯边缘,“一开始真的只是些内部人事变动、案件分类级别之类的……后来才慢慢涉及到具体案子的进展。”
陈支队的笔尖在记录本上快速移动,发出沙沙的声响。这些都是他们早已掌握的情况,但他需要老张自己完整地复述出来,这是突破心理防线的关键一步。
“联系方式?”陈支队头也不抬地问道。
“都是公共电话。”老张说,“每次号码都不一样,我查过,都是人流量大的地方:火车站、商场、医院门口的IC卡电话。通话时间从不超过三十秒。”
指令通过暗语传达。“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雨”意思是当晚需要传递情报;“老地方见”指的是不同的死投点。公园长椅下的磁吸盒、图书馆特定书籍的夹页、旧货市场的储物柜……每一次都不同,极其隐蔽。
“你见过对方吗?”
“没有。”老张摇头,“从来没见过。取货的人也不会出现,我放下就走,他们会在安全的时候取走。”
审讯陷入短暂的沉默。陆辰快速调出近三年的公共电话亭分布图,确实如老张所说,这些地点分散在城市各个角落,没有任何规律可循。
无意中的线索
就在陈支队以为这条线索又要断掉时,老张突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不确定的光:“但是……有一次,可能是个意外。”
陆辰的身体微微前倾,陈支队也放下了笔。
“大概半年前,也是晚上。”老张努力回忆着,“那次电话接通时,我先听到了背景音,很嘈杂,然后才响起他的声音。背景里有……钟声。”
“钟声?”陈支队追问,“什么样的钟声?”
“很特别,低沉,响了大概七八下。”老张比划着,“像是那种老式的大本钟,带着回音。而且钟声之后,隐约还有汽笛声,长长的,像是轮船的。”
陆辰已经在平板电脑上调出城市地图:“江滨码头区?那里有个海关钟楼,是殖民时期留下的,每个整点报时。”
“对!”老张眼中闪过一丝光,“就是那种钟声!我年轻时在那边执勤过,有印象!”
陈支队示意他继续。
“还有一次,大概一年前。”老张的语速变慢,像是在仔细筛选记忆中的每一个细节,“他下达一个比较复杂的指令后,随口说了一句:‘好好干,孙主任会满意的。’”
“孙主任?”陈支队的笔尖在纸上顿住。
“对。”老张肯定地点头,“他很自然地说出这个称呼,但马上停顿了一下,然后才用那种冰冷的语气继续交代任务细节。我当时心里咯噔一下,但不敢多问。”
“之后再也没有提起过?”
“没有。”老张摇头,“就那一次。”
内鬼的价值
随着老张的交代,这个潜伏三年的内鬼所带来的破坏力逐渐清晰。虽然他无法接触最核心的jimiwenjian,但他所在的档案管理员岗位,恰恰是专案组信息流转的中枢节点之一。
“我能看到所有案件的归档摘要、内部排查的阶段性报告、人员的值班安排。”老张的声音越来越低,“比如上次针对城西走私网络的收网行动,我提前两天看到了行动方案摘要。虽然不完整,但足够他们调整交货时间和地点了。”
陈支队的脸色越来越凝重。那次行动最终只抓到了几个小喽啰,主要目标全部逃脱。当时他们以为是走漏了风声,却没想到问题出在内部。
“还有针对‘先生’团伙的几次内部排查,”老张不敢看陈支队的眼睛,“每次我都能看到排查的重点方向和怀疑名单……他们应该就是根据这些信息,及时切断了被怀疑的线路,弃车保帅。”
陆辰快速调出近几年的重大案件记录。至少有七起涉及“先生”团伙边缘成员的行动意外失败,三起关键证人保护计划泄露导致证人失踪,还有多次内部廉政审查无疾而终……时间点都与老张提供的情报传递时间高度吻合。
这个内鬼的存在,就像在警方内部装了一个高清探头,让“先生”对警方的动向了如指掌。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对方总能快人一步,为什么每次布控都像打在棉花上。
关键的称呼
审讯暂时告一段落。陈支队和陆辰回到办公室,窗外已是深夜。
“‘孙主任’……”陈支队反复咀嚼着这个称呼,眉头紧锁,“我肯定在哪里听过,很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
陆辰在内部数据库中搜索这个称呼,结果却令人失望。系统中有上百个姓“孙”的各级主任,分布在各个部门,范围太大,无从查起。
“会不会是化名?或者某个特定圈子里的称呼?”陆辰推测道,“不是正式的官职,更像是一种敬称。”
陈支队没有回答。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夜色中依旧川流不息的车流。这个称呼像一根细刺,扎在他的记忆里,隐隐作痛,却找不到具体位置。
他闭上眼,努力在纷乱的记忆碎片中搜寻。表彰大会?内部会议?老干部活动?还是……多年前的某个案子?
突然,一个模糊的场景闪过脑海:那是在很多年前,一次跨省联合行动的庆功宴上,当时他还只是个普通刑警。宴会上,一位来自兄弟单位的领导在敬酒时,拍着一位老者的肩膀,笑着介绍说:“这位是孙主任,我们的老前辈,这次多亏了他帮忙……”
当时场面嘈杂,他又人微言轻,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印象并不深刻。那位孙主任长得什么样?叫什么名字?属于哪个单位?这些细节都已经模糊。
但此刻,这个称呼却与老张的供词联系在了一起,显得格外刺眼。
“查!”陈支队猛地转身,对陆辰说道,“重点查十年内退休的、姓孙的、曾经在关键岗位担任过‘主任’职务的老同志!特别是……和经侦、跨境犯罪领域相关的!”
他意识到,这个“孙主任”,可能不仅仅是“先生”团伙的一员,更可能是深藏在体制内多年的一条大鱼。而老张无意中听到的这句话,或许正是撬开整个黑幕的关键支点。
深夜的突破
凌晨两点,陆辰突然冲进陈支队的办公室,手里拿着平板电脑,脸上带着兴奋的神色。
“陈队,有发现!我交叉比对了近十年所有姓孙的退休干部,发现一个可疑人物——孙正义,原海关总署稽查局副局长,五年前退休。退休后几乎从公众视野中消失,但银行流水显示他每个月都有大额资金进出,来源不明。”
陈支队猛地站起来:“海关……码头钟声……这就对上了!”
“更重要的是,”陆辰继续道,“我查了孙正义的履历,发现他曾经在二十年前主导过一次打击跨境洗钱的特大行动,当时缴获的赃款中,有一批来自瑞士银行的资金,与我们现在追查的‘先生’的账户有相似之处。”
陈支队的眼睛亮了起来:“你的意思是,孙正义可能当年就接触过‘先生’的案子,甚至……他可能就是‘先生’本人?”
“不排除这个可能。”陆辰点头,“但更可能的是,孙正义是‘先生’在体制内的保护伞或者联络人。老张听到的‘孙主任会满意’,很可能就是指孙正义。”
就在这时,陈支队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技术科的小王。
“陈队,我们恢复了老张手机里删除的部分数据,发现一个加密的联系人,备注是‘S’。”小王的声音带着兴奋,“这个‘S’与老张的通话记录非常规律,每次都是在重大行动前后。”
“能定位这个‘S’的位置吗?”陈支队问道。
“暂时不能,对方使用了高级的反追踪技术。但我们分析通话模式发现,‘S’很可能就在本市,甚至……就在我们附近。”
陈支队和陆辰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如果“孙主任”就在本市,那意味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可能都在对方的监视之下。
黎明前的沉思
窗外,东方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陈支队站在窗前,看着渐渐苏醒的城市,心中五味杂陈。
三年的追查,无数个不眠之夜,终于在今天有了突破性进展。但这个进展却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孙正义不是普通人,他是曾经位高权重的退休高官,拥有丰富的人脉资源和反侦察经验。
“陈队,我们在老张的办公桌暗格里发现了这个。”一名技术警员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微型U盘。
陆辰接过U盘,插入电脑。里面只有一个加密文件,密码是老张女儿的生日。文件解密后,出现的是几段录音和一份名单。
录音内容让陈支队和陆辰都倒吸一口冷气——那是老张与“孙主任”的通话记录,时间跨度长达三年。在最近的一次通话中,“孙主任”明确指示老张在必要时“牺牲自己,保全大局”。
而那份名单更是触目惊心,上面列出了十几个名字,有些是商界大佬,有些是退休官员,甚至还有两个是现任的部门领导。每个名字后面都标注着代号和联络方式。
“这是‘先生’团伙的核心成员名单!”陆辰的声音带着颤抖,“老张他……他早就准备好了这个,是留给我们的?”
陈支队沉默良久,缓缓道:“或许,这是他最后的救赎。”
名单上的一个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李正明,现任市发改委副主任。这个李正明,正是三年前负责审批某个重大基建项目的关键人物,而那个项目后来被查出存在严重的违规问题。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指向了一个方向:这个庞大的犯罪网络,已经渗透到了城市的各个角落。
“立即部署对孙正义和李正明的监控,”陈支队下令,“但要绝对保密,不能打草惊蛇。”
他知道,从现在开始,每一步都必须走得格外小心。因为对手不仅强大,而且可能就在他们身边。
黎明终于到来,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办公室。但陈支队心中的阴影却越来越浓——这场较量,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和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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