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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智告诉他,应该给她时间,让她慢慢消化那些沉重的真相,让她自己想明白,心甘情愿地走向他。可胸腔里那颗被喜悦和期盼胀满的心,却迫不及待地想要靠近她,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
夜色渐深,万籁俱寂。
顾衔玉换了一身玄色常服,悄无声息地出了东宫,没有惊动任何人,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几个起落便避开了宫中巡夜的侍卫,来到了将军府外。
他对将军府的布局了如指掌,轻车熟路地找到芷雾院落的位置,提气纵身,如一片落叶般悄无声息地落在她卧房外的窗下。
窗扉紧闭,里面静悄悄的,想来人早已睡熟。
他就这样静静地站着,隔着窗纱,仿佛能感受到里面那人清浅的呼吸。
夜风拂过庭院里的海棠树,发出沙沙的轻响,几片花瓣悠悠飘落,沾在他的肩头。
他仰头望着天上疏淡的星子,又看看眼前这扇熟悉的窗,心里被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而滚烫的满足感填满。
那些朝堂上的算计,与父皇的博弈,对沈家的打压,此刻都变得遥远而不重要。
重要的只有窗内安睡的那个人。
月光将他的身影拉长,孤零零地印在地上。
他却不觉孤寂,只觉得满心欢喜几乎要溢出来。
真想现在就敲开这扇窗,把她叫醒,告诉她圣旨已下,她跑不掉了。
但他终究只是轻轻抚了抚冰凉的窗棂,无声地笑了笑。
不急。
他的福满,总会是他的。
这一站,便是大半夜。
直到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顾衔玉才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腿脚,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扇窗,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渐亮的晨光中。
窗内,锦帐之中。
本该熟睡的芷雾却缓缓睁开了眼睛,眸光清明,哪有半分睡意。
她侧耳倾听,窗外那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呼吸声已经消失。
她拥着被子坐起身,望着窗户的方向。
……
顾衔玉隐在芷雾窗外的海棠树影下,已近子时。
这已是第四夜。
自那日从父皇手中接过赐婚圣旨,他便夜夜如此。
不靠近,不打扰,只是站在她窗外,像个守夜的影子。
第一夜,他确信她未曾察觉。
第二夜,他离开时故意让脚步重了半分,一片枯叶在脚下发出极轻微的碎裂声。
第三夜,他立在窗前的时间更长了些,甚至几不可察地,轻轻叹了口气。
今夜,他来得比平日都晚。
宫中事务繁杂,下朝后又与几位心腹议了许久关于沈家的事。
这几日,他在朝堂上对沈从安的敲打越发不留情面,户部几处关键位置的人接连被寻了错处贬谪或调离,换上的皆是东宫或与萧家交好之人。
父皇高坐御座,自始至终未曾出言缓和,甚至在他言辞锋利时,微微颔首。
圣心如何,已昭然若揭。
只是这些权谋算计,在见到这扇窗时,便都远了。
心里只剩下一种近乎焦灼的期盼,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顾衔玉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只剩下沉静的温柔。
他的福满,看着娇气,心里却有一股韧劲。
她需要时间,他便给她时间。
但他也要让她知道,他就在这里,一直在等她。
窗内,依旧静谧无声。
他站了约莫半个时辰,直到远处传来隐约的打更声,才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消失在墙头。
窗内,拔步床上。
芷雾拥着锦被,睁着眼睛望着帐顶垂落的珍珠流苏。
她慢慢坐起身,抱着膝盖,将下巴搁在膝头。
月光透过窗纱,在地上投下一小片朦胧的光晕。
心里乱糟糟的。
她确实需要时间消化。
可表哥……
想到他每夜默默地来,又默默地走,想到他白日里在朝堂上为她、为萧家步步为营,打压沈家,心里那点因真相而生的隔阂与茫然,便像春日下的薄冰,一点点消融。
“笨蛋表哥,”她低声嘟囔,嘴角却忍不住微微翘起,“就知道用苦肉计。”
翌日,用过早膳,芷雾对绿枝道:“去给沅沅递个帖子,就说我闷得慌,想出去逛逛。”
绿枝眼睛一亮:“小姐您可算想出门了!奴婢这就去!”
顾沅沅的回复来得很快,约好了午后在朱雀大街最大的首饰铺“玲珑阁”见面。
芷雾特意换了身鹅黄柳绿的轻便襦裙,发间只簪了那支紫晶兰簪和配套的耳珰,脸上薄施脂粉,看着镜中重新鲜活起来的自己,轻轻舒了口气。
是该出去走走了。
玲珑阁今日客人不少,多是各府的夫人小姐。
芷雾和顾沅沅携手进去,立刻有眼尖的掌柜亲自迎上来,将两人请上二楼的雅间,又命伙计将新到的几匣子首饰捧上来供她们挑选。
“这支红宝石玲玲簪好看,衬你。”顾沅沅拿起一支簪子往芷雾发间比了比。
“这对翡翠耳环成色也好。”芷雾也拿起一对耳环对着光看。
两人正聊得兴起,雅间的门帘被轻轻掀起,一个端着茶水果点的小丫鬟低着头走了进来。
她步履匆匆,似乎有些慌张,走到芷雾身边时,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惊呼一声,整个人就朝芷雾歪倒过来。
“小心!”顾沅沅急忙喊道。
芷雾下意识伸手去扶,那小丫鬟手里的托盘打翻,茶水果点泼洒出来,弄湿了芷雾的袖口。
混乱中,芷雾感觉有什么东西飞快地塞进了自己虚扶着的掌心,冰凉,细长,像是一卷纸。
那小丫鬟连声道歉,手忙脚乱地收拾,掌柜的也闻声进来赔罪。
“无事,不过是湿了袖子。”芷雾摆摆手,神色如常,握着那卷纸的手却悄悄缩回了袖中。
顾沅沅皱着眉训斥了那小丫鬟和掌柜几句,又关切地问芷雾:“没烫着吧?这丫头毛手毛脚的,回头我告诉皇兄,让他……”
“算了沅沅,小事而已。”芷雾打断她,笑了笑,只是那笑容有些勉强。
“我突然觉得有些头疼,许是方才惊着了。东西改日再挑吧,我想先回府了。”
顾沅沅看着她微微蹙起的眉,心里咯噔一下,也顾不上挑首饰了,连忙道:“好好好,我送你回去。要不要传太医看看?”
“不用,回去歇歇就好。”芷雾摇摇头,任由顾沅沅扶着自己下楼,上了马车。
回府的路上,芷雾一直沉默着,靠在车壁上,闭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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