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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江南采冰?”朱翊钧有些懵。
他本以为就算是购冰,也该是从北边来买才是。
这怎么还变成了从天气相对暖和的南方采买了呢?
沈一贯从朱翊钧清澈的眼神中看到了茫然跟愚蠢。
忍住心头的腹诽解释道:“从江南采冰本就是惯例。
这也是因为江南的冰更好一些,他们为了给鱼虾保鲜,就自然而然的琢磨出了一套如何制冰、藏冰的法子。
所以这么多年来,朝廷每年也都是从江南采买。”
朱翊钧似懂非懂的点着头。
看来他还是小瞧了如今的技术,尤其是商贾手里的技艺。
“那他们怎么制冰的?”
朱翊钧低头看了看沈一贯递上来的上疏,他发现,这每年的采冰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如今内承运库跟户部分开了,人家户部也开始不管宫里采冰这一摊了,朱翊钧便不由想着怎么能缩减开支了。
“南方冰薄难以储藏,是把盐洒在冰上,一层盐一层冰,如此这般反复堆叠……。”
沈一贯略知一二的解释道。
朱翊钧若有所思,不由有些佩服。
就像是戏法一样,说白了便是利用了冰的物理特性跟盐溶液的溶解度跟温度之间的关系,盐水溶解会降低百分比,冰又能冻住。
冰被挤压时,便会加速融化,而在不被挤压时,则会使多层冰粘结在一起,形成一块大冰。
而这样的冰,相比较起没有分层的冰块,显然更利于夏日解暑。
想明白了这些,朱翊钧也就不着急所谓的硝石制冰了。
何况今年的用冰早已经运送到京城储藏了,如今只是要拿出来用,加上户部不再监管内承运库,所以才有了要分账一说。
今年这钱是省不下来了。
倒是可以看看,这江南采买冰,是不是真有那么解暑。
至于明年,或许就可以减少这份开支,甚至是直接停了,往后自给自足好了。
说完冰的事情,朱翊钧便问起如今内承运库的其他事宜。
随着沈一贯接手,这十库的人事自然也要跟着调整。
“都差不多了,其余拿不准主意的,没办法清退到户部、工部、兵部的,臣打算再看看。
往后要是能尽职尽责、踏实可靠,臣就打算用下去。
要是还虚头八脑的,臣到时候再清退。”
朱翊钧点头同意沈一贯的办法。
他也很清楚,内承运库看似只有十库,可涉及的各类物品则是十分庞杂,而每库的人手不能说是术业有专攻,但也差不多。
但好在看如今沈一贯已经没有了逆反心理,看样子如今这个库使当的还挺乐此不疲。
朱翊钧也就放心了。
只是这库使的品级太低,等梳理的差不多了,也该想办法把库使等一众人的品级往上调整一番才是。
待沈一贯下去,朱翊钧这才看向了旁边的常胤绪。
笑着道:“平日里朕跟前也没什么事儿,你就跟着就行,要是有吩咐,到时候你便替朕在前朝、宫外跑个腿、传个话。”
常胤绪在旁恭敬的应了。
想来也是,如今朱翊钧身边基本没有能用之人。
常随侍在身边的两个太监,自然也不宜经常出宫。
而徐恭也则是负责乾清宫的安全差使,这里外跑腿传话的,可不就没人。
他的到来,显然也是让朱翊钧多了一条可以跟前朝联系的通道。
礼部都给事中此时在外面请见。
朱翊钧示意良安带人进来。
只见陈洪手里拿着一道上疏,神情之间也带着一丝的纠结。
“皇上,这份上疏臣没办法拿主意,还需请您圣裁。”
朱翊钧接过看了看,不由也跟着皱起了眉头。
成国公朱希忠卒于万历元年,其子朱时泰于万历二年袭爵,但在九月意外去世。
成国公的爵位便空了下来。
这两年,关于成国公的爵位传袭也是颇有争议。
有人因朱时泰留下的四子年纪尚幼为由,建议把爵位转给朱希忠之弟朱希孝。
朝堂之上也不乏反对之人,认为朱希忠之子朱时泰又不是没有留下子嗣,而且还是四个儿子。
因而这爵位即便是要传袭,也该是由朱时泰的长子来袭爵。
而不是由朱希孝这个叔祖父袭爵。
棘手的是,这份上疏则是由张居正亲自递过来。
这些年张居正跟朱希孝私交甚笃,朝堂皆知的事情。
自然,就有人认为,朱希孝交好张居正,正是为了成国公的爵位。
如今张居正亲自为其背书,这是要坐实朝野之间的这种猜测吗?
还是说……。
朱翊钧咂摸着嘴巴,寻思着会不会因为朱希孝如今掌握着锦衣卫,所以张居正便想要以此来做手段,让自己有所顾忌,从而下旨命朱希孝来袭爵呢?
但不管如何,朱翊钧都不打算让张居正如意。
更不会让成国公的爵位落在朱希孝头上。
既然朱希孝巴着张居正而无视自己这个皇帝,那么自己怎么可能让他继承成国公的爵位呢?
简直是做梦!
“先放在这里吧,朕考虑考虑再说。”
朱翊钧合上上疏说道。
陈洪恭敬的退了出去,心头长舒一口气。
自张四维一案后,朝堂诸臣本以为皇上跟朱翊钧君臣之间毫无嫌隙。
可这些时日里来,随着张四维一案接近尾声,就有人认为张居正跟朱翊钧之间其实君臣不睦。
尤其是抄没张四维一家时,君臣二人好像闹得有些不愉快。
如今虽未在朝堂上散播开来,但一些人还是察觉到了一些些风声。
正打算作壁上观看两人的热闹。
朱翊钧不打算让张居正、朱希孝如意。
嫌隙自然也是因为抄没张四维的府邸时,张居正独断专权未知会沈一贯去查没张四维的家资。
自然,也包括了朱希孝眼里没有自己这个皇帝的原因。
所以得想个法子把朱希孝从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上弄下去才行。
要不然自己哪怕是在皇宫也不能安生。
随着冯保被抓,宫里太监、宫女被清退一批。
如此一来,前朝臣子官员也就少了不少宫里的眼线。
可张居正即便没有了太监、宫女为眼线,还有朱希孝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可以偶尔窥探皇宫不是?
通政司、北镇抚司,两者一个具有地方监察的权力,后者的职权更广,无论是军还是地方,都有监察的权力。
一军、一地两个监察衙门如今握在手中,朱翊钧觉得自己面对前朝时,多少有了点儿底气。
但独有监察权力,总是少了一些什么。
就比如锦衣卫跟拱卫皇宫的腾镶左卫等等,如今还未完全被他攥在手心里,所以行事还是多少有些无法顺心顺意。
想到此处,朱翊钧便示意良安研磨,而后平静的写了一张条子。
拿在手里审视了一番,对着常胤绪道:“下午放差后把这个交给你父亲。”
常胤绪接过折好的纸条,也没去看内容便小心谨慎的收好。
中午饭常胤绪便跟六科给事中一起用,朱翊钧则是回到了乾清宫。
小胖子已经在等着他一同吃饭。
兄弟二人默默吃完饭,朱翊钧再次问起朱翊镠前往国子监一事。
这一次小胖子连犹豫都没有犹豫,点着头张嘴道:“我愿意去。
今日还跟娘说了呢,娘也同意,只是说我不准只顾着贪玩,也要把心思放在学业上才行。
我还跟娘说了,在宫里读书,因为只有跟大哥两人,所以才学得慢,容易困。
娘就同意了。”
“你也就糊弄糊弄娘。”
朱翊钧笑了笑说道。
“娘还问我荣王跟崇王来着,说大哥你留下他们在京城是不是有事?
还说这样不合规矩,该放人家回去的。”
“那你不想要伴读了吗?从宗室里给你挑几个,到时候你去国子监也有个伴儿?”
朱翊镠小胖脸上闪过一抹纠结。
想要有伴儿是真。
要不然每天无所事事之外,就只有身边的几个年岁相仿的太监。
“当然想有玩伴儿了,只是……我怕不熟,他们不愿意跟我一起玩儿。”
“这有啥怕的,在一起时间久了就熟了。
当然,要是玩不到一块儿,或者你不喜欢,大哥再找借口送他们回去便是了。”
“那行。”
小胖子点着头笑着道。
朱翊钧倒也不着急如今朱翊铠跟王叔朱载墐制水泥如何了。
按照内官监对养心殿的计划,用到水泥的地方倒是不多。
不过这对于朱翊钧而言,并不重要。
水泥的作用,本也没打算主要用在重修养心殿上,而是打算用来修路的。
即便是皇城,甚至是皇宫,大面上虽然因为青砖很平整,可宫里的一些犄角旮旯的地方则还是黄土夯实的路径。
因而要是真让荣王、崇王鼓捣出了水泥,除了可以开源以外,自然就是要把皇宫内外的道路修缮一遍。
甚至是整个京城。
不过这些显然不是现在要考虑的。
跟张居正之间的不睦与矛盾,以及到底该如何做皇帝,才是眼下的当务之急。
自然,也包括了学习那些之乎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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