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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会元的荣耀,如巨石入水在京城激起了千层浪。处于风暴中心的林闲,却并未沉溺于无尽的宴请与虚浮的赞誉。
他明白会元之名,只是拿到通往最高权力舞台的门票。
即将到来的殿试才是真正的决战,是直面天子、定鼎三甲、奠定未来根基的关键一役!
他需要一种更具系统性的理论武装来支撑他的殿试,并真正在思想层面站稳脚跟。
于是在京城士林瞩目之下,林闲在落脚之地“竹心斋”外,挂出了一面黑底金字的崭新匾额——“林学研习社”!
同时,他通过“元启”的商业网络和士子间的交流,放出明确风声:将于此间与天下有志同道合之士,共同切磋研讨一种名为“林学”的新兴学问。
其核心纲领,被概括为铿锵有力的十二字:
“格物致用,经世济民,守正出新。”
这十二个字,似一道惊雷炸响整个京城士林!
“格物致用”,强调实践与效用,直指理学空谈之弊!
“经世济民”,申明学问的终极目的,胸怀天下苍生!
“守正出新”,更是表明在尊重传统的基础上,大胆创新!
此讯一出京师哗然,舆论呈现两极!
年轻一代中,许多对现状不满、渴望变革的士子纷纷慕名而来,竹心斋门前一时车马不绝。
他们在门口等待时兴奋议论着:“林会元此言大善!学问本当有用!”
“守正出新,说得好!我辈读书,岂能只为科举八股?”
然而在那些恪守师承、讲究门户、崇尚程朱理学的保守派,尤其是太子系的老儒看来,林闲此举简直是狂妄至极大逆不道!
一个刚中的会元不等殿试尘埃落定宣布结果,便急不可耐开宗立派?
这完全违背了“谦逊”、“师承”的士林传统!简直是对千年道统的挑衅!
这日午后,“林学研习社” 内高朋满座。
林闲正与数十位年轻士子讲解“格物”与“经世”的关系,阐述如何将田间地头、市井作坊的实务观察,融入对经典的理解与运用。
他引经据典,却又结合“元启”商号的大量案例讲得生动精彩,听得众士子如痴如醉……
突然,门外传来激烈的喧哗!
只见一位身着洗得发白旧儒衫的白发老者,在几名倨傲的太子党年轻士子簇拥下,拄着一根光滑拐杖强行闯了进来!
“是他?”
在场众人有眼尖者立刻认出其名讳,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来人正是当朝国子监博士,太子经筵讲官之一,以恪守朱子、抨击一切“异端邪说”而闻名朝野的大儒——孟守正孟老先生!其名“守正”,恰如其人!
孟老 用拐杖重重顿地,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压下了满堂的议论。他 浑浊却精光四射的眼睛,如同两把利剑,直刺端坐主位的林闲,声音沙哑,却带着积威已久的森然气势道:
“黄口小儿!林闲!”
他开口便是毫不留情的斥责,“你侥幸得中会元,圣恩未谢,便不知天高地厚,在此妄言立学?简直是不知进退,猖狂至极!”
他 拐杖一指周围听得入神的士子,痛心疾首道:“尔所谓‘林学’,老夫略有耳闻!不过是些奇技淫巧、贩夫走卒之术,也配称‘学’?竟敢与圣贤之道并列,妄图以‘用’凌驾于‘体’,以‘末’颠覆其‘本’!此乃舍本逐末,乱道惑众!尔等后生,切莫受其蛊惑,误入歧途!”
他身后几名太子党士子,也如同得了号令,纷纷出声附和,言辞激烈:
“孟老所言极是!林闲,你休要在此妖言惑众!”
“学问之道,当恪守程朱,循序渐进,岂容你标新立异,哗众取宠!”
“什么格物致用?分明是重利轻义,败坏学风!”
研习社内,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士子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向林闲。
孟守正代表的可是官方正统理学权威,他的指责,分量极重!林闲,将如何应对这正面而来的挑战?
面对孟守正的厉声斥责和太子党人的起哄,林闲 并未动怒,甚至脸上没有丝毫波澜。他缓缓起身,青衫微拂,神色平静如水,嘴角甚至还噙着一丝谦逊而从容的笑意。他向怒发冲冠的孟守正拱手一礼,姿态放得极低,语气温和:
“孟老先生乃学界泰斗,德高望重,晚生一向敬仰有加。
先生今日训诫,字字千金,晚生必当谨记于心。然,学问之道,贵在求真,贵在辩难。晚生不才,于圣贤之道偶有愚见,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今日恰逢先生在此,晚生冒昧,愿就‘林学’些许浅见,向先生请教三个问题,以求茅塞顿开,不知先生可否赐教?”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给足了孟守正面子,又将“辩论”的主动权,巧妙地转化为“请教”的姿态,牢牢抓在了自己手中!高手过招,先礼后兵!
孟守正闻言冷哼一声,脸上鄙夷之色更浓,拐杖重重顿地:“哼!巧言令色!休要在此惺惺作态!有何疑问,速速道来!老夫倒要看看,你这黄口小儿,能问出什么花样来!”
(第一辩:格物之真谛,实践出真知)
林闲微微一笑,不疾不徐地抛出第一个问题,声音清朗,传遍整个研习社:
“晚生首问,敢请教先生,何为‘格物’之真谛?” (设置悬念,吸引全场注意)
“朱子有云:‘即物而穷其理’。此乃至理名言。然….”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在场士子,最后定格在孟老脸上道:“晚生曾闻典故,前朝大儒王阳明先生为悟‘格物致知’,曾格竹七日,然终至病倒,亦未格出竹之理。” (引用典故,埋下伏笔)
“晚生愚钝,不禁心生疑问:若只如王公般,空坐冥思,可曾格出此竹之坚韧,可用于筑楼架桥?可曾格出此竹之虚怀中空,可用于引水灌溉?可曾格出此竹之速生,可用于造纸制器?”
他自问自答,语气渐强道:“晚生浅见,‘格物’非仅静坐观想,更需动手实践,探究其用!譬如格‘元启香皂’,方知油脂碱炼去污之理,此理可利民生,使百姓洁净少病;格‘铅笔’,方知石墨书写便捷之性,此器可益学问,助士子速记疾书。此等‘格物’,身体力行,明体达用,莫非不是‘穷理’?莫非于‘致知’无益?”
这一问,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用朱熹的原话,结合自身成功的实践案例,将玄妙的哲学思辨拉回了具体的生产生活,论证了实践的重要性,逻辑严密,无可挑剔!
孟守正被问得一愣。
他一生皓首穷经,何曾想过“格竹”还能格出筑桥引水的用处?他 脸色涨红,强辩道:“荒谬!此乃匠人之术,小道,末技!奇技淫巧!岂能与穷究天理人心之大学问相提并论!”
他身后太子党人也纷纷叫嚷:“正是!雕虫小技!”
然而,在场许多年轻士子,却听得眼中放光,纷纷点头!林闲所言,实实在在,远比空谈“天理”更令人信服!
(第二辩:经世之根本,空谈可误国)
林闲对孟老的强辩不以为意,从容抛出第二问,直指核心:
“晚生再问先生,何为学问‘经世’之根本?” (问题升级,直指目的)
“圣贤著书立说,周游列国,所求为何?莫非是让后人将经典束之高阁,终日空谈性理,于国计民生却一无所知,于百姓疾苦漠不关心?《大学》有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此乃士子本分。”
“若读书人只知背诵章句,却对漕运弊政束手无策,对边关烽火充耳不闻,对百姓饥寒视而不见,此等学问,纵是精深,何以‘经世’?何以‘平天下’?”
“晚生研制香皂花洒,或可让百姓洁净少病,此非‘仁心’体现?改良农具水车,或可使五谷丰登,此非‘德政’基础?探究漕运海运,或可省民力、富国库,此非‘经国’大业?若此等‘末技’能利国利民,是否恰恰最合‘经世致用’之本意?是否正是圣贤所期望的‘修齐治平’之实践?”
这一问,将“经世致用”作为衡量学问价值的唯一标准,指出空谈误国,实干兴邦,直接将孟老所代表的腐儒学究逼入了死角!你若否定这些实绩,便是否定圣贤“经世”的理想!
孟老脸色由红转紫,胡子气得翘起老高。
他颤抖着手,挥舞拐杖指着林闲道:“强词夺理!功利之心,锱铢必较,岂是圣贤本意!圣贤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非是计较这些微末之功利!”
第三辩:林闲依旧从容,抛出了最终一问,语气沉稳,却如黄钟大吕:
“晚生三问先生,何为‘守正出新’之真义?” (问题上升到历史哲学高度)
“孔子,圣之时者也,亦曾问礼于老聃,学琴于师襄,入太庙每事问。若一味守旧,不思进取,与刻舟求剑之楚人何异?” (引用孔子事迹,论证与时俱进)
“‘守正’,乃守仁义之本,守天下为公之正心,非是守章句之末,守陈规旧法!‘出新’,乃顺应时势,探求新知,以更好地践行仁义,服务天下!” (明确概念,划清界限)
“若时代已变,器物已新(如火器、钟表、远洋海船),我辈学人是当抱残守缺,视新物为洪水猛兽,还是当研究其理善加利用,以‘利其器’而更好‘善其事’,以‘格新物’而更好地‘致新知’?若后者为是,则晚生所谓守正出新有何谬误?”
这一问从历史发展的高度,论证了“创新”的必要性和合理性,彻底驳斥了顽固守旧的观念。
简单一问,便将“林学”的立论基础,夯实得坚不可摧!
三问完毕,林闲 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如松,目光清澈而坚定地看着孟老,做最后总结:
“是故晚生愚见,所谓林学研讨,非是要背离圣道,恰恰是想回归圣学‘内圣外王’、‘修齐治平’的本来追求。只是认为,路径可有所不同,可更重实证更重效用,以期能将圣贤之道真正落于实处,惠及天下苍生。此乃晚生一点痴念,不知先生……以为然否?”
孟守正被这连环三问问得哑口无言,面色由紫转为惨白。
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林闲的论述,逻辑严密,层层递进,既有理论高度,又有现实关怀,更引经据典,根本无从驳起!
孟守正只能颤抖着手指着林闲,哆嗦了半天最终化作一声羞愤的嘶吼:“歪理邪说!歪理邪说!老夫……老夫不屑与你争辩!我们走!”
说罢,在满堂年轻士子的鄙夷和哄笑中,由太子党人搀扶着踉跄而去!
他这一走,无异于宣告了林闲的彻底胜利!
研习社内,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喝彩!
“林兄(会元)大才!字字珠玑,振聋发聩!”
“三问定乾坤!从此方知何为真学问!”
“孟守正徒有虚名,在林兄面前,不堪一击!”
“我愿追随林兄,研习此‘经世致用’之林学!”
林闲环视激动的人群,拱手谦逊道:“诸位年兄过奖了。
学问之道,漫漫修远,林某不过抛砖引玉,愿与诸君共同求索。”
经此一役“林学” 非但未被打压,反而因其坚实的理论基础和强大的辩驳能力声名鹊起,真正在京城士林中站稳了脚跟!
林闲论战大儒、三问定乾坤的佳话,也随之飞速传向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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