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小说网 > 历史军事 > 想苟着养老,你们偏逼我科举题名 > 第174章 糖纸定乾坤:清口胶破迷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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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贡院深处,阅卷房内。

    夜夜灯火通明,空气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数百份承载着士子命运的试卷堆积如山,十数位受命阅卷的翰林、给事中等同考官正伏案疾书,进行初步筛与评级。

    然而真正决定最终排名,尤其是关乎状元、榜眼、探花归属的一甲前十,其权柄则牢牢掌握在主考官吴明远御史和两位副主考——礼部侍郎张文远、翰林院侍读学士周文景三人手中。

    而争议的焦点,毫无悬念再次汇聚在“林闲”这个名字上。

    尤其是他那份图文并茂、数据惊世的策论和那首离经叛道、气吞山河的《新火行》,如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在阅卷房内激起滔天巨浪!

    副主考周文景老先生手持朱笔,花白的胡须因激愤而微微颤抖,他指着林闲的试卷,在寂静的阅卷房内掷地有声:

    “诸公且看!此策论!以图示析案,以数据立论,将漕运积弊剖析得淋漓尽致!所提‘漕海并举,四步定策’,步步为营,老成谋国!此非纸上谈兵,乃是经世致用之雄文!再看此诗《新火行》!破旧立新,豪情天纵,锐气逼人!此等大才,此等锐气,正是我朝革除积弊、开创盛世所急需!若因其形式新颖、不囿于陈规而加以贬斥,岂非因噎废食,自毁栋梁?此子,依老夫之见,当列一甲!”

    他这番慷慨陈词,引得几位本就欣赏林闲的同考官暗暗点头。

    “周老此言差矣!大谬不然!”

    太子系的副主考张文远侍郎突然一拍桌霍然起身,声色俱厉反驳道:

    “经世致用?哼!我看是标新立异,哗众取宠!策论中充斥商贾数据,图表不伦不类,岂是士子正道?诗赋更是将‘香皂’、‘铅笔’、‘火锅’这等微末之物写入诗词,斯文扫地,成何体统!此子心术不正,惯用奇技淫巧,藐视圣贤之道!若点此等文章高第,乃至列为一甲,岂非鼓励天下士子舍本逐末,弃圣贤书而逐商贾利?此风一开,国将不国!必须严加惩处,依我看,纵使其经义尚可,单凭此策论诗赋之‘悖逆’,也当黜落!最不济,亦不得入三甲,以儆效尤!”

    他直接将林闲的“创新”拔高到“动摇国本”的程度,言辞极其尖锐!几位太子党的同考官也纷纷附和,言辞激烈。

    双方争执不下,气氛剑拔弩张。

    所有的目光都投向端坐主位,一直沉默不语的主考官吴明远御史。

    吴明远内心早已波澜起伏。

    他何尝不欣赏林闲的才华?他亲眼见过林闲的从容气度,细读过那份策论的每一个数据,也被那首《新火行》的豪情深深震撼!他深知,此子之才,百年罕见!若为国取士,当列前茅!

    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一股无形的巨大压力,已如山般压来!

    前日深夜,太子竟派身边最心腹的太监,秘密潜入吴府,带来了太子的口信:

    “吴大人,太子殿下让咱家给您带句话。殿下说林闲此子确有几分歪才,然性情桀骜行事不循常理,更与商贾纠缠过深。此非池中物,若点其高第使其入仕,恐非朝廷之福,亦非东宫所愿见。吴大人身为今科座师,肩负为国选才重任,当为朝廷择‘沉稳可靠’之才,方是持重之道。殿下,可是很看重吴大人您的‘分寸’啊。”

    那太监说话时虽面带假笑,但语气中的冰冷与威胁毫不掩饰!

    这已近乎赤裸裸的警告!

    暗示他若敢点林闲高第,便是与东宫为敌,未来仕途堪忧!

    吴明远 陷入前所未有的两难境地。一边是惜才之心、公正之念,是身为文臣的良知与风骨。另一边是储君的权势、未来的安危,是现实的政治压力。

    他寝食难安,独自在书房内踱步至深夜。

    墙上悬挂的“正大光明”匾额,此刻仿佛有千斤之重。他拿起林闲试卷,那工整的字迹,精辟的论述,磅礴的诗句,无不彰显着一位绝世奇才的锋芒。

    “如此大才,难道真要因党争私利而埋没吗?”

    他心中痛苦呐喊:“若屈从权势,枉顾真才实学,我吴明远,与那些奸佞之徒有何区别? 有何面目立于这‘正大光明’匾下?”

    然而太子那阴冷的话语,家族的前程,门生的未来……如一道道枷锁紧紧束缚着他。他 鬓角的白发,似乎一夜之间增添了许多。

    这时,他的心腹幕僚悄然入内,奉上参茶,低声道:“大人,还在为林闲之事忧心?”

    吴明远长叹一声,将太子的威胁略略告知。

    那幕僚沉思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低声道:“此事确在两难。然下官以为,有三点可虑:其一,林闲之才,有目共睹,周老等清流亦极力推崇,若强行黜落,恐惹物议,有损您清名。其二,赵王、汉王似乎对此子也颇为关注……其三,也是最要紧的,太子……”

    他声音压得更低:“近来圣体欠安,朝局微妙啊。此时若过于倾向东宫,万一…… 不如,暂且将此子名次压一压,既不使其过于冒尖惹东宫不快,亦不使其落榜,留待日后?”

    吴明远闻言目光闪烁,陷入更深的沉思。

    幕僚的话点出了局势的复杂,这已不仅仅是才学之争,更是凶险的朝堂博弈!

    他走到窗前,望向贡院深处。

    手中攥着林闲的试卷,仿佛攥着一块烫手的山芋,又仿佛攥着大周未来的一线希望。

    连日的争论与太子的重压,让主考官吴明远御史心力交瘁。

    良久他叹了口气,疲惫倒坐回太师椅上,望着案头那叠关乎林闲命运的试卷,内心天人交战几乎就要屈服于现实的压力。甚至准备在最终排名上对林闲做出“适当”的“调整”——或许点入一甲末流,也算有个交代?

    就在这意志最为薄弱的黄昏,吴明远下意识伸手揉着刺痛的太阳穴,另一只手漫无目的地摸向口袋,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凉小巧的金属圆盒——正是林闲之前赠予他的那盒“元启清口胶”。

    他苦笑一下,取出一粒放入口中,机械地咀嚼起来。

    一股强劲而纯粹的清凉感,瞬间在口中炸开,让他昏沉的头脑为之一清!

    吴明远无聊捏着那张印制精美的糖纸,目光无意识扫过背面的文字——通常这里会印些诗句或格言。

    突然!他的目光被磁石吸住,死死地定格在糖纸背面一行蝇头小楷上!

    只见上面赫然写着:

    “粉身碎骨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这行字,化用于明代**的《石灰吟》,字字千钧,笔笔如刀!

    在这一刻似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劈入吴明远的心湖深处!

    “粉身碎骨……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他如同魔怔了一般,反复喃喃自语,咀嚼着这几个字。

    每个字都像重锤,敲打在他摇摇欲坠的良知上!

    一股豁然开朗的情绪,在他胸中爆发!

    吴明远想起了自己寒窗苦读的岁月,想起了金榜题名时的豪情,想起了位列御史、监察百官的初心!“铁肩担道义,辣手著文章”!曾几何时,自己也是那般铁骨铮铮,立志要做一个持正不阿的诤臣!

    “可如今……如今我却……”

    他看着手中这张小小的糖纸,再看看案上林闲那才华横溢的试卷,一股锥心的刺痛袭来;“我却因畏惧权贵,为一己之私,竟要玷污这抔为国家选拔栋梁的春闱之土!辜负圣上信任,愧对天下士子,更……更对不起我这身御史官袍啊!”

    “林闲……林闲赠此糖,莫非……莫非是天意?以此‘清白’二字,点醒我这梦中之人?!”

    恰在此时,副主考周文景推门而入。

    他见吴御史神色激动,手持一物眼中含泪,不禁关切问道:“明远兄!你……你这是怎么了?可是为林闲之事,忧心过甚?”

    吴御史抬起头,眼中再无迷茫与畏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洗净铅华后的坚定与清澈!他将手中的糖纸拍在书案上,手指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声音却异常沉稳定:

    “文景兄!你来看!‘要留清白在人间’!”

    他指着那行字,目光灼灼吼道:“我辈读圣贤书,位列朝堂,所为何事?不就是为这‘清白’二字吗?!若今日,我吴明远因畏惧东宫权势,而埋没此等经天纬地之才,他日,我有何面目立于这朝堂之上,有何颜面去见孔孟先贤,有何资格穿这身绯袍?!这‘清白’,首先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啊!”

    周老凑近一看,再闻吴御史这番肺腑之言,顿时老泪纵横!

    他一把抓住吴明远的手,声音哽咽却充满力量:“好!好!好一个‘要留清白在人间’!明远兄,你今日能悟得此理,实乃我朝文脉之幸,天下士子之幸。老夫愿与兄共同进退,纵使前面是刀山火海,也绝不退缩!”

    “好!”

    吴明远牢牢抓住周老的手,两人再次激动大笑……

    翌日,阅卷房最终评议。

    太子系的张侍郎果然再次发难,言辞极其尖锐:“吴大人!周老!下官再次重申,林闲此子,文章离经叛道,心术不正,若点其高第,后患无穷!必须黜落!否则,我等皆难辞其咎!”

    这次吴明远御史再无丝毫犹豫,他霍然起身直视张侍郎,掷地有声:

    “张大人!”

    他拿起林闲的试卷,语重心长道:“你口口声声离经叛道,本官问你,其经义文章引经据典,根基可扎实?”

    “其策论,数据翔实,图表新颖,直指时弊,对策可行,何错之有?难道因循守旧、空谈误国才是正道?”

    “其诗赋《新火行》,豪情天纵,破旧立新,正是我朝所需之锐气!难道非要无病**、堆砌辞藻才算好诗?”

    “至于所谓‘商贾之气’,更是无稽之谈!《大学》有云:‘生财有大道’!以实据证国策,何错之有?”

    “此子之才,经天纬地!其文,有破有立!其志,安邦定国!此等大才若因门户之见、一己私利而埋没,才是真正的动摇国本,愧对圣恩!”

    他每问一句便前进一步,气势压得张侍郎面色惨白,连连后退!

    最后吴明远一拍案几,斩钉截铁道:“本官意已决!今科会元,非林闲莫属!若有人问罪,所有干系,我吴明远一力承担!”

    满堂皆惊!

    周老立刻高声附和:“老夫附议!” 几位清流考官也纷纷表态支持!

    张侍郎孤立无援,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吴明远“你……你……” 了半天,最终颓然坐下,面如死灰!

    己未科会试最终排名就此尘埃落定:

    第一名,会元:江南解元,林闲!

    当金榜誊写完毕,盖上礼部大印封存的那一刻,消息如插上翅膀飞入东宫!

    太子周扬闻讯先是一愣,随即勃然大怒!

    他一把将那柄心爱的白玉如意摔得粉碎,随后面目狰狞咆哮道:“废物!一群废物!连个吴明远都压不住!竟然……竟然让那林闲中了会元!奇耻大辱!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万万想不到,自己苦心布局施加的压力,竟然被一盒小小的清口胶和糖纸上的诗给瓦解了?

    而此刻风暴中心的林闲,正在“竹心斋”的庭院中,悠闲品着“元启”新制的花茶。

    窗外,已是春暖花开。他似乎心有所感,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影刹 如影子般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后,低声汇报道:“先生,贡院那边似乎已有结果了。”

    林闲轻放下茶杯,目光望向贡院平静无波:“嗯,知道了。”

    那从容仿佛金榜题名,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一件小事。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一枚小小的糖纸,竟成了扭转乾坤的关键!

    吴明远御史的风骨回归,奠定了林闲的会元之位,也彻底改变了今科春闱的格局。

    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随着金榜席卷整个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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