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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墨卿踩着长筒皮靴下车。她一下车,老爷子眼露惊讶,他活了大半辈子,一眼就能看出,从车里出来的女娃不简单,不说她的穿着打扮,仅从她的气质来看,就不是小门小户的姑娘。
“老先生,我们两口子叨扰了。”李季道。
“先生客气了。”老爷子皱了皱眉,道:“冒昧的问一句,先生贵姓。”
“鄙人姓叶。”李季随口胡诌了一个姓,出门之外,没人愿意以本姓示人,何况,他还是一名特工。
“叶先生,叶太太,请。”老爷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他看的出来,这两小口不简单,非富即贵。
“请。”
李季微微点了下头,带着虞墨卿从曹府进去。
曹府的建筑看上去有些陈旧,似是有百年的样子,院墙上的图案,刻的是清朝年间的字样。
院中稍显冷清,墙角对着杂物,地面上缝隙错落,门窗在岁月的洗礼下,泛着枯黄色泽。
“贵府有几口人?”李季边走边问道。
“老朽有俩儿子,大儿子在街上开了一家抽绸缎铺,小儿子去了外地谋生。”老爷子十分健谈:“府上就剩下老朽和夫人,还有几名下人。”
李季点了下头,这就是民国时期的大户人家,家里养着几名下人,还有一群佃户,靠着收租子,也能衣食无忧。
叫来财的老人带着他和虞墨卿去了别院,给他们安排了一间厢房。
房间久不住人,有些阴冷潮湿。
“先生,我给您弄点儿柴火,让房间热一热,再让人给您和夫人拿两床新被子。”来财道。
“麻烦了。”李季点了下头。
一会儿后。
曹家一名四五十岁的女仆端来饭菜。
饭菜十分简单,一盘咸菜,一盘萝卜干,两碗米饭。
“凑合着吃。”李季把筷子递给虞墨卿。
她接过筷子,拿手帕擦了擦,这才开始吃饭。
只不过,她一口菜也没吃,只吃米饭。
李季倒是满不在乎,咸菜就米饭,吃的倒是很爽快。
两人吃完饭。
夜色落幕。
房间中烟雾缭绕。
门窗外刮着冷风。
煤油灯的微弱光芒在风中摇摆,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累了一天,休息吧。”李季看了虞墨卿一眼,笑道。
“嗯。”
虞墨卿轻轻点了下头,脱去外套和靴子,上床休息。
李季把门窗关上,转身上床。
两人都是只脱外套。
他习惯性的把手臂撑开,虞墨卿抬起头枕在他手臂上,身子蜷缩在他怀中。
“这地方好荒僻。”
“这是曹行乡的大户人家,比普通人家好多了。”
“你要去多久?”
“两三天就回来,你安心在曹家住着,明天我会给他们食宿钱。”
“嗯,我等你。”
“……。”
次日。
拂晓。
鸡鸣狗叫。
门外冷风嗖嗖的刮着。
李季被鸡鸣狗叫声吵醒,下去把煤油灯点亮。
虞墨卿也被鸡鸣狗叫声给吵醒,慵懒的翻了一个身,继续睡觉。
李季转身回到床上躺下,摸了一根烟点燃,吧唧吧唧吞云吐雾。
一会儿后。
天色大亮。
日头从东方升起。
冬日里的太阳懒洋洋的,仿佛精神不振。
李季下床穿上鞋子,打开房门,从院子出去,在车子后备箱,给虞墨卿拿了一些东西,衣服、面包、书籍,当然,手枪和子弹是必不可少的,安全起见,他还给虞墨卿留了两颗手雷,若遇危险,这两颗手雷有着意想不到的效果。
不过,他估摸着虞墨卿是用不上的,曹家的老爷子看其谈吐与穿着打扮,不似坏人。
话又说回来,知人知面不知心,出门在外,多留一个心眼总是好的。
安顿好虞墨卿。
他去前厅见了曹家老爷子。
“老先生,听说日本人现在盘查的很严,没有良民证,不许进上海滩。”
“我有一个表哥,在县城当警察,我去找他走一走门路,弄两本良民本,内人在贵府暂住两日。”
李季说完之后,从口袋掏出一块大洋放在曹老爷子面前:“这是食宿钱。”
“这怎么成,使不得,快拿回去。”曹老爷子推辞不要。
“这是应该的,现在兵荒马乱,大家日子都不好过,我们夫妻二人叨扰贵府,给点儿食宿钱是应该的。”李季道。
曹老爷子推辞不过,便收下大洋。
虽然他家是大户,但一块大洋也不少了。
要知道,他们家的长工,一个月才一块大洋。
李季辞别曹老爷子,从曹府出来,驾车继续往前走。
他一边走,一边询问路人。
大概半小时后。
他驾车来到一个叫天平村的地方。
刚进村,就看到村子东头有一座大宅子,门口立着两个石狮子,这座宅子虽不如曹家宅子气势恢宏,但比曹家大院看上去要新一些,似是近年才建造的。
他把车子停在大宅子门口,下车抬头看了看,门头上没有悬挂牌匾。
他暗暗皱了皱眉,根据锤子的描述,这里应该就是余淑衡父母在乡下的宅子。
这时,一名穿花棉袄的女子从大门口走出来,扎着马尾,脚上穿着一双红布棉鞋,个头挺高,身材被花棉袄裹的严严实实,看不出身段如何。
其素面朝天,标致的五官给人一种清冷的感觉,一双灿若繁星的眸子,给人一种高冷之感。
李季嘴角扬起一抹笑容,眼中闪过一丝好笑。
此刻。
穿花棉袄的女子也看到了李季,直接怔在当地,片刻后,她反应过来,直接转身往回跑。
“你跑什么?”
李季上去扯住她的胳膊,一脸哭笑不得。
她忙拿双手把脸捂住,脚在地上跺了跺。
“这宋家小姐穿上大花棉袄,倒是多了几分韵味。”李季贴着她的耳朵调侃道。
宋秋烟脸颊绯红,心中满是娇羞,她也没想到,李季会突然到来,还被他看到自己穿花棉袄的样子……。
“放下来。”
李季把她的手拿下来,仔细端详了她几眼,调笑道:“看来宋小姐在乡下过的不错,脸蛋圆润了许多,身材也比以前壮实了。”
“胡说。”
宋秋烟满面红霞,秋眸中尽是娇羞,带着一丝丝愠怒,她只是穿着大花棉袄,哪里壮实了。
接着,她看到李季直勾勾的盯着前面看,顿时明白他所说的壮实是什么意思。
“主任,这才多久没见,您怎么变这样了!”宋秋烟心想他以前不是这样的,怎么一段时间不见,油腔滑调,不正经。
李季淡淡一笑,不逗她了,问道:“她还好吧?”
“挺好的,村里的大夫号了脉,说再有一个月就要分娩。”宋秋烟脸上的红霞渐渐退却。
“带我进去。”李季道。
“嗯。”
宋秋烟点了下头,小声道:“伯父和伯母都在,一会儿进去跟他们怎么说?”
“就说我是淑衡的朋友,此来是专程探望她的。”李季当然不会承认,他就是那个让余淑衡未婚先孕的男人。
宋秋烟轻轻点了下头,心想余父余母都是读书人,怕是糊弄不过去。
这些日子,余父余母变着法的给她下套,想从她口中知道,余淑衡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是谁?
为了这事,余淑衡和余父余母还吵过一架。
从院子进来,宋秋烟带着李季径直前往余淑衡的房间。
这时,一名穿旗袍的妇人从客厅出来,身段婀娜,有几分贵妇气质,其眉眼之间,与余淑衡有几分相似,应该就是余母了。
“小烟,他是谁?”余母扭着肥臀细腰走上前,眼神在李季身上扫来扫去。
“他是……小姐的朋友,这次是来和小姐……校稿的。”宋秋烟急中生智,说李季是来校稿的,因为余淑衡前段时间写了几篇散文,一直想要发表,只是身在乡下,又怀有身孕,不便行动,便耽搁了。
“校稿的?”
余母打量了李季几眼,暗暗点头,这小伙子不错,长相俊俏,又带着一丝儒雅,想来必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
“对,我是受余小姐的委托,专程赶来校稿的。”李季主动上前伸出手:“您就是余夫人吧,幸会。”
余母见他伸出手,也不好拒绝,便轻轻与李季握了下手。
“既是客人,请客厅奉茶。”余母是大户人家出身,基本的礼仪是懂得的。
“喝茶就免了,我赶时间校稿。”李季道。
“也好。”
余母轻轻点了下头:“小烟,带这位先生去见小姐。”
“是。”
宋秋烟点了下头,带着李季赶紧去别院,她一边走,一边小声道:“主任,余夫人十分精明,她怕是起了疑心。”
“只要你守口如瓶,她有再多的疑心,也只能是怀疑。”李季道。
宋秋烟带着他来到别院,推开正中间的房门,用眼神示意他进去。
李季没有迟疑,迈着大步从房间进去。
宋秋烟把房门关上,然后守在房门口,她是担心余母来听墙根……。
房间中。
余淑衡坐在一把红木椅子上,面前放着一张桌子,桌上摆满了各种书籍,还有厚厚的一沓报纸。
她穿着绸缎棉服,小腹高高隆起,浑身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小烟,你去村里的杂货铺看看,今天的报纸到了没?”余淑衡一边低头写字,一边道。
报纸这年头很畅销,哪怕是在乡下也有人买,但是有时差。
比如今天到的报纸,有可能是三五天前印刷出来的。
她在乡下生活,但一直关注着城里的动静,凡是上海滩的报纸,她都会让宋秋烟去买。
此刻。
李季放缓脚步,慢慢来到她身后。
就见她手握钢笔,在草稿上写下秀气的字。
余淑衡握笔的手微微一颤,她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下意识的转身看去。
却看到身后之人是李季。
一时间。
她怔在当地,回不过神。
要知道,他们已经好几个月没见了。
她设想过重逢的情景,但绝不是这样的。
“你……你来了。”余淑衡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美眸中满是激动与惊喜。
“嗯。”
李季点了下头,双手搭在余淑衡的肩上:“辛苦你了。”
余淑衡轻轻摇了摇头,乡下的日子虽然无趣了一些,却十分安逸,每天出门不用提心吊胆,也不担心会被军统的人发现。
“我在乡下一切都好,只是担心你的安全……。”余淑衡眼眸中泪花涌动,前些天她看报纸,说76号处决了一大批反日分子,当时可把她吓坏了。
“我一切都好。”
李季扶着她慢慢坐下:“等孩子生下来,我接你们回去住。”
“我们回到上海,会成为你的累赘。”余淑衡轻轻摇头,她这段时间在乡下住的还算舒心,打算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住在乡下。
“可是乡下条件艰苦……。”李季皱了皱眉,余淑衡生了孩子之后,不能一直住乡下,可现在兵荒马乱的,战火连天,哪里都不太平。
“没事的。”
余淑衡轻笑道:“比起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民,我们的生活已经很安逸了。”
李季叹了口气,道:“以你的才华,本该在这乱世种绽放光芒,如今却要隐居在乡下……。”
他说的是内心话,余淑衡是才女,精通多国语言,在文学上也有一定的底蕴。
若不是阴差阳错进了军统,打上了女特务的标签,以她的才华,必能在这乱世种激起一层浪花。
“已经很好了。”
余淑衡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有父母陪伴在身边,生活平淡又安逸。
“我从上海来的匆忙,没给你带什么礼物。”李季从口袋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之后,摆着各种手势,金耳环、金手镯,发卡、珍珠项链等。
“谢谢。”
余淑衡接过首饰盒子,放在桌子上,相比这些身外之物,她更在意的是李季。
“我们之间不必这般客气。”李季抚摸着她的长发,笑道:“听小烟说,再有一个多月,孩子就要走出生了。”
“嗯。”
余淑衡神情满是笑意,道:“我给孩子取了两个名字。”
“两个?”
李季皱眉,难不成她怀的是双胞胎。
“如果生的是男孩儿,叫李航,如果是女孩儿,就叫李意。”余淑衡轻笑道。
“听你的。”
李季心想他就是一个便宜老子,孩子叫什么,余淑衡来定就行。
当然,不管孩子叫什么,总归都是他老李家的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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