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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一声炸雷,刘卫东一激灵,从噩梦中惊醒。
他下意识地望向床头柜上亡妻的照片,可眼前的一切却把他惊呆了。
低矮的房屋破烂,充满牛粪味。
此时他正躺在一铺土炕上,仰脸都能看见乌黑发霉的房檩子。
炕稍一大摞豆饼,墙根堆着犁杖和农具,炕沿上的搪瓷茶缸子,印着学大寨先进个人的字样,这不是生产队的草料棚子吗?
“社员同志们注意了,刚接到公社通知,说今天有个啥低压槽,会造成大范围强降雨。
与天斗与地斗其乐无穷,誓死保卫家园,保卫国家财产不受损失,我们要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
外面的大喇叭里,支书王建国的破锣嗓子一直在喊。
轰隆隆……
一道闪电划过窗棂,照亮了墙上的皇历。
1978年6月11日!
他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疼,这不是做梦。
刘卫东趿拉上黄胶鞋,撒腿就往村部跑。
凹凸不平的黄沙土路。
矮墙上斑驳的农业学大寨红色标语。
路两边低矮破烂的茅草房。
还有身上的海军衫和带补丁的蓝裤子。
眼前这一切让他既熟悉又兴奋。
他脑海里又浮现出了媳妇娄艳茹一身绿军装,背着药娄擦汗的样子。
上辈子的今天,媳妇上山采药遇到山体滑坡,生命永远定格在了23岁。
一进了村委会,支书王建国正对着大喇叭喊,刘卫东话都来不及说,拿起医药箱和雨衣就跑。
“卫东你不套车上大坝拿药箱干啥?”
“我得去救我媳妇,她还在山上呢。”
桌上的座钟时间是11.30分,离媳妇出事还剩下不足两小时。
娄艳茹出事的鹰嘴砬子离屯子有十里地,刘卫东疯了一样往后山跑,前世种种一股脑地涌上心头。
想当年娄艳茹是整个公社最漂亮的女知青,一次俩流氓半路截她正好被刘卫东撞见,他拿铁锹差点把流氓拍死,他自己也被流氓捅了一刀。
两颗年轻心,就是在那一刻摩擦出了爱情的火花。
77年年底,娄艳茹嫁给了刘卫东,彻底扎根农村。
没想到第二年她母亲宋茜就平反了,硬逼着她跟刘卫东离婚。
因为离婚的事两口子一直闹别扭,刘卫东负气离家,娄艳茹出事的时候,他正在七队喝酒,等他接到信儿跑回屯子,媳妇已经死了。
娄艳茹的死让他追悔一生。
媳妇死后他发奋图强考上了职大,从炼油厂,精细化工做起,到经营进口机电设备,他重生前已经是全省著名的民营企业家了。
可即便他身价数亿依旧形单影只,亡妻的照片一直摆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无人能替。
轰……
一声惊雷,倾盆大雨让他举步维艰。
一道瀑布掺杂着泥土和碎石,从鹰嘴砬子上轰然而下,一泻千里。
“艳茹……艳茹你在哪儿?”
“卫东我在上面……”
“艳茹你别乱动,我马上来救你……”
呼喊声就在石砬子上,刘卫东悬着的心总算落地,媳妇还活着。
他边喊边抓着树枝杂草往上爬,雨中的石砬子随时可能滑坡塌方,可他全然不顾。
等爬上鹰嘴砬子,眼前的一幕吓得他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空山水把山体冲出一道深沟,娄艳茹已经掉进了沟里,仅凭药锄勾着一根树杈在洪水中挣扎,眼看就坚持不住了。
“艳茹你别怕,我来了……”
刘卫东几步就扑到了沟边上,就在这时,树杈嘎巴一声断了,娄艳茹惊叫一声,身子立刻沉入了洪水中。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只大手抓住了她的衣领,拼命往上拉。
“卫东你快松手,咱俩不能都死在这儿……”
上游一根粗大的倒木,翻滚着被泥石流冲了下来,娄艳茹吓得大声尖叫。
啊……
一声怒吼,娄艳茹被刘卫东拽到了岸上,倒木擦着刘卫东的后背滚下了鹰嘴砬子。
刘卫东拖着娄艳茹远离了泄洪沟,这才一屁股坐到了树下,大口喘着粗气。
“卫东你后背出血了,快让我看看。”
娄艳茹一脸紧张。
刘卫东哪还顾得上背上的伤,一把将娄艳茹搂在怀里,号啕大哭。
“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娄艳茹被他弄得莫名其妙。
这家伙是被吓傻了还是撞晕了,啥叫终于又见到我了?
“你吓傻了?净说胡话,快把海军衫脱了,让我看看伤得严不严重?”
娄艳茹把药箱子从刘卫东身上拿下来,一把掀起了他的背心。
后背上一道口子正往外渗血。
“你别老抱着我,我得给你上药,奇怪啊?你上山背个药箱干啥?”
刘卫东哪敢说上辈子的事,只能抱着娄艳茹哭。
好在娄艳茹没再继续问。
雨越下越大,树枝淤泥烂树叶汇成的泥石流,连胳膊粗的小树都能折断,娄艳茹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你看这多危险,媳妇以后你可不能一个人上山了……”
刘卫东心有余悸,紧紧抱着娄艳茹。
“你以为我愿意上山吗?我得采药给爹治病,还有你欠合作社的酒钱,人家都追家要了。”
娄艳茹一脸无奈,幽怨地捶了一下刘卫东。
“老婆我错了……”
刘卫东伸手就要打自己嘴巴子,却被娄艳茹一把拉住了。
“知道后悔就好,以后咱俩努力挣工分,日子会好起来的,我今天要是再找不到珍贵药材,就只能进城跟我妈借钱了……”
“你妈不是逼着你跟我离婚吗?她咋可能借你钱?”
娄艳茹白了刘卫东一眼。
“那是我亲妈,她还真能往死里逼我?她就是舍不得我在农村遭罪,你就不能低头服个软?不过现在不用求我妈了,你猜我找到了啥?”
娄艳茹浑身都被雨水湿透,辫子都散了一根,可表情却异常兴奋。
“你能找见啥?难不成还找见宝贝了?”
娄艳茹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笑嘻嘻地指了指鹰嘴砬子上头。
刘卫东忙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就在鹰嘴石下的草丛中,居然透出了一簇嫣红,在雨幕中就像一团火焰。
刘卫东不由得心头一阵狂跳,惊讶地喊出了声。
“野山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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