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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小真这一晚睡得不怎么安稳,他的手指痛,腰痛,肚子也痛,不过有人时不时抚摸他的脸,探查他的体温,他能感觉到对方温热的呼吸洒在他的脸上,这让他好受许多。第二天一早醒来,他的身体确实没有昨晚那么不舒服了,只是后腰还有些隐隐不舒服。
周延难得起得比许小真早,他推门进来,手里还拿着一瓶药油。
“你哪儿来的钱?”许小真下意识摸自己的口袋,发现钱没少,还是那仨瓜俩枣。
周延把他像卷春饼一样在床上卷了一圈儿,许小真就在床上滚了半圈,后背朝上。
周延掀开他的衣服,露出白皙光洁的后腰,把药油倒在手上,搓开了按在淤青上,疼得许小真龇牙咧嘴。
他瞥一眼许小真,语气还是依旧不耐烦:“你管哪儿来的呢。”
许小真不信周延那么高傲的人会做不好的事,但还是不放心,抱着枕头,回身努力看向他,语气弱弱叮嘱:“那你千万别为了我做傻事,万一被人逮住会把腿打断的。”
周延被他一番话说得脸黑一阵红一阵,好像他出去偷东西似的。许小真这人就可气,一点儿都不可人疼,昨晚那一点感动瞬间烟消云散,周延一巴掌呼在他淤青上:“你闭嘴。”
许小真讪讪把手在嘴前抹了一下,做出个拉拉链的动作。
……
周延手腕上的表不见了——
这还是许小真在他洗漱时候发现的,以往每天洗脸,刷牙,周延都会把表摘下来放在一旁。
许小真端着牙杯,状似不经意路过,问:“周延你那块表卖了多少钱啊?”
周延呸掉口中的牙膏沫:“五十。”
许小真疯了,他真卖了?还就卖了五十?拉着他就要往外跑:“你卖给谁了?谁买的?五十?疯了吧?他明摆着坑你呢,你快跟我去要回来!
依照我捡垃圾多年的眼力,那块表怎么着也得卖个八九百!”
周延揪着他的领子把他拽回来,弹了一下他的脑门,轻笑:“那你的眼力着实不怎么样。”
那块表光定制大概就得上百万,看似平平无奇连个牌子都没有,十八区的人不识货,拿出来的时候都当破烂出价,要不是他临走,怎么也不会把表换药油。
许小真会错意,看周延这么满不在乎,以为那块表是地摊上十块八块买的便宜货,心想周延不愧能考第一,果然聪明,也就没吵着闹着要把表赎回来。
唯一不满的是,周延又让黑心药店老板骗了,一瓶小小的药油竟然要他五十块!
“三块钱一瓶过期的也蛮好用的……”
周延瞪着他,许小真声音越来越小。
陈奕松早一次、晚一次拦路许小真找麻烦,进行羞辱,简直成为十八区中学一个固定景观,差点纳入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校园氛围乍一安详下来,大家还有点儿不适应。
周延和许小真看起来不清不楚的,即便是有人有心为难,也在掂量之后退缩了。
本来一个许小真就挺棘手,他发起疯来不要命,加上个不清楚背景的周延,谁都知道柿子不能挑硬的捏。
许小真这辈子前所未有的轻松。
有爱人,前途光明,生活幸福,除了经济上略有拮据,他快乐的简直找不着北。
没有陈奕松每天傍晚固定拦路羞辱,他甚至还能多捡一个小时的破烂,大学学费应该很快就能攒出来。
还有一个半月高考,散漫惯了的学校氛围难得多了几分紧张,尤其是周延和许小真这种有希望能考出十八区的学生,老师盯得格外紧。
最后一次摸底,周延的社会行为与道德又双叒叕零分,就是扔地上踩一脚,都比这来得分高。
他油盐不进,学校也没办法,照例说了两句就放他出去。
许小真正皱眉蹲在门口等他,看见他,张了张嘴,周延都能猜到他要噼里啪啦说些什么,先开了口:“我没素质没道德,这卷子我做不了成吗?”
许小真故作的严肃一下子就绷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周延看他笑了,多半是不会唠叨了,学校这会儿也没什么人了,于是勾上他的脖子问晚上吃什么。
这儿日子太无聊,每天两点一线,不过许小真的手艺算是练出来了,周延每天放学之后的日子还算有些盼头。
许小真还在想他成绩的事儿,随口报了几个菜名,周延挑拣一番,两个人搭伴回家。
晚饭过后,许小真把整理好的笔记推到周延面前,顺便挎上自己的破包袱,临走前坚定地望着周延:“你只要把这些都背下来,八十分不成问题。”
周延作势要甩开,被许小真死死按住,他细瘦的胳膊都崩出了青筋:“我相信你可以的对不对?”
大有一副周延不点头,他就要掰开了揉碎了跟他讲道理的架势。
周延没压住脾气:“你事儿怎么那么多?我最近是不是又给你好脸色了?”
许小真脸一白,手下意识就松开了,担心自己是不是又惹恼周延了。
可他明明是好心,这件事也不是他的错。
于是他又倔强地盯回去,只是有点底气不足。
周延看他一脸怂样,还强撑着,知道他是被自己吓着了,干脆摆摆手:“行了你去吧,我看成了吧?”
他在一区的庄园里养了两只猎犬,刚开始来的时候凶得很,冲着他没命地叫。
他先给狗喂了肉,它们吃饱了,心满意足,他就拿着训犬鞭挨个抽,抽服了,再给两块肉,猎犬吃得正高兴时候,他再打。
周而复始几次,两只猎犬既依赖他,又惧怕他,只要周延稍微一冷脸,它们就吓得不敢摇尾巴。
周延发现,许小真现在,跟他养的那两条狗一样。
许小真一步三回头,他其实觉得周延压根儿不会看他的笔记,这个人独断的很,脾气还大,说多了肯定要生气,他忧愁得轻轻叹了口气。
不管怎么样,被骂也好,周延就是打他也罢,他都得想办法把这些知识点打成糊糊灌进周延脑袋里。
今天的捡垃圾还算顺利,一区分拣过后的垃圾车又来了。
许小真挑了一些装进麻袋,气喘吁吁倚着墙清点。
周围跟他年纪差不多的有几个,原纳纳就是其中一个。
原纳纳家境和许小真差不多,父母双亡,不过他还有个妹妹。
原纳纳早就不上学了,只有妹妹还在读书,因为特别崇拜有文化的人,许小真成绩好,所以他对许小真特别热情,见到许小真就打招呼。
“真真!来这么早?”
“早一点才能捡到好东西。”
原纳纳看看许小真背后,有些不满意:“你不是捡了个大活人?他人呢?不跟你一起来捡破烂啊?多一个人还能多捡一点儿,你这个小身板够干什么使?”
许小真哂笑,擦了把脸上的汗,想到周延,脸微微红了:“行了,他不适合来这种地方,他在家学习呢。”
原纳纳不屑,抖了抖自己的破口袋,里面零碎儿叮咣响:“本来就是从垃圾堆里捡的,还什么不适合这种地方?这不是他老家吗?
要我说你就是太惯着他了,早晚要惯出事儿来,到时候心比天高,扔下你跑了,你就哭吧。”
“才不会。”许小真反驳他。
原纳纳还在喋喋不休,激动得脸都红了:“什么不会?你给他花了多少钱?我可听说你自从把他捡回去,就天天水果蔬菜鱼肉蛋奶地供着,你供公主都用不着这样。”
他是真心替许小真担心。他知道,许小真自打把他弟送走,就是一个人过,独来独往都快十年了,肯定会孤单,但也不能这么惯着不是?
许小真系好袋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心里有数,你别担心了,有空来取我的笔记,给你妹妹留着呢。”
原纳纳被转移了注意力,眉飞色舞地点头。
因为周延讨厌在家里堆一些塑料瓶易拉罐之类的东西,所以许小真改掉了在家囤积破烂等待涨价的习惯,当场就卖了。
他揣着今天刚赚的钱,手一直贴着兜,有点鬼鬼祟祟的,好像谁会突然冲上来抢他的钱一样。
路边蹲着几个流浪汉,还有吵吵闹闹打群架的,十八区的氛围一直很压抑,强者欺凌弱者,弱者便欺凌更弱者。
他路过街口的时候,几个流里流气的beta冲他吹口哨,哈哈大笑。
“小腰这么细,男人女人啊?”
“过来给哥哥摸一把试试。”
许小真没理,低着头快速穿过巷子。
如果是以前,他可能会气急,冲上去较量较量,但陈奕松的例子明晃晃就摆在面前,逞强没有好下场,还会连累身边的人。
便利店还没挂上歇业的牌子,售货员在做促销,几种水果摆在摊位上,离着老远都能闻到香味。
至于便利店这种地方,都是些有头有脸人物开的,再混账的混混们也不敢在这里撒野。
便利店有大大的玻璃窗,窗子明亮,里面橙黄的灯光温暖,陈设干净整洁,都能倒出人的影子。许小真以前累了,总喜欢在里面逛一圈,什么都不买,现在要给周延改善伙食,光顾的多了些。
女店员见到是他,展了展笑脸,问:“要买点水果吗?很便宜啦!”
许小真犹豫地看了看,上次买的葡萄周延因为不喜欢,所以一颗也没吃,都便宜他了,或许买点水果回去,哄哄周延他就乐意学了呢?
其实周延就算不学习,许小真还是想给他买点好吃的补补。
“不要特价的,给我装十颗樱桃吧,要最大的那个。”
店员有点错愕,他看起来不像有钱的样子,但还是帮他挑了几颗漂亮的,称重:“八十块零三毛。”
今天刚赚的二百转眼就花去了八十,许小真听到数字心疼得都滴血,但想到这么贵的水果,周延肯定喜欢,他只要能笑一笑,八百他也能攒一攒。
许小真付了钱往外走,便利店里特别亮,外面又特别黑,所以玻璃门像镜子一样,能把他清清楚楚倒影出来。
特别单薄,又细又高,快化成一张纸片吹走了,麻杆一样的身材,一点美感都没有,发尾干枯开叉了,衣服皱皱巴巴的,露出的衣领皱巴,外套也皱巴,嘴唇发白,干干巴巴的,唯一皮肤不错,又白又细,眼睛也大。
家里没这么清楚的镜子,许小真也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丑,又丑又狼狈,他对着玻璃停住了,不自在地拨弄拨弄头发,整理了一下衣服,察觉到女店员还在看他,慌乱地逃走了。
樱桃藏在怀里被带回去。
许小真回去的时候,远远看见家里灯都开着,一度电要六毛钱,他早就勒令周延只能开一盏小灯。
他急得快走几步,想要谴责周延的行为。
推开门,周延还坐在桌边,托着腮,正在皱着眉头看他的笔记,察觉他进门,歪了歪头,随口问候:“你回来了?”
许小真先是被他的美貌震慑了一瞬,继而有种要落泪的感动。
阿冽走了之后,他还是第一次被人等着回家,久违找到了家的温暖。
好像小时候看的电影,男人在外面工作一天,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他温柔的妻子笑着迎上来,说:“你回来啦!辛苦了!”
许小真有时候睡前窝在床上都幻想这种场景,该是多么温馨美妙。
虽然周延不是个温柔似水的漂亮女人,甚至比他还高大健硕,和曾经的预期完全相悖,但对许小真来说,此情此景效果甚至翻倍了。
他吸了吸鼻子,说:“我们再来一次。”
周延:???
“就刚才的话,你再说一次。”
许小真说完,退出去,关上门,又推开。
“我回来啦!”许小真大声说,然后期待地看着周延。
周延从托着脸,逐渐变为撑着额头,合上笔记,有点说不出话。
许小真,好幼稚的行为,好幼稚的把戏。
“哦,你回来了。”他勉为其难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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