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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问十五六岁的少年道人如何在这平天山第二峰修身养性二十年?真他爹的能扯淡。
林去忧险些一口茶水喷在对面的三清道人脸上,后者反应迅速,身形微动,轻巧躲过了飞溅的“口中茶”。
云晓道人似乎看出林去忧眼底想法,喝口热茶平淡道:“太子殿下不用过多联想,小道只是偷吃草药怕被掌教师兄责罚,故而才偷摸跑到第二峰呆了些时间。”
三清道人一副习以为常表情,风轻云淡道:“其实掌教师兄也只是怕你吃多了不合适,毕竟药草虽灵,吃多了也是三分毒。哪里能当饭吃?你一声不吭便溜走了,倒是让我们师兄弟好一阵子找。”
林去忧白眼,指了指云晓道人:“小爷疑惑的是他身子和相貌。”
云晓道人哦一声,实诚道:“”当年小道修习了平天山的秘法,可惜在小成之际走火入魔,险些丢了性命。掌教师兄拼死将小道救回,但那一劫之后,小道的容颜和身躯便永远定格在了那个年岁。”
三清道人忍不住一叹。
林去忧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神色,摸摸好看下巴,喃喃道:“天底下还真有此等怪事。”
云晓道人目光炯炯,语气却是带几分沉痛:“太子殿下,这并非怪事,而是痛事。”
林去忧连忙告罪几声,云晓道人倒是好脾气,也不责怪。
林去忧还是忍不住发问:“那云晓道人到底是何年纪。”
三清道人在旁轻声开口:“云晓师弟比贫道晚一年入山门。”
林去忧听后,虽然明知他不会太年轻,心中还是不禁掀起了惊涛骇浪。
江湖之大,真是怪事多多,以前在京城和逐北城的日子,真是让自己成了井底之蛙。
难怪世家子弟都会让门下年轻晚辈出门远行,这一趟,来值了。
林去忧身子微微倾向三清道人,压低声音问道:“云晓道人修的法门可否还在?”
三清道人神色微动,斑白两鬓随风摇曳,摇头道:“自从云晓师弟走火入魔后,掌教师兄便将那法门烧毁。”
林去忧不免心生惋惜,这等法门走火入魔还能永葆青春,那真正练成,岂不是当真能超脱凡间,实现仙人永生?
云晓道人起身,动作轻盈,未曾惊扰肩上熟睡的胖猫,终于提起了此行的目的:“余皇后为太子殿下准备的药材,贫道栽培数年,眼下也是收成时候。”
说到这里,云晓道人眼中不禁闪过一丝羡慕:“余皇后为殿下倾尽所有,实是为殿下未来着想。”
林去忧不解道:“从第一峰你们就在唠叨所谓丹药,娘到底为我准备了什么?”
第三峰传来一阵雷声,天空骤然暗沉,乌云密布,雷霆翻涌。
云晓道人皱眉,目光透过乌云凝视远方,神情郑重:“有人在闯第三峰的阵法。”
三清道人淡定喝茶,似乎早知如此,神态轻松道:“无妨,只是旧人思念故人。”
林去忧心中一紧,赶忙问道:“可是于伯和那中年书生?”
三清道人没着急回答,站起身子,卖着关子笑道:“是不是殿下随贫道去山顶看看便知。”
话音未落,三清道人双手掐诀,随口念了几句口诀,只见三人如同白虹穿空,刹那间便抵达了山顶,原本需要一天的路程,竟在几秒钟内便已跨越。
平天山,当真高人辈出。
平天山第二峰山顶,山风肆虐,滚滚雷霆抬头可见。
一身白衣被吹得不知朝哪里飞舞,还未正式踏入武道,一身凡骨的太子殿下若不是被三清道人用手在后背支撑,定会被这强劲山风吹下山去,落得个不知尸首下场。
云晓道人站在另一侧,道袍飞舞,身子却是八风不动,看向乌云最浓郁之处的第三峰,脸上愁容并没有减弱多少。
林去忧强撑着睁开眼,终于在第三峰山脚下看见了那熟悉,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身影。
不是于伯,还能是谁。
这瘸腿老头不要性命啦,如此冒险行进在雷霆之中,保不准下一秒就会被劈得粉身碎骨。
于伯身旁,有一衣袍被洗得已经泛白掉色的中年书生与他并行,虽身处在碍眼乌云中,可林去忧还是能辨得那是在逐北城忘乡楼下的说书人。
这毫不相干的两人到底有何渊源。
能修天道,感受世间细微万物的道人自然注意到异常脸色的天宁太子爷,三清道人在旁耐心道:“那中年书生是余皇后旧识,南州青柳书院的魏伯文,名震天宁的大儒。而与你朝夕相处的瘸腿老人,是当年与莽荒一战中为你娘牵马的马夫,他的腿,就是在余皇后舍命寄出绝世一剑后瘸的。”
林去忧了然,有些木讷点头。
云晓道人在旁出声道:“他们准备入阵了。”
三人目光齐刷刷投向第三峰。
只见被乌云从上到下包裹,只剩山脚可以看见的第三峰,瘸腿老人与中年书生淡定行走在雷霆之中。
两人并肩行走,慢慢向山顶迈去。雷霆在他们周围如潮水般翻涌,却始终避开他们,好像这些雷霆都在惧怕这两人气息。
魏伯文看一眼身旁瘸腿老人,笑道:“老马夫,当真想好了要上山。”
于伯闻言一笑,露出黄牙,看向山顶方向,道:“十年梦里,不知出现多少次当年风景,仿佛那时的我站在山顶,朝小老儿说道,不要原谅现在的自己。”
魏伯文感慨道:“这次你若死在山中,我定为你收尸。”
于伯点头,没再过多言语,身上气势却是一涨再涨。
魏伯文叹息一声,目送着于伯的背影,默默退到百步之外。
接着,只听见一声巨喝,瘸腿老人便飞身入阵。
第二峰山顶上的林去忧不知于伯进去多久,只是陡然间,雷霆消失,乌云全散。林去忧瞪大了双眼,惊诧地望向山顶。
三清道人与云晓道人同时叹息,目光闪烁。
残阳如血,泼洒在第三峰广袤山脉之上,将每一寸土地都染成了一片殷红。
漫山遍野,林立无数衣冠冢,整齐肃穆排列,一直延伸至天际。
山脚下的魏伯文缓步上山,而闯阵的于伯则已跪在山顶墓碑之首,北州百姓为余皇后立的石碑之下。
风,愈发猛烈地刮着,吹起地上的尘土,在衣冠冢间盘旋。
于伯语气沙哑道:“小姐,小儿老带着去忧,来看您了。”
远处第二峰山顶上,哪怕是被赶出京城,一路死斗都没退缩的年轻白衣,此时红了眼眶。
这天,林去忧终于知道为何平天山自莽荒以来,百姓香火为何不断。
青衫埋忠骨,这些都是曾在逐北城与莽荒十万铁骑死战的忠烈之士,是不可被淡忘的英雄。
三清道人眸中闪过一丝震惊道:“这老马夫破了心魔,再入破虚境?”
云晓道人则是哼唱北州歌谣。
一曲歌谣唱与英魂听。
年轻白衣深吸一口气,手作喇叭,朝第三峰喊道:“都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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