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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顿,怕被她用同样的刀扎,他补充说明了一句:“撇开我如今身子弱这一点。”管裳很不给面子地道:“手里的刀,可以与主人心意相通,不需要有自己的想法。”
她斜睨他一眼:“你心思太多,给人当刀剑随时都有噬主的可能!”
司空璟反驳她:“这可不一定。”
“不。”管裳一万个肯定地道:“从一开始,你想与我结盟,便是想让我做你的刀剑。反过来让你做我的刀剑,你说不一定?跟我的波棱盖说吧!”
她清醒得很!
司空璟:“……”
竟然无言以对。
不过,半晌后,他又说了句:“在我中毒之前,的确很有上位的野心。可经历生死之后,如今我想掌权,也只是想把因我而跌落低谷的人都拉起来罢了。”
不想,管裳极其冷静地道:“嗯!我相信现在的你,的确只是想把他们拉回来。但等把所有人都捞回来之后呢?”
司空璟挑眉看着她,等她继续说。
管裳也没让他失望,侃侃而谈:“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有思想、有七情六欲。人即便站在同一段河道上,却不会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等你上了一级台阶之后,就会想上第二级、第三级。水往低处走、人往高处走,这是做人的基本!”
她看着司空璟,微微一笑,却不带什么感情地道:“你濒临死亡的时候,你的追求只有一件事——能活下去就好了。等你活下来了,你会产生新的欲望——我若拥有什么什么就好了。可当你拥有了之后,你又会想要更多——其他那些东西也是我的就好了……无穷无尽。人不会珍惜自己已拥有的东西,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而人,即便当了皇帝坐拥天下,他便可能想要永生了!”
司空璟听得很认真。
见她说完了,这才感慨:“管师妹不但蕙质兰心,还如此通透。当乃人间清醒!”
管裳耸了耸肩,这时候她倒是不自夸了,十分谦虚地道:“我只是见多了人性,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世人罢了。”
越是极端的生活,越能提现人的本性。
穷则生恶。
越是什么都没有的人,越是会拼命、不择手段想要拥有。
而极端的富有,也将是极端的薄情——譬如皇权在手的天家,拥有的越多,情分越单薄。
此外,自然也都有特例。
当属圣人!
她佣兵出身,从小到大跟长辈出任务也好、自己带队也罢,见多了穷凶极恶的人、见多了垂死挣扎鱼死网破的绝望。
而她学医,为了精进医术曾假扮身份待过几年临床,也见多了生死关头的人情凉薄!
见得多了,眼界开阔,能让她放在心上的东西,也就少了。
可她这些经历,司空璟不知晓啊。
他蹙眉盯着她望了许久,问:“管氏家风当属世家第一,不当如此。你在侯府三年,到底经受了什么折磨,才能对人性有如此深刻的认知?”
管裳自然不会正经回答,而是冲他咧齿一笑:“那当然是……要命的那种。”
原主是真的死了!
三年的冷暴力和无端磋磨羞辱,管氏败落后的一年时光里,对原主而言更是人间炼狱!
“很多时候,别人不杀你,却比杀你还可怕。别人不伤你皮肉,却像是拿着锤子一下又一下敲击你的脊骨。”
“傲骨折断,才明白这世间最可怕的事,不是什么生离死别。而是……无能为力,是对自己的质疑、否定与绝望!”
“你哭喊哀求都没有用,因为看起来你毫发无伤,世人只会说你矫情!”
“能够说得出口的苦,那都不叫苦!”
这时候,就不得不提一嘴抑郁症患者。
抑郁症患者外表看起来好好的,谁也不知道他的心是否千疮百孔。他所有一切痛苦挣扎,在别人眼里都可能是矫情、都可能是日子过得太好了身在福中不知福!
无人理解,即便有人理解了,也无力拯救。
这天下累累、这世间种种,佛不渡人、唯人自渡!
管裳虽然没有亲身经历原主的绝望,对原主的记忆却非常深刻。
这也是她一定会颠覆淮安侯府的原因!
司空璟看着她的笑容,明明是充满了肃杀意味的血腥笑意,却叫他心底里无端蔓延出一抹……痛意?
管中楷次女,也曾天真无邪,也曾温婉动人。
一场婚姻,却让好好的一个管师妹,变成了这副样子!
变强了是好事。
但,没有人生下来就是强的,都是经过了太多苦痛被迫炼强!
如果不是没有选择,谁不想做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人,风光恣意?
只可惜,花无百日红,人无再少年!
管裳说了那些话,却并没有因此而低落消沉,还是冷静理智的模样,道:“行了,你把衣裳脱了躺下,我再给你施针。不然明天坐摇摇车一路颠回去,把你给整散架了,回头累死累活的不还是我!”
施针的时候,司空璟看着专注给自己治疗的她,脑子里忽然冒出来一个新的想法。
临时的念头尚未经过斟酌推敲,他没有说出来,只是放在心里研磨。
他习惯性谋定后动,不急。
这边治疗结束,管裳打算趁着园子里没有多少人,出去练练刀。
却不想,这个时候,三皇子来了!
司空昱是过来跟司空南拜别的。
“十皇叔如不嫌弃,不妨由侄子护送回去?”
司空南当然是拒绝了:“不必,本王已经与管裳说定了,一道回京。”
“可……”司空昱男高脸庞上还有些中毒后的虚弱,显得没原先那样光鲜了,整个人蔫蔫的,说话还有些中气不足:“淮安侯夫人一行,毕竟都是女眷。”
司空南十分自然地道:“正因为全都是女眷,本王才更不放心。管裳没带多少人,皇兄给我安排的人手充足,正好护送。这很合理吧,阿昱?”
司空昱:“……”
司空南又道:“再说了,本王都和她住同一个院子了,难不成同路回京,还能如何?”
“十皇叔不怕蜚语流言。”司空昱想说“管裳也不介意吗”,转念一想:管裳她是真不在意的啊!
罢了,没必要也犯不着争辩,他便放弃了,道:“既如此,那侄子便先行一步了。”
出了东屋后,正巧见管裳从西屋出来。
他主动打招呼:“管二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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